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你呢......快紧张起来啊......”
这一句宛若恶魔低语在张灵影脑子里炸开了。
她咽了口口水，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为什么盯上我了呢？”
黎堰歪了一下头:“我需要你啊。”
“对于一个前出名品牌创始人的话，我需要你，但是很可惜......我不太有耐心。”黎堰拍拍她的肩膀，“很抱歉没礼貌地威胁你。”
“这不行的......这......这条路走不通......”张灵影呼吸乱了，试图挽回走向疯狂的局面。
她整个人低着头在原地，眼神飘忽。
黎堰只是盯着她，等待这个姑娘做出决定。
似乎一切胜券在握。
张灵影脑中好像炸雷一样，记忆拼命挤进她的脑海。
那些始终没有释怀的记忆......
她不敢。
她不愿面对曾经的一切了......
快两年了，这个女孩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骗自己。
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都是假的。
没有过铺天盖地的排单、没有过蒸蒸日上的事业、没有过网上的大片捧杀......
也没有过那根股票扑向一片幽绿的那个崩溃的晚上......
她早该看出来突然到来的那些风光无限都是虚假的海市蜃楼而已。
那一晚的短短一瞬间，大厦彻底倾覆，走向那个必然的结局。
所有的努力、期待、梦想......都像泡沫一样在一瞬破碎了。
曾经拼命付出的一切呢？也是假的吗？
她还是骗不了自己......
这两年太痛了，记忆像锐利的刀划开她自我保护的茧。
那是缓缓渗透进血肉和神经的疼。
那么多选择相信自己的人、和自己并肩努力的人、一起吃过苦受过难的人......
却几乎没人有好下场。
好像大家的信任和期盼都是一场网络一笑而过的笑话。
他们的一切淹没在了网络的风潮里，成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大家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可是对于张灵影的团队来说，这就是洪水灾难后的一片狼藉。
他们没有人怪她，没有人和她讨要赔偿。
那么多人......都只是很默契地默不作声，好聚好散了。
但是张灵影这两年一直都放不过自己。
记忆再次袭来，张灵影感觉呼吸困难，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泪花模糊，她深深低着头遮掩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黎堰看着滴下的一滴眼泪，她愣住了，一时间有点无措，眼神默默从张灵影的脸上移开。
这是什么情况？
双方只是静默着。
不明所以的黎堰本来想威胁吓唬她的架势完全没了。
黎堰无措地眨眨眼，慌慌张张转头扯了一张面巾就递给她擦眼泪。
一切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张灵影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抱歉......我......可能不行......”张灵影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样僵持了一会。
只剩下啜泣声。
黎堰垂着眼思索了好一会。
黎堰缓缓转身，迈步到远处角落收拾东西，干巴巴的开口：“你先坐吧。”
张灵影站在原地低着头，颤抖着眼睫抬眼看着她的背影。
现在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张灵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抿了抿嘴，挪到沙发上无声地轻轻坐下。
黎堰背对着她擦试着桌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悄悄掏出手机低声打电话。
张灵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放轻呼吸不让自己的抽泣声打破寂静。
她的脸发烫，尴尬地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情绪。
本来几分钟前还在剑拔弩张的氛围现在只有两人的无助和尴尬......
她们默契的没有开口。
黎堰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在工作台前显得相当无措，一会擦桌子一会检查焊机，即使它们明明早就锃光瓦亮毫无问题。
张灵影只是低着头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手不自觉摩擦膝盖上的裤子布料，呼吸都努力放轻不想让自己的啜泣打破平静。
黎堰皱着眉头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个小姑娘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呃......胆小吗？
黎堰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曹姐原来说的是真的吗？
她懊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好在两个人度秒如年的尴尬在下一秒被打破了。
“咣！咣！咣！”
金属车厢后门发出敲击声，随着黎堰打开门锁......
下一秒门咣一声就被打开，一个男青年风风火火就冲进来了。
“你看看你，我就说你那个死性子得给人家吓到！”
“哎呦我滴天，人家都哭了，你干啥了？”
张灵影就看着那个男的絮絮叨叨来到自己眼前蹲下，扯起一包纸就塞在她的怀里。
“没事姑娘，她那家伙就这样，她也就吓唬吓唬人......”那个青年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张灵影瞪着大眼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灿烂笑脸，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角落。
还有一位中年女人正在和黎堰低声交谈。
这什么情况？
团伙作案？？
最后黎堰别别扭扭地到她面前，轻咳一声:“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愿意就算了。”
“你看看你这样子吧......”青年白她一眼，“你肯定又是吓唬人家了。”
张灵影一时莫名无措，呆呆听着三个人围在自己身边你一言我一语。
“我觉得我还没说什么......”黎堰抱臂，垂着眼，声音低低的。
“就你那一天到晚脸上摆的谱跟谁欠你钱一样，不给人家吓着才怪呢。”青年没好气回怼，又转向张灵影，扯出笑容，“叫我小成或者成哥都行......那谁脸臭，吓着你了多担待点......”
“她能暴露吗？”中年女人声音不大，轻声问黎堰。
“没什么事，她自己暴露比我们危险，反正我把名字告诉她了......”黎堰抬眼看了一眼张灵影，“叫她曹姐就行。”
经过一番交涉介绍，也算是初步熟络。
张灵影还是有点忌惮一样:“我可能不太能加入你们。”
“那就当交朋友咯。”曹忆秋靠着墙站在一旁，眯眼笑了笑。
成云峰坐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就是，我们三个之间也不是不可以加一个嘛......你就当老四怎么样？”
张灵影扯了扯嘴角。
黎堰靠着她坐在沙发上，喝着饮料，冷不丁开口:“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信任你不会把我们捅出去，大概率不会鱼死网破......”
“你能不能不说那死话。”成云峰一个白眼，“气氛都让你聊死了。”
“你管我。”黎堰又吸一口饮料。
“行了，你们两个......干嘛当着人家的面又吵嘴。”曹忆秋无奈打圆场。
......
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因为这三个人渐渐热闹起来，有点吵吵嚷嚷。
蜂蜜色的光现在温暖起来，撒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套上了柔和的光晕。
张灵影眼前恍惚了一瞬，恍惚看到了以前的团队。
那时候的那几个人一个小团队也是这样拌嘴和吵闹......
“你这么有能力和头脑，那你就是队长啦......”
“你们说以后要是真发财了会不会忘本啊哈哈哈......”
“你敢忘本，我们就一起群殴你......”
“灵影，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哎！”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给她拉回现实。
“不早了，没事的话......你就回去休息吧。”黎堰看着她。
张灵影有点恍惚地眨眨眼，移开视线，轻轻的点点头。
她的右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左臂。
久违的触感。
她就说自己的品牌不可能这么难修......
张灵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旁边的黎堰。
黎堰正在和另外两个人谈着什么话。
张灵影静静地、认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侧脸。
有点凌厉的面部线条和坚定严肃的眼神，说话也嘴唇不会大张大合。
幻视了曾经的一个长辈队员。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该不该赌这一次的可能......
可是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至少胳膊回来了，这是不是一个证明或者是......
好的开始？
黎堰正和曹忆秋在聊着什么方案之类的话。成云峰在一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听着，时不时插科打诨一句。
“我觉得不行的话也就只能......”
黎堰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缓缓落在自己的胳膊上。
张灵影抓住了黎堰的胳膊，身子往前倾了倾。
空气安静下来，三双眼睛看向张灵影。
张灵影咽了口口水，直勾勾盯着黎堰的眼睛。
那双深棕色的眼瞳突然莫名给了她一股力量感。
给黎堰盯得都有点疑惑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眨了眨眼。
“怎么......”
“我加入！可以吗？”
张灵影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黎堰眼睛微微睁大，微微侧头看向另外两个人。
曹忆秋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们。
成云峰第一个蹦起来:“行啊！我们有老四了！”
夜色的垃圾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个报废车厢里传出欢快的笑声。
车厢缝隙漏出的光照亮了垃圾堆里的金属反光，一个不明物体悄悄蠕动经过这个光缝，金属光亮中混入一点黏腻的水光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