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上线，陆明曜登了江湖客，神行龙门据点，背上货安心跑商。这时好友频道响了——琴神反常地早早上线，而且没开播。
见他在，密聊立刻就发了过来。
【密聊】剑胆琴心：师父还是徒弟？
【密聊】江湖客：徒弟。
【密聊】剑胆琴心：#噢徒弟不哑巴啦？
【密聊】江湖客：师父说你入伙了。
【密聊】剑胆琴心：你们多少要点脸。#鄙视
【密聊】江湖客：有事？
【密聊】剑胆琴心：你师父啥时候上线？我忘记留他联系方式了。
【密聊】江湖客：自己问他。
【密聊】剑胆琴心：咋，你连师父联系方式也没有吗？这叫师徒？？
【密聊】江湖客：？
陆明曜抿着嘴，一边跟琴神装傻充愣，一边盘算：Q在琴神的粉丝群，而且还跟水老板联系，有暴露的风险。建小号肯定也能看出问题。反正现在只是任务搭子，给手机号吧。
【密聊】剑胆琴心：算了，等你师父上线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你能联系到的话替我催一下，就说我很想他。
【密聊】剑胆琴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密聊】剑胆琴心：下次啥时候约。
【密聊】江湖客：……
他看了一眼琴神所在地，不出所料，在浩气盟商路上。陆明曜想了想，扔了货，点上神行，落地巴陵县，在小木桥上截住琴神，三刀收了人头。
【密聊】剑胆琴心：？
【密聊】剑胆琴心：你在干嘛？
陆明曜不理他，隐身离开，等琴神第二次跑来的时候，又跳出来把他打翻。
【密聊】剑胆琴心：等等。
【密聊】剑胆琴心：你师父不是说我入伙了吗？怎么还杀？没道理啊徒弟。
谁是你徒弟啊？陆明曜忍不住笑，抽手打字回复。
【密聊】江湖客：任务。
【密聊】剑胆琴心：……你这么敬业，也是你师父教的？
【密聊】江湖客：记在师父账上，他今晚可以陪你打33。
【密聊】剑胆琴心：做生意，讲信誉，说好的赢多少场，杀多少次。不是杀多少次，赢多少场。
【密聊】江湖客：这么计较？
【密聊】剑胆琴心：把联系方式给我！
【密聊】江湖客：手机号要吗？
【密聊】剑胆琴心：要。
陆明曜把手机号密给琴神，而后点上隐身离开，消失在巴陵县的油菜田里。隔片刻，手机响了一声，有个陌生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过来。
“八点半，上线。”
——就这么简单？
陆明曜看着四个字，又看看游戏里江湖客的聊天记录，有点莫名。他思考片刻，也就只回了琴神一个字：“1。”
还是个数字。
八点半很快就到了，他卡着点上线，刚刷在地图里，就收到琴神发来的组队邀请。同意了进组，却发现组里只有他和琴神两个人。琴神又给他刷了一遍YY号，跳进房间，YY里也只有琴神挂着。
“喵喵。”琴神温和地招呼他。
这副嗓子，喊这个称呼，用这样的口吻——陆明曜没回应，脑子里也被上次直播里散排的天策刷了屏，心里感叹：不知道自己还得多久才能适应。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萧萧呢？”
琴神慢慢道：“她今晚临时有事，不上了。”
陆明曜有些莫名：“那？”
“难得你来了，不想让你走。”琴神道。
陆明曜清了清嗓子：“咳，不走。”
琴神笑了一声，又温声说话，跟他解释，像是带着一点歉意：“说好了，赢一场杀一次，生意人讲诚信，不能食言——我们建个队打22去，可以么？”
陆明曜冷静地回答：“可以。”
于是两个人组起了一个队伍，琴神建的，队名是“明月来相照”。陆明曜进组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琴神邀请完毕，捧着琴往接引人处蹦去，点上排队。22的组排也很快，不多时系统就提示匹配到了合适的队伍。陆明曜点着确认进入，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叫这个队名？”
“啊？”琴神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反应了一下，才解释道，“是一句诗，你知道吗？”
“嗯。”
他当然知道这句诗的出处——是一首小学生都会背的唐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①）忍不住侧目看了看宿舍外已经黑透的夜空，隔窗看不见天上的月亮，室内有电灯照明，也看不见月光，但望见对面楼栋密密麻麻的炽白窗户，燃着大学校园的热闹。
琴神大概不知道，陆明曜喜欢月亮。
一位明教玩家喜欢月亮，应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明教地图常年处在月夜，不管飞到哪个角落，一抬头都能望见天上那颗温润如玉的月亮，皎洁的月光铺满广袤荒原，把沙地照映得晶莹灿白，塞外戈壁沙似雪月如霜，陆明曜刚入门派时，骑着骆驼奔走其间，只觉天宽地广，来去自由。
诞生于暗夜的刺客，喜欢与光明为伴。
——如果说火是明教的信仰，那么月就是明教的浪漫。
是一个巧合吧，他想，琴神不可能知道他喜欢月亮。
那边YY里，琴神在认真地给他讲解：“月夜抚琴，琴音寂寥，天上明月移影作陪——长歌门就该干这个！”
陆明曜忽然问：“长歌门有夜景吗？”
“有。”琴神笑道，“怎么？想看风景吗？长歌门漱心堂的夜景最好，花树的树洞里，张九龄在给小朋友上课——晚点带你去看。”
陆明曜挑眉，没留神又问了一句：“比三生树呢？”
“哈哈，胜负欲不要这么强。”琴神乐了，“大漠的月光太苍凉，江南的月色更清秀——不过你喜欢的话，两张图都看啊，没问题。”
“好。”陆明曜也笑着答应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常常没有声音，也不知道他的口气听在琴神耳朵里，是什么感情。
两个人已经进了地图，但没交流一句跟竞技场有关的内容，只是随口聊了些闲天。说话的时候，陆明曜手起刀落，把对面两位可爱的玩家送走。
明歌的22打起来似乎比33更顺利。也可能是因为已经跟琴神打过一个晚上了——他们在图内基本上不用交流什么，遇到双DPS，配置本身就有优势。遇到带奶的队伍，他俩杀奶也自有一套心得。
琴神很凶，莫问玩得像个天策，进攻性极强，机动性也高，节奏还控得非常好，基本没有空档的时候；陆明曜本身就是鲜血浇筑的刺客，攻击性不必说了，他在野外从事“非法”事业，更练出一身机敏——跑，随时能跑；杀，随手可杀。
两个人在22里横冲直撞，根本不讲道理，一路连胜，直至排不到对手。
在主城挂机半天，还没匹配到合适的队伍，琴神很无奈：“我们新建的队，分又不高，居然排不到人了。”
陆明曜没接他的腔，在琴神身边反复拉位移，上蹿下跳。
琴神叹了口气：“要不今晚就先打到这吧。”
陆明曜未置可否，只是点开名剑队，看了看晚上胜利的场次。
“哑巴啦？”琴神笑着道，“我跟你说话呢。”
陆明曜这才回应：“随你。”
“那不排了，直接办事，今天早点结束。”琴神取消了排队，随便找了张野外地图，点上神行，“来吧，26场——杀快点。”
陆明曜也没问，下线换了江湖客上来，神行巴陵县巴陵镇，落地后果然在油菜田中望见了莫问抱琴独立的身影。
两个人没有交流在哪里碰面，但琴神默认在巴陵商路上清单——这算是被杀出条件反射了吗？
有点可爱啊。
很快杀完了次数，陆明曜截图保存证据，正要下线，琴神忽然在YY里叫住了他：“诶，别下。”
陆明曜闻言取消了退出游戏的对话框，又选中了琴神。
“换杯中酒，带你去长歌门看月亮。”琴神如是说。
陆明曜迟疑片刻，反问一句：“真看？”
“还有假的？”琴神笑了一声，“别不敢来啊，今晚没开直播，我得给粉丝点福利安慰一下吧？”
“什么福利？”陆明曜顿感警觉。
琴神又笑了一声，继而含着笑意道：“你不用懂，来就是了。走吧，长歌门，漱心堂。”
陆明曜很想拒绝，可他又察觉到，杯中酒很想去。
——是喵萝自己要跟琴神去的，这没什么毛病吧？
于是换了号，神行长歌门，跟琴神飞到了漱心堂外那颗巨大的花树底下。剑三的昼夜循环系统十分应景，琴神说看月亮，长歌恰巧就在夜晚。
漱心堂去往思齐书市的湖面上，有几座莲花石台。琴神拉影子，两步跳到水中石台上，收了武器，立在莲心。
陆明曜没有跟过去，喵萝就站在水岸边的花树下，远远地看着他。月上中天，树影婆娑，琴神惯穿白衣，此时仿佛被月光浸透了，皎皎一片白晕，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刺眼。
他正自出神，忽听YY里琴神轻声说话：“到我这来。”
于是喵萝登萍渡水，一蹦一跳地来到琴神身边，刚一站稳，就被琴神抱了起来，举上肩头。
陆明曜：？
琴神道：“别动。”
两人保持这姿势，琴神也不动了，YY里还在说话，带着一丝笑意，语调轻缓，像给喵萝讲故事：“好几年前，有一个晚上，半夜，我到这里来打木桩，当时实在太累了……”
太累的时候是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景的。陆明曜心想。真的累了就会下线，去睡觉，去学习，去生活。就算在游戏里，他也只有闲下来的时候，才会到三生树挂机。
对他来说，闲下来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寂寞。
但琴神不是。
琴神说，那天是真的累了。
“……那段时间一直在打竞技场，一直输，复盘跟队友吵了一架。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原因就是自己太菜。后来跑回门派打木桩，打了不知道几个小时，打到手都在抖。
“哈哈，玩游戏玩到这时候，是不是就该放弃了？
“可是我一抬头，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游戏里的月亮和现实中的一样，它总是挂在那儿，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一副异常冷静又冷漠的样子。大多数玩家也无视它，他们只关心段位，装分，副本CD，日常周常，每天在大唐的盛世和乱世忙忙碌碌。但偶一个深夜，机缘巧合，感性涌动，抬头看看天空，忽然觉得，即便是游戏里，月色也妖娆，天地也多情。
深林人不知的此时此地，明月也会将光芒递到你的手心。
“很奇怪吧？我在那一瞬间爱上了月亮。因为他在看着我，所以舍不得放弃。”琴神说着笑出声来，“诶，你说天上的月亮，听得到我的心意吗？”
陆明曜：……
不得不说，他理解不了长歌门的玩家。大概因为设定是文化人吧，内心戏才会多得有点离谱。
没得到回答，琴神也不生气，自己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停下来，又温柔道：“他离得这么远，怎么会知道呢？就算我在这说出来，他也听不见。”
陆明曜抿着唇，忽觉有种灵感触动了他——琴神说的，真的只是月亮？
可他来不及想明白，就听琴神道：“好了，粉丝福利有了，聊天结束！下线啦，喵喵。”说完一瞬间，YY游戏全退，剩陆明曜原地发呆，连回一句再见也没发出去。
注①：王维《竹里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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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真美啊”其实是很普通的一句话，顾左右而言它罢了。我觉得天朝的文人更浪漫，他们不仅会借景抒情，还会双关隐喻，最重要的是，尽管用了手法，本质上却是打直球。
又美又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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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歌绯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