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天赤翎儿问剑，佛剑访桐庐
论剑阁铸剑坊西侧的休憩亭，青竹编就的亭顶垂着细竹帘，风过处竹帘轻晃，将日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石桌上的素色宣纸上。桌旁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茶烟袅袅升起，混着不远处铸剑炉飘来的淡淡松烟香，倒有几分清雅。金子陵身着青衫，袖口齐整未挽，手持折扇轻摇，正俯身用兼毫笔细细修改草图上的剑格曲线，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细微的 “沙沙” 声。
见赤翎儿走来，他收笔搁在笔洗旁，抬眼问道：“赤姑娘，今日来寻金某，不知是之前所说之事有了收获，还是另有他事，需与金某一谈？”
“翎儿此前与一说大师会面，也算是稍微了解了些许与自己所寻找的相关之事，虽有不少谜团未能解决，但也算是有了些头绪。” 赤翎儿缓步走到石桌前，目光落在那幅剑图上，又转向金子陵，“而所回想起来一事，便是那梦中之人所携带的双剑。既然金子陵大师以铸剑闻名，我也便想询问大师是否对此有些许了解。”
她顿了顿，仔细描摹着记忆中的景象：“梦境之中，一把剑身曲如新月，暗红色的剑脊上爬着细密的纹路，偶尔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另一把闪着圣光，剑身比寻常佩剑宽半寸，梵文在护手处若隐若现。翎儿见识浅薄，不识得这双剑，便也只能向大师求问了。”
“赤姑娘此来，原是为问剑。” 金子陵放下折扇，指尖轻点桌面，“金某铸剑、观剑数十载，经手之剑何止万千，仅凭言语描摹便断剑，终是失了精准，未免轻率。不过金某昔年为复盘铸剑精要，曾特制一物，名唤‘淬忆鉴’，能映过往铸剑、观剑之忆 —— 只是此物自制成后，金某从未对外人启用。若赤姑娘不介怀，金某可借它映出你记忆中那两把剑的形制特征，这般比对，方能精准辨明究竟是哪两柄。”
记忆之事关乎神魂，哪怕是初入江湖的赤翎儿也知其中风险。她却笑了笑，语气坦荡：“翎儿还要多谢大师愿意为我解疑呢，又怎会对此介怀？翎儿虽然不算聪慧，却也可以识得大师并非想要害人之人。那么还请麻烦大师了。”
“好。赤姑娘随金某来。” 金子陵起身，领着赤翎儿前往论剑阁剑庐。
剑庐的私人书房内，一盏青铜质地的器物静静摆在案上 —— 正是淬忆鉴。它直径半尺，盆壁刻满剑脊纹与炉火纹，盆底嵌着一小块昆吾石，边缘还留有三处浅凹槽。金子陵将几片淬过火的金属片放入凹槽，随即念出咒令，指尖快速点向赤翎儿的太阳穴，一缕青烟如线般被他引到铜片上，很快便盈满了铜盆。
赤翎儿只觉眼前一恍惚，瞬间坠入似醒似梦的状态。金子陵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带着几分沉稳：“赤姑娘，还请回忆你所要找的两把剑，切莫在其他记忆中过多逗留。”
可回忆哪有那么容易 —— 属于她的过往如潮水般涌来：出生的小山村、抚养自己长大的阿爹、乱世里的颠沛、寻找圣人的心愿…… 她心头一紧：“这不是给人都看光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金子陵的声音带着歉意响起：“唉，赤姑娘，金某得罪了。”
下一瞬，一阵轻微的疼痛传入脑中，却让她清醒了不少。金子陵的声音再次传来：“还请赤姑娘，尽力回忆那两把剑。”
这次，她终于稳住心神，将记忆中那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起来 —— 温柔僧人的背影旁，立着两把截然不同的剑：一把曲如新月，暗红剑脊藏细纹，隐有妖异红光；一把泛着圣光，剑身宽半寸，护手梵文若现。
“回 —— 醒！”
随着金子陵的喝声，赤翎儿打了个抖索，猛地回过神来，只见金子陵正关切地看着她，铜盆中的青烟早已散去。
“赤姑娘，感觉如何？若有不适，还立马与金某说。” 金子陵问道。
“呜哇哇…… 感觉好像回忆起来了好多东西，大师不会都看见了吧？” 赤翎儿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坐倒在地，脸颊不知为何泛着红，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金某不知。” 金子陵避开了记忆的话题，直接道，“只是赤姑娘所寻那两把剑，金某已是有了判断。一把魔剑，一把圣剑。且如今江湖上认得的人不多不少，都是因为它们现在各自的主人。”
“怪了…… 圣剑我还能理解，为何还有一把魔剑呢？难不成是袭击那大师的魔气……” 赤翎儿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魔剑之主，剑邪雪无名；圣剑之主，孤剑封禅。” 金子陵报出两个名字。
赤翎儿瞬间想起江湖传闻 —— 这两位皆是北嵎的传奇剑客，分别在苦境剑榜上排名第二十一与第二十，性情都极为古怪。近来更有流言说，孤剑封禅正在四处寻找剑邪雪无名，有人说他们是仇家，也有人说他们是朋友，众说纷纭。
“哎？那也许这两人就是翎儿所寻之人呢！多谢大师！” 赤翎儿匆忙站起身，给金子陵鞠了一躬，又问道，“不过不知这两人是否愿意见翎儿…… 嗯，大师知道这两人如今身在何处吗？”
“这两人行踪不定，金某也只是稍有听闻其人、其剑而已。” 金子陵坦诚道，“我往日只关心他们的剑与剑术，至于他们的去向，倒是没怎么留意。”
“咳咳…… 也是，翎儿也是太过贪心了，我自己去寻也好。” 赤翎儿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
她向金子陵告别，转身离开时，并未察觉金子陵看向她背后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离开论剑阁后，赤翎儿便跟随佛剑一说大师前往桐庐寺。抵达时天色已晚，山门处两尊丈高的石狮子，狮身布满香火熏出的暗黄色痕迹，黑底金字的 “桐庐寺” 匾额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等一说大师通报身份、众人进入寺内时，月亮已挂在了夜空。
寺院青石铺地，两侧香烛台插满燃尽的竹签，地面散落着未烧完的香灰，香炉里的香柱堆成小山，青烟袅袅升空。简单安顿后，众人在会客禅房内见到了主持慧化法师，谈论起佛门屠戮案。
“近月来，寺中可有香客异动，或是僧侣行踪反常之处？” 佛剑双手合十，语气凝重。
“除了上月有行脚僧借宿，寺中皆是常例 —— 晨钟暮鼓，洒扫诵经，连香火都与往年并无二致。” 慧化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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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道。
这时，一位脸色不佳的僧人走进禅房，慧化法师见状关切道：“慧明师侄身子违和，怎不多歇？”
“听闻大师追查佛门异动，桐庐寺既是潜在佛子驻锡之地，何不以贫僧为饵，引真凶现身？” 慧明法师语气坚定，哪怕面色苍白，也难掩决绝，“贫僧命数早有预计。若能查清真相，便是圆寂也值得。再者近半年来，三处有候选佛子修行的别院接连出事，绝非巧合，只是贫僧不解，佛子传承本是佛门内部之事，为何会引来外力觊觎？”
“此事需从百年前说起。” 佛剑沉吟片刻，缓缓道，“上任佛子颐莲大师失踪后，圣域佛子之位便悬着。二十年前，圣域万圣岩的圣钟突然自鸣 —— 那本是佛子圆寂的示警，可颐莲大师生死未卜，圣钟却擅自作声。”
“竟有此事？那下任佛子筛选……” 慧化法师惊讶道。
“程序全乱了。” 佛剑摇头，“没有明确的圆寂示证，无法启动正式筛选，只能逐年观察候选者，传承速度慢了何止十倍。只是这背后究竟为何，至今仍是谜。而这位赤施主曾言，知晓颐莲大师最后的去向和生前嘱托。” 他转向赤翎儿，“赤施主，可否将你梦中所见再度复述一遍？”
“翎儿只记得…… 当时大师在一洞穴莲池之中守护一只黑莲，门外一自称吞佛的魔气朝其袭来，随后大师拼尽全力将那魔气炼化，并将那黑莲化形托付于我之后，便在山洞之中圆寂……” 赤翎儿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梦中细节，随即又困惑道，“不过怎会是二十年前…… 翎儿今年不过刚刚年满十八，二十年前我怎么会与大师有缘呢……”
“赤施主，因缘汇际，苦境之大，诸多法门，或许你身负另有奇缘。” 佛剑双手合十，解释道，“而据万圣岩记载，百多年前颐莲大师曾于桐庐寺停留过一段时日。你所言吞佛之魔，颐莲大师将其炼化，虽是梦言，逻辑却说得通。若如今频繁袭击潜在佛子传承所在寺庙的魔，与那吞佛有关，那么凶手的行动策略便有可推测了。”
他沉吟片刻，对慧化法师道：“慧化法师，可否以桐庐寺修缮的名义暂时闭寺七日？”
“自然是没有问题。” 慧化法师点头，“即便没有魔头来袭，桐庐寺原本便打算今年修缮一番。”
“我将在此留守七日，以待观察。” 佛剑看向赤翎儿与同行的两人，“赤施主，两位小友，可否替我将驻守桐庐寺七天之事，分别转告剑子与龙宿？龙宿若是按他的性格，想必还在文渊书阁；剑子……” 他停顿了一会儿，“或去听雨轩。”
“当然了，一说大师。” 赤翎儿微微点头，语气坚定，“再怎么说这事也与我多少有些关联，我自然会尽自己的那份力。不过此事由灰先生和喜先生去做便可，我还是与大师一同在此驻守吧 —— 那魔多少与我有缘，我也想要见上一面。”
“亦可。” 佛剑应允。
最终，喜羊羊表示要留在桐庐寺协助驻守，灰太狼则选择动身前往文渊书阁，联系龙宿。确定分工后，灰太狼便即刻出发，夜色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桐庐寺外的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