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是他们来抓人了!”黎堰大喊着把小峪放下车,“快进车里!”
三人有点慌乱地往下爬,黎堰用铁板勉强挡着飞来的子弹护着两人进了驾驶室。
她自己摸索着也开始往下试探,一回头看见一个人已经爬上车到了面前,抓住了她的脚踝。
黎堰不带一点思考,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下意识捞起手边一个废铁借着铁皮遮掩狠狠砸过去。
“咚”一声闷响混合尖叫,黎堰感觉自己手都震麻了,还是又一下使劲砸到另一人爬上来的人头上。
她也无暇顾及那俩人怎样,脚踝被放开的一瞬间往车下一滑冲向车前驾驶室。
没走两步,脚踝一阵尖锐的痛感,痛得黎堰眼前一黑,差点整个人跌在地上。黎堰咬牙喘着气蹲下赶紧看一眼......
一个触目惊心的枪眼!
该死的......
黎堰拼命咬牙立起身子,对着冲上来的人铁皮对着头就是一下,但是有点虚脱了铁皮被一把抓住。那人就要扳开铁皮保护来抓黎堰。
黎堰脑子还没混沌,毫不客气对着那人太阳穴就是尽力一拳,还是把那人打得蹲地上缓不过来。
后来黎堰完全凭本能去反击,她不记得打过几个人,也不记得自己被几个人打过......甚至于她感觉不到疼痛。
过度紧张和搏斗导致肾上腺素飙升,黎堰心脏要炸裂一样猛跳动,她尽力反抗着,拼命喘着粗气,整个人几乎快晕过去了。她的手疯狂颤抖着去扳车门把手......
偏偏好不容易打开驾驶室,尸体带着刚才被爆头的新鲜血腥气对着她迎面砸下来。
......
黎堰整个人被砸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又感觉到身上一轻。
她的眼前一亮,几个人影又挡住了光。
追黎堰的几人把尸体一把搬开,其中一个把黎堰一下子扯了起来......追黎堰的几人把尸体一把搬开,其中一个把黎堰一下子扯了起来......
黎堰早已虚脱,无力再挣扎了,像一个没灵魂的布娃娃一样被拎了起来。
那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狠狠扇了一把黎堰的头:“死丫头!还挺有本事啊?还敢打人?”说着就和拎着一只死鸡一样往回走。
黎堰就这么在冰冷的地上被拖着前行,感觉头已经晕厥麻木,失去一切反抗能力。
要死了......吗?
突然感觉提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甩,黎堰一下子被松开甩出去在地上擦行出去。头部碰撞、皮肉刮擦的痛觉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点。
耳边是混乱的脚步声、叫骂声、金属碰撞声和打斗声,在黎堰本就混乱的脑子里冲撞着。
......
感觉天旋地转不知多久,一切稍微安静下来。黎堰意识到自己已经瘫在副驾驶;小峪在副驾驶脚坑缩着;曹忆秋正拼命打方向盘开车逃离。
“曹姐......”
“先开车甩掉他们,”曹忆秋猛打方向盘,“看看小峪的呼吸额度!”
黎堰猛地一颤立刻清醒,赶忙看向在车角落缩着的小男孩,伸手轻轻拉住呼吸器一看:
时间所剩无几...
灯光已经开始闪烁警告...
孩子已经开始有点呼吸困难了,皱着眉头深呼吸。
“还有多少!”曹忆秋也急了。
黎堰还在发愣接受这个现实,一嗓子吼得她一激灵。她瞪着有点绝望的眼看向曹忆秋,后者还在紧张地躲避后车追随。
“没时间了......”气若游丝,黎堰不知道怎么对着那张痛苦的小脸说出这几个字的。她只能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孩子涨红的小脸,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车一个急转弯拐进巷子口,几个转弯七拐八拐加急刹,猛停在不知道哪里的黑暗巷子头。曹忆秋赶紧拆下手臂面板,再次连接软管试图输液。
可是呼吸器的数字已经彻底暗下来,像是彻底死去再无重亮的可能......
小峪已经失去意识紧闭上了眼,垂下小脑袋靠在黎堰怀里。
黎堰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小躯体,脸贴着他柔软的头发心如鼓擂。
她好怕。
她好怕怀里的唯一血亲真的冰冷下来......
像熄灭的灯光一样寂静下来......
曹忆秋也崩溃了,拼命连接着管希望奇迹发生,希望灯光重新亮起,希望这个孩子再有一口氧气入肺,希望能够撑住这条命到上城寻机会,希望......
会有希望吗?
可惜没有希望。
......
黎堰怀里那具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和黎堰眼中的光彩一起......
归于死寂。
曹忆秋颤抖着手抚上那片单薄的胸膛,没有任何跳动回应,仿佛给她也下了最后宣判。
黎峪已经死亡......
车里凝固的寂静蔓延......
悲伤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逸散在寂静中......
也不知道是这样麻木了多久,曹忆秋才能重新发动车子,黎堰才缓缓松开怀里的那具小身体。也许是还要继续逃难活着,也许是孩子的冰冷死讯已经透过皮肤,也许......
死亡的人已经没有未来了,但是活着的人还有。
车还是笨重地,缓慢的向前驶进......
......
车里相对无言,寂静得仿佛墨汁滴入都会晕染开的错觉。
“接下来呢?”曹忆秋这一句打破沉寂,好像是在问黎堰,也好像是在问自己。
黎堰久久抱着冰冷的小小身体,没有回答一个字。
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接下来。
现在......真是亡命之徒了。
本来在铁锈镇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本来只是想好好接单子好好挣钱生活,挣钱给弟弟看病、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变成通缉犯呢?
为什么呢?
我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只是普通的一个单子而已,突然毫无征兆地家破人亡,变成逃难者呢?
黎堰无力地把脸埋在怀里小峪的衣服里,逐渐晕开一片湿迹。
曹忆秋看到这一幕心里也闷闷的,轻轻叹一口气默默打方向盘转弯。
黎堰在任何时候都是这样......
她明白,她理解,她也没有再问,给她时间、
那辆废料运输车就静静行驶着......
......
曹忆秋上车坐回驾驶室,侧头一看,黎堰已经抬起了头,呆呆地坐着。
“处理了吧......往前走去上城。”那个女孩死气沉沉地开口。
黎堰也不明白自己去上城还要干什么,人也走了,去城市应该更容易被抓......
可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去上城......
“往前再几十公里,就要到一个叫觅原的镇子了,”曹忆秋看着车里有点失灵的导航说着,“先休息吧,很晚了。车的余量倒是够到觅原,但是到上城差点意思,还得另外想办法。”
“再远点......那帮人不一定会不会追过来......”
“目前开了三个小时了,现在就快天亮了,没发现他们的车追过来,”这个耐心的年长者语气一直温暖平静,“应该短时间内安全。”
锁了车门,两人在座位上闭眼休息,也许是太累了都进入了梦乡。黎堰怀里紧紧抱着小峪,冰冷、轻的好像随时会消失。
曹忆秋没有搭话,继续开车。
车里再次相顾无言。
......
开到觅原这个小城镇时,这辆废品运输车就这么彻底消耗殆尽。曹忆秋勉强停在了一个不影响的空地。
黎堰和曹忆秋对视一眼,又同时低头看了看小峪......
总要说再见的。
下了车,黎堰抱着小峪小小的尸体,和曹忆秋四处打听情况。
可是尸体火化等等步骤价格不菲,如果黎堰把所有芯片和电子用在这里的话......她们二人接下来的保障就不一定了。
可是这是小峪啊......曾经给两人带来无限欢声笑语,拯救黎堰于最后关头的小峪啊......
曹忆秋也明白,拍了拍黎堰的肩:“小峪值得......”
最后两人讲了价,老板又看着孩子可怜,最后还是有了余款。
黎堰抱着小峪,深深看着孩子灰白的小脸,她要好好看看,记住最后一面。
那个老板问:“人走了......你们还取记忆芯片吗?我们可以......”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
既然愿意消耗所有来给他一个体面,又怎么忍心拿他牟利......
黎堰不忍心看,飞跑出门在墙外的角落蹲下,泪水不受控滑落。
去了天堂......小峪会幸福的吧......
他化作芯核会不会难受啊......
他......
黎堰捂住脸无声的哭泣着。
后来不知多久,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黎堰抬头,是曹忆秋同样红着眼眶的脸,攥着一个小小的芯核。
人死后会在机器中最后化作芯核......有的被用以研究牟利,有的......化作长久的思念......,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还是去吧......去上城也好谋个生意,也许是个好出路。”最终还是妥协。
“可是......车票怎么办呢?”这个问题黎堰自然也不是没想过。
黎堰站起身,看了两眼曹忆秋:“再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