就这样在适应新身份中,安稳地过了几天。
好吧,其实骗你们的,一点都不安稳,吃的是“馊水”,睡的是“臭水沟”。
不是啊,谁穿越像自己这样啊,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红衣大炮炸成块块的焦虑下,还得先担心会不会要被饿死呜呜。
“我不会是第一个饿死的穿越者吧,为什么没有金手指啊,我的金手指呢,呜呜,我要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
季姜忍着身体的虚弱一边淘洗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菜根,一边神思飘忽地想着。
这些菜根是她这几天跟着姜季奴的娘,去那些枯树林里捡漏回来的宝贝,最起码没有坑树皮不是吗,季姜来到这里后的第17次这么安慰自己。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了几天,其实也不是季姜不想像别的穿越者那样一展宏图,但她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去思考。
如今已经旱了约摸着已经有一两个年头了,每天就只能喝几口只有一两颗“珍珠”的无糖“饮料”(超级稀释版稀粥),丰盛一点也就多加个菜根。
季姜感觉她就差吃土了(呵呵呵呵呵在这里当然是真吃啦),试问谁受得了啊,有口气吊着已经很厉害了(大拇指)。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几天也算是旁敲侧击地在跟身边人唠嗑的时候套了点话,把脑子里的东西和现实核对了一下。
前朝好像不是元,是一个季姜没有听说过的朝代,不过相同的是也很能打就是了,差点就横扫欧罗巴,统一亚欧了,只不过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土崩瓦解了。
而且记忆中如今草原诸部好像也是在前朝就被收服了,受到汉化多年,现如今已经早就自认为大明人,是大明的众多民族之一了,也就是说清军入关不会发生了?
虽然有这些许不同,但如今季姜所处的这个朝代,它确实是与历史中的明朝差不多就是了。
以前在现代,看很多人都喜欢明朝,感觉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建立在对老爱家的厌恶之上的,踩一捧一嘛。
毕竟那是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嘛,而且在老爱家的治理下大家也确实苦,又加上当时那皇帝死的又如此惨烈,这自古以来啊,我们都喜欢玩这种对照组。
姜季奴以前也挺喜欢这个朝代的,觉得这么有气节的皇朝哪哪都好,就喜欢,就喜欢。
但不管如何,不管是她曾经喜欢过的哪个朝代,实则百姓过的都苦。
屁股决定脑袋以前的喜爱感觉更多的是把自己带入到一个当权者的身份上,而不是一个微如萤火的普通人。
别问为什么突然转着就到百姓这了,也别反驳,因为姜季奴现在就在明朝当百姓。
如果她能回去她肯定会这样狠狠地和网友对线,为这些底层百姓狠狠的喷那些不做人的官员,还有那些靠天下百姓血肉供养起来的王公贵戚。
但如此只是幻想,她如今只能蜷缩在被褥里企图通过睡眠来缓解饥饿。
“岁大饥,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历史上很多的天灾记载皆是如此一笔而过,如此短短的一笔,记载了数千万计普通人的一生。
以前季姜是从不太会注意到这些,从不会与之共情,甚至是忽略那些苦难。
而如今她好像就快要变成那些被饿死的其中一员了,所以说,这是什么对她曾经浪费粮食的惩罚吗。
糟糕,越这样想鼻头就越是酸酸的,她的眼泪好像要从喉咙里涌出来了……
季姜真的太饿了,她真的担心这么一觉睡下去就要直接魂归地府了,哦,不,也或许是回家,如果是回家就好了,如果是回家就好了……她在睡着之前这么混沌地祈求着。
清晨,季姜是被脚趾头传来的钝痛惊醒的,不是现代人季姜熬夜赶作业的颈椎疼,也不是垂垂老矣时骨节的酸痛,而是一种尖锐、细密、带着诡异拉扯感的疼,从脚趾缝里钻出来,顺着骨头缝往天灵盖冲。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又是糊着黄泥的土墙,房梁上挂着串发黑的干菜,鼻尖飘着一股混合了霉味和米糠的气息。
“季奴醒了?快,把娘放你床头这布拿过来,你娘特意找绣坊王婶剪的,
你这个年纪裹脚已经晚了,趁着如今天气凉快,你今天先缠紧,明天再用棍子敲碎,
你现在忍痛裹了,将来才能嫁个有田的好人家,
多换两斗米补贴家用,为了将来过上好日子,这两天就忍忍。”
陈稻收穿着粗布短打端着盆热水坐在床位,手里攥着一卷白布条,眼神亮得像盯着块肥肉。季姜脑子“嗡”的一声,“裹脚”“换米”这俩词,瞬间倒吸一口不存在的凉茶。
穿越之后本来就快被这种毫无物质条件的生活磨平的那点新奇劲儿,在“家人”和“裹脚”两个词的双重暴击下终于成功地碎成了渣。
已经来不及缅怀自己还是个22岁的宝宝这件事情,季姜,哦不,现在她是真切感受到自己穿成了姜季奴了,她想着要做的是先暂时打消面前这位的这种令她胆寒的想法。
她看着你的母亲陈稻收手里的布条,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娘,我可以不裹嘛,我还想再帮家里分担两天呢。”
本以为身为家里的劳动力之一的她(虽然没啥大用),是不会有裹脚这种陋习找上她的,毕竟身为普通老百姓裹了脚可就不方便干农活了。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响亮的巴掌,连年天气异常,有地又怎么样,照样种不活,且朝廷打仗赋税又重,卖出去最起码还能换点粮食,让家里的人缓口气。
而且也没有像别的丧良心的人家一样直接买给人做两脚羊啊。
“你说什么胡话!”
陈稻收脸一沉,伸手就要抓她的脚,
“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不裹脚?我啦家里在秀水县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人家好伐,不裹脚将来嫁不出去哪个办,难道留着你吃干饭啊?”
姜季奴往后一缩,心里把原主这家人骂了八百遍。
合着她这穿越过来,不仅不能像别的前辈那样大展拳脚,走上人生巅峰,还要来当换米的工具人?
刚刚被扭的那下脚趾头还在疼,再被裹上,别说将来搞事了,走路都得扶墙。
“我没说不裹啊娘,我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要是到时候发了热就不妙了,
且眼看着这段时日越来越难过了,多个人也好多准备点过冬的东西,我想帮帮忙,且我也没做好心理准备,等这两天过去了,
等我到时候都做好准备了,再裹也不迟啊。”
姜季奴想把自己的脚从那双长满茧子的大手里挣脱,她一边温声劝着眼前的女人,一边默默地反抗着,她不想变成这个时代畸形审美的牺牲品。
陈稻收还是不肯放弃,随即就嗓音尖锐了起来:
“造孽啊!你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就是不想裹!你不裹脚我啦可哪个活啊!”
里面的动静引来了家里的男人,原主的爹姜小草,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一撩衣摆,抬步进屋来,又反手把房门带上,隔绝了家里另外几个孩子的视线在门外后,皱着眉训:
“季奴,别闹脾气,裹脚是为你好。隔壁李家姑娘裹了脚,被纳进了粮商家里,他们前儿个还送了咱们家半袋米呢。”
姜季奴看着眼前这对“为你好”的父母,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要被他们俩说的话给气炸开了。
半袋米就卖女儿,还要弄残亲女儿的脚?
以前知道明末的日子苦,但亲生经历和隔着时代从文字中描述的他不一样啊啊。
谁家好人家一穿越就遇上这种没人性的事情啊,应该庆幸不是一穿越就遇到这种冥场面嘛,哈哈穿越之神可真善啊,还给了几天的缓冲期。
也是现在,当那根浸过桐油的粗麻绳被母亲捏在手里,浸了温水的白布在脚边摊开时,她才真正明白“裹脚”两个字不是史书上的铅字,是能把骨头生生拗断的酷刑。
她没再争辩,母亲眼里的麻木和父亲不走心的劝慰,比麻绳更让她发冷——他们早就盘算好了,等她脚裹得“周正”了,或许开春就会草草地“卖”给一户在他们看来有利可图的人家,换一斗米,或是别的什么吃食。
姜季奴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留这儿迟早得被强行裹脚,不如跑。
饿死总好过生不如死。
但在跑之前,还得先搞点钱,再整个能出门的身份——总不能顶着“姜季奴”的名字,被家里人抓回去,不过这就得细细思量一番了。
但一切的前提是,绝对不能拖着残疾的双脚跑路,这样本来不高的成功概率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如此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感受如大钳般紧扣在脚上的双手,想着这些天过的苦日子,又回忆了一下在21世纪的幸福生活,本来就欲落不落的泪珠直接决堤而下,
“娘!娘!好痛,可以缓缓吗,呜呜,我还没准备好,呜呜明天,我们明天再开始好不好,娘,我痛得受不了了。”
“季奴,听话,女人家都得走这遭。”陈稻收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裹了脚,将来才能嫁个体面人家,不受穷。”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体面?季姜在心里不禁发笑。
她来自几百年后,见过女人能穿运动鞋跑马拉松,能坐在写字楼里敲键盘,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活成一棵参天树。
这具十二岁的身子里,装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缠成残废,再被当作牲口一样卖掉?
既然道理说不通,就只能胡搅蛮缠加示弱了,这是在现代做了那么多年“熊孩子”得出的经验。
为了增加他们放过自己的成功率,姜季奴感受着几乎没有任何食物,饿到有些抽痛的胃部,直接将胃里的酸水呕了出来。
或许想要把这些天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吐到已经吐不出酸水了,但还是在不停地呕吐,这让你的皮肤变得有些病态地泛红。
她的父母被姜季奴这幅样子给吓到了,没有再逼迫什么。
或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或许是他们怕姜季奴有个万一就“卖”不上一个好价了,总之他们暂时的放过了她,只说过几天等好了再说。
当晚,姜季奴趁家人都睡熟了,摸进了柴房。
前两天正好碰上姜小草去数钱,他每隔两三天都要看看自己的钱还在不在,他的一部分钱应该是藏在柴房里。
她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小心翼翼在里边摸索,按照便宜爹当时的脚步声,东西应该放在离门比较近的地方,果然摸到一块有点松动的墙砖,你揭开一看,里面放着几串铜钱,还有一小块碎银子。
全部拿走是不可能的,太重了,根本拿不动,这时姜季奴不禁想到,真的,知道那些主角为什么这么喜欢空间了。
她从中挑出了大概二三十个铜板,又拿了二十两碎银,这相当于便宜老爹一年的俸禄了。
想到饿了这么几天,有钱无粮也是白搭,且她隐约记得,明朝这些银子的购买力确实不高,更何况如今还有连年的天灾,她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转头又是另一幅心态。
这老头读过两天书就是好啊,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谢谢,感恩,才能让姜季奴如此顺利的就凑齐经费。
感谢,感谢姜小草老板的赞助,谢谢!以后等她姜季奴发达了,你姜小草就是股东。
“够了够了。”
姜季奴颠了颠手里的铜板和碎银,又找了那白天被她藏起来的那件原主最耐穿的粗布衣服穿,把钱揣进衣服里边的口袋。
她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真是饿了那么多天把脑子饿坏了,没有吃的外面也买不着啊。
姜季奴又蹑手蹑脚溜进厨房,拿了三个大人才能吃的残了泥沙的粗面窝窝,以及又顺了个火钳子。
检查了没啥遗漏的地方,季姜就从前院门光明正大地溜了出去。
幸好白天他们怕姜季奴死了,多给了点吃食,不然现在还真不一定能有力气去走夜路。
夜色里,她回头看了眼那间漏着光的屋子,心里默念:
“陈稻收姜小草夫妇,多谢你们给了我个身子,但往后,姜季奴就没了,我是季姜。”
标题的“小生”是在玩那个表情包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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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缠足?无妨,小生自会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