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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作者:随便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北把杂志从被子里拿出来塞回床垫里时又往里推了推,弄完倒头就往小床上爬。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了,这小房间里的东西看似陪了他很久,说白了一样也不是他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抓住些什么。


    初中时有个稍微能谈得点儿来的朋友送了他一把模型手枪,金属的,细长的光泽打在上面耍起来还挺逼真。


    他拿着枪没把玩几天,就被叔随便找了个理由处理掉了。


    那时也不知道看着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为什么在叔的脚下就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哭的挺伤心还。


    叔一边踩,一边对他吼:“想造反啊?啊?”


    造反么?


    他只记得那一次被打得很惨,很疼的感觉。就跟现在背上时不时火辣辣的感觉一样,流出来的那叫眼泪,流不出来的那他妈叫心碎。


    疼痛是个能在人身上留下痕迹的东西,无论是记忆还是伤疤。


    这些痕迹能牵动着皮下的每一根受过伤的神经。


    只是看一眼,似乎都会有感觉。


    顾北躺在小床上,闭着眼用手摸了摸胳膊上的一条细疤,还挺长。


    当时破皮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长。


    身上大大小小这么多疤。


    怎么来的已经记不清了。


    太多了。


    记不住。


    就跟小学和初中这么多课业一样,塞进去和拿出来时一样地新鲜,新鲜劲儿一过就啥也不剩。


    能考上个破普高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快睡吧顾北。


    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


    明早还要催货。


    催货。


    催货。


    顾北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催货才昏昏沉沉地有了睡意。


    第二天早上何熠醒来的时候,厅里已经没人了,也不知道许尤是昨晚走的还是早上走的,他看见空的可乐罐还杵在茶几上。


    似乎是退烧了,何熠捏了捏眉心,头疼减轻了不少,立刻习惯性地回想昨儿天的事,许孙子估计真找到铜锣巷子里去了。


    他蹙着眉,沉思了一会。


    这人做事本来就没谱。


    东撞西撞地,没个人拽着他都能睁眼往火坑里头跳。


    造孽呢,自己上辈子估计是给他祖宗十八代下咒了,这辈子才能摊上这么个事儿逼。


    出门前,何熠特意上百度地图搜了一下到西城区的几条路线。现在九点还没到,许尤丢了命地赶估计也只能还卡在半路。


    保险起见,何熠还是在上了公交之后给许事儿逼打了个电话。


    “你人在哪呢?”


    “铜锣巷子附近呢,昨天不跟你说过了么。”电话里许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小激动,不知道是不是何熠的错觉,也可能地儿偏,信号不好。


    “急成这样,找对象啊。”


    何熠有些隐隐的担心,这个急性子保不准会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乱子。


    “哎呀,我不是担心我妈么!”许尤有点跟他急,“换你妈你不担心啊。”


    这个还真不好说,何熠印象里的老妈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说话相当有条理,跟事先打好了草稿似的,多大的事儿也能临危不惧。


    压根儿不需要他担心什么。


    再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老妈估计更愿意让他哥来担心一下。


    大红人啊,走了几年了,老妈天天嘴上挂念的还是他哥。


    “哎,熠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喔,”何熠回过神来,“你别轻举妄动,等我过去再说。”


    “行吧,你快点啊!”许尤吼完就挂了。


    铜锣巷子口,顾北已经在这杵了快一刻钟,某杭老大自告奋勇地进去催货,到现在还不见个人影。


    老大虽说是他老大,心是向着他叔的,这会儿这么积极,顾北很容易猜到他就是想办好这事,然后好邀功。


    老大没事干的时候就爱在顾北耳边叨叨,改明儿他做成了什么大事,他叔脑子一热兴许就准他自己开个分店赚钱。


    钱啊!知道什么是钱吗!小子。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


    谁不知道呢,傻逼。


    顾北每次听烦了就在心里腹诽,真说出来会挨揍。


    他又等了一会儿,有个人从巷子里出来了,顾北定睛仔细望了望,不,是一群人?


    还在跑呢。


    他记得老大进去的时候没带这么多人。


    几秒钟后,一个人已经冲到了他跟前,是自己人。那人从他身侧跑过去,顺便大吼一声:“跑啊!”


    但顾北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不能跑。


    老大是最后一个冲出来的自己人,估计是腿短,跑不快,但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还是带着一阵风。


    真他妈现实。


    逃命这事儿没谁能比过这几个贪生怕死的恶心玩意儿了。


    顾北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口罩戴上 眯眼一瞧,对方已经有十几口人站在他面前,多数带着棍,有几个扛着铁耙。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巷子里没什么具有威慑力的东西,没砖,没棍,没刀……


    连他妈一个树杈子也没有,那就直接上手吧。


    但是巷子里窄,容易被围攻,腹背受敌就遭大罪了,更何况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得把人引到外面去,地儿越大越好,有利于他闪躲。


    顾北扭头就迅速往外跑,对方的人似是没反应过来,这小子什么情况?变卦?


    人跑出去十米开外了才一大家子追出去。


    胡同外对着条大荒街,空无一人,正合他意。顾北往南边的道跑,秉着能甩掉几个是几个的原则,一边跑一边大跨步似的跳,借了不少力,关键是跑得特快。


    然而跑过三个巷子口的时候,一群人冷不拎丁地从前头拐了出来。


    包抄么,顾沉咬了咬牙。


    不管怎么说,这里地大些,好解决。


    前后人马都站定的时候,先冲上来的是个持棍的黄毛,顾北朝旁边一闪,给那人直接来了个手劈,一声闷响后就倒地不动了。


    啧,连声惨叫也没有,如同默片的开场白,倒得无声无息。


    这种一上来就奔向他张开手臂要拥抱的,处理起来非常方便。


    后边的人有些傻眼。


    都不约而同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打架这种事儿,比的就是谁先沉得住气,先动手的那个往往就会吃亏。


    此时不知道是哪个喽喽吼了一句:“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还怕干不过他一个!”


    顾北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吼一句,干得过就干,干不明白吼再大声能有个屁用。


    可能是昨天被收拾得狠了,现在看到一圈人围着他一时间竟然害怕不起来,捏紧拳头等着下一个人。


    他不是个软弱无力的废物,真想收拾别人的时候他也能狠给人看。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旁边的一个小巷子走了出来,顾北猛地撇头看过去,对方在打电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手插着口袋就径直朝这边晃。


    他很想吼一句:喂!不想被打就别过来!


    但是这么一吼就会把毛头引到那人身上去,傻子都会认为那人是帮手,锅是甩出去了,事儿也闹大了。


    那人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这个阵的中央,正打算接着穿过去,边上有人反应过来了就一棍子往这里挥。


    半个小时之前何熠就下了公交,奈何没怎么出过远门,西城区的这片老房子又特绕,他兜了几圈也没找着许尤说的那个什么街,只好一边找一边通电话让他指路。


    前面许尤还在电话里一阵乐,乐得毫不避讳,都破音了还在笑。


    “哈哈哈,我说你一个学霸,怎么路也找不着,哈哈哈……路痴啊!哈哈哈……”


    “哼,你就乐吧,干脆改名叫许能乐算了,一点破事给你笑成这样。”何熠对某铁子表示深深地鄙视。


    他找着找着就逛到一条大街上,因为忙着记许尤电话里说的路线,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迟,莫名其妙地朝他挥回来就是一棍子。


    连一大群人围着一个人也没注意到。


    什么玩意儿?


    棍子带着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下一秒就要落在他的左肩上,何熠听见旁边有谁说了一句:“这是哪根葱?”


    哎怎么老有人提葱?


    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个。


    突然一个人影蹿在了他前面挡的严严实实,紧接着就是一声很重的闷响。


    前面的人影晃了晃。


    挨棍子的不是自己,但何熠还是能体会到这一下子挨得不轻,是把刀的话应该已经开出一大片红花了。


    对方把他往边上一推,这一推劲还挺大,何熠没站稳,退出去了好几步。但也够了,这下他离那个斗殴群有四米多远,一时半会儿那些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这。


    何熠自觉地多到一棵树后观察战况,那一群人已经干起来了。替他挨棍子的那人起初被逼得很紧,几乎每个动作都是擦着混子边缘划过去的。后来上手直接夺了一个人的木棍,对着所有送上来的胳膊和腿一顿暴打。


    劲儿应该不小,何熠听见场上稀稀拉拉的痛呼声,有人被打得干脆缩在地上不起了。


    搁平时他绝对没有闲情雅致看人打架,只是现在这人贸然出现况且人家刚刚救自己一命,跑了总是有失面子的。


    挥棍的那位哥明眼可见的也挨了不少棍子,每下打在身上都是一声闷响。但动作也没停,闪躲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专业训练过的只能说打架这方面应该有着过人的……天赋。


    手里的电话还在响:“喂!哥!听得见吗!”


    呵,他刚刚把许尤抛到脑后去了,没想到这事儿逼还没挂电话呢。


    “听着呢!我这有点事儿,晚点过来。”


    何熠挂了电话,没听对方还在叨叨什么。


    抬头一看,已经团灭了。


    离他最近的瘫地上的一个人鼻血糊了一嘴,不甘心地还在蹬脚。


    何熠绕过地上的人,走上前去招了招手。


    “哥们儿,刚刚谢了。”


    那人似乎干架干累了,两手撑着膝盖,抬起头皱着眉看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道个谢而已,这就走。”


    那人直起身,一把扯掉口罩,喘着粗气看了他一会儿,“你刚刚是找死呢么?有人打架看不出来,还往里头钻。”


    啧,说话挺冲。


    冲得何熠很想一巴掌拍过去。


    奈何这是救命恩人,不能跟人家犯浑。


    何熠的视线落在那人的衣服上,黑色的衬衫上此时全是尘土,脏得令人发指。他下意识想挪开视线,余光却瞥到了对方破了口的领子,左肩的划痕看着很新,一溜子毛边嚣张地翘着。


    他眯了眯眼,一般的铁棍没有什么锋利的角,顶多把人打青一块肿着而已。那些抄家伙的准是往棍子上弄了铁钉之类的损人玩意儿。


    衣服都破成这样了,里面的皮肤多少会有些惨不忍睹。


    光盯着看都疼。


    对方察觉到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势,扯了扯衣服领子,估计粘着皮肤有些紧,一小片血渗了出来。


    “操,老子才买的新行头,给糟蹋成这样了。”对方心疼地拉平了衣服。


    何熠很想说一句,这位仁兄您的心可真大,往里按按,按小一点儿吧。


    衣服能比伤势重要么。


    “我送你去医院吧。”


    对方抬起头张了张嘴没说话,愣了。


    何熠以为他是要拒绝,又说:“你看你肩膀伤成这样,至少得缝个十七八针的,否则都长不起来。”


    对方给吓得一怔,“真的?”


    “我骗你又没好处,我既不认识你,只是个侥幸被你救了一命的路人甲,你说对么?”


    对方想了一会儿,回答:“好。不过医药费得你出。”


    “没问题。”何熠笑笑。


    “这附近有个社区诊所,你跟我去那里就行。”对方对这片熟的很,何熠没猜错,等会儿去诊所回来可以让那人指个路,绝对比许尤要靠谱的多。


    何熠跟着那人走过几个路口来到社区诊所,牌子旧是旧了点,看着到也还算正规地方,人很少,里头值班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女医生。


    诊室虽小,五脏俱全,竖着的柜子里一层层的瓶瓶罐罐,撑得排面挺大。


    “怎么伤的?”女医生熟门熟路地观察了一下那人的伤口。


    “撞门上了。”那人没打算说实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铁的。”


    何熠憋不住想笑,这人打架打得很有谱,撒谎的水平得跟许尤差不多,你家的门长着这么大獠牙啊?


    “那要打个破伤风了。”女医生正要在单子上记一笔。


    “哎哎,不是铁的,我记错了,是木的。”那人有些急,连忙改了说辞。


    “是吗。”女医生转过身到后面的柜子里拿了酒精棉花球,“小伙子,这你得可给我说实话。”


    “还是给他打一针吧。”何熠接话。他是真有点怕万一没打破伤风,这人犯病了最后说不定还是赖自己身上。再说刚刚那一棍子挥得急,谅他再好的眼神也没看清棍子上有没有铁锈。


    说啥都比不上打一针保险。


    女医生很快调来了一支破伤风药剂,往针管里打药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刚刚一直发呆,“顾北,北边的北。”


    回答完之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这个不需要社保卡吧。”他问女医生,“我卡没带在身上。”


    女医生笑了笑,“别紧张,我就随便跟你说说话,等会打针紧张血管不容易找。”


    “喔……那就好。”何熠看见顾北轻轻嘘了口气,一直到针头马上扎上去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要是自己要是再不出个声,这家伙估计能把自个儿憋死。


    “你怕打针?”何熠忍不住说,“还是怕花钱?”


    顾北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承认第一个就显的自己窝囊,承认第二个就显得自己死抠。


    见对方不说话,何熠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是啊,从小磕的、撞的、打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可以抵得上几千根针头了,打针的钱还不用他管。


    自己在纠结个什么劲呢?


    不知道诶。


    女医生一针管打下去了,嘶,除了点刺痛倒也没什么其它感觉。


    “这位你朋友吧,去前台把医药费付一下。”


    顾北皱了皱眉。


    刚认识不到几分钟怎么就成朋友了?


    “好的。”何熠答应着,转身出去了,处理外伤的时候顾北应该不怎么希望他一个外人在场,说不定还会很惨地嚎两句,他也不喜欢把人扒开来看,没道理而且会逼出一身鸡皮疙瘩。


    “来,小伙子,把上衣脱了。”女医生笑着提醒顾北。


    消毒的时候,他特意低头看了看左肩的伤口,有两道口子,粘着一层厚厚的血痂。


    “这个要缝几针啊?医生。”他很小心地问。


    女医生忙着给他上药,没太反应过来,“缝针?”


    “不用缝针啊,小伙子,你这个伤口又不深,抹点抗感染的药,再涂点伤口愈合剂就能长好了。”


    顾北愣了愣,那人丫的逗他玩呢。仔细想想,前面他穿着黑衣服并不容易看出来伤口有多大,还十七八针呢,说得跟他缝过一样。可能是刚打完人,比较膨胀,一股子热血还在翻涌就没觉得哪有不对劲。


    太可怕了。


    唬人能唬得这么有水准。


    好不容易包扎完了,女医生突然说:“哎呦小伙子,你这背上也破皮了啊。”


    顾北想起来昨天让他老大给踹的一脚,“没事儿,我自己涂过药了。”


    他并不想让医生注意这些东西,但凡经验足点的准能看出来这是踹出来的,那就麻烦大了。


    何熠付完医药费过来的时候,顾北已经站在诊室门口等他了,人很随意地往墙上一靠,一只脚抵着墙,手揣在裤兜里,嘴里还叼了根烟,朝他就笑了笑。


    有点小嚣张啊。


    嘴角的自信闪闪发光,从左到右都像在挂着“我就是那个干趴一条街的仔”的微笑。


    “多少钱啊?”顾北把头往他手里的单子探了探,可惜还没摸到角就给抽走了。


    “一千。”何熠瞅着他的脸,“给的起么?”


    顾沉傻眼了一秒,张着嘴,还是反应过来了,“又诓我呢?!”


    “哎哟,刚刚说十七八针的时候怎么就信了?”何熠就想耍一下他,好歹他付的钱。


    “我那是没动脑子!让你带偏了!”顾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何熠没接话,把手里的药递过去。


    顾沉接过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是一小盒伤口粘合剂,长这么大还没用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


    顾北走到垃圾筐旁边把烟掐了。


    “我请你吃饭吧。”他说。


    “不。”何熠第一反应是拒绝,人生地不熟的,更何况他还要找许尤去,也不知道那缺根弦儿的傻子能蹦出什么邪门歪道的鬼注意。


    搞不好还得自己给他收尸。


    “吃饭就下次吧。”何熠没把话说死,“你带我去个地儿,这里我没你熟。”


    “行。”顾北爽快地答应了。


    路上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何熠不习惯和不太熟的人并排走,大概是某种神奇的心里抵触,跟老妈奇葩的洁癖一样没道理。


    顾北在前面大步走着,没一会儿就回头看他一眼,唰的一下老快了。要不是自己余光敏感,这种小动作何熠本来可以完全不当做一回事儿的。然而心里就是暗戳戳地不舒服,看对象么给你能成这样?一步三回头地看,这么深情款款啊。


    顾北第N次回头的时候,何熠实在没忍住:“走你的行吗,小心把咱俩带阴沟里去。”


    “我这不是怕你跟丢么,瞎兜兜能兜到这里来,你这得是资深路痴了吧。”顾北笑了笑。


    何熠啧了一声。


    他把脸撇过去,没接话茬,头一次被个外人这么说,简直太丢他堂堂学霸的脸了。


    我就是个路痴怎么着?


    管的真多。


    顾北见他不说话了,心里接着乐。这里人少地偏,岔路又多,不是本地人根本不敢蒙眼往里闯,要么就是歪打正着进来的。


    概率这么小呢。


    还能碰见我这个半本地人。


    顾北给作者鼓了鼓掌,表示对这样炫酷的出场方式很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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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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