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3章 第三章 沉默的真相

作者:miracle码字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章:沉默的真相


    人死后,大多留下一具白骨或一捧细灰,也有人是化成薄烟融入海边潮湿的风里。


    安德烈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攥起的拳头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知道自己抓不住什么,也清楚没有什么是他能挽留的,他知道艾玛的死是必然,所有染上这种病的人都会死,没人会在器官、血肉、皮囊被尽数捅穿的情况下活下来,尽量现在还有人活着,也只是求生的意志在苟延残喘。


    就在此刻,伊利亚走到他的身前。


    金发少年皱着眉头往他攥紧的拳头里使劲塞了一块刚从艾玛身上掰下的珊瑚。


    “找个瓶子装着,小心被它逃掉。”


    安德烈这才惊觉手上的东西在剧烈扭动,他连忙从兜里找了个罐子把珊瑚扑通塞了进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安德烈关上瓶盖后上下扫了伊利亚一遍,看到他完好无缺到闪闪发光的样子后问,“我先前一直想从病人身上弄下来研究,可不管多锋利的东西都伤不了它们,你怎么做到的?你和这场奇怪的瘟疫有什么关系?”


    伊利亚轻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超度着另一个灵魂。


    “你的奶奶不是疗愈师吗,她没有教你怎样去感知魔力?”


    安德烈没好气地说到:“她说我不够格,死活不肯教。”


    薄烟在伊利亚掌心下弥散,他轻轻缓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正常的珊瑚当然也拥有生命,但它们可不会像人一样思考。这些珊瑚不仅知道怎样将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带上岸,而且能将所有的病人维持在一个将死未死的状态,它们怎么做到的?”


    “难道不是因为病人意志坚定才活着?”安德烈晦涩地笑了下。


    床头那盏半旧的油灯摇曳着一寸微弱的火光,照得伊利亚的面容近乎透明。


    “普通人的灵魂未能得到法力的加固,在面对不同量级的攻击下有些杯水车薪了。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活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珊瑚需要他们活着。”伊利亚眯起眼睛,“如果是这样,那这些珊瑚的出现只会有两种原因。”


    “其一,这是一次施咒,一次小规模的屠杀。愚蠢的珊瑚在咒语的诱导下生出灵智,在主人的命令下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的清剿。”


    安德烈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他咽下一口唾沫慌忙问道:“难道是那场暖流?是阿斯托利德王国的诡计吗?”他带着求证的目光看向伊利亚,却见对方歪着头,用懵懂的目光看着自己。


    “阿斯托利德?你们和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伊利亚的声音里有一些不解。


    安德烈莫名道:“你从哪知道的野史,阿斯托利德和阿卡尼亚这几年都打了十场仗了,我觉得这些珊瑚就是从阿斯托利德来的,他们正面打不过就决定投下巨毒珊瑚来逐一击破阿卡尼亚的防线。”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高速运转着大脑,然而一抬眸却又对上伊利亚有些戏谑的目光。他突然炸起头发:“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的推理有误?”


    伊利亚笑笑,他走到墙边,提起那盏油灯,将火光晃到斑驳墙面贴着的旧地图上。


    这份地图有一小块地方带着明显的油渍,显然是被地图的主人经常点着。


    “你们村子大概在这里,暴风城的最边缘,离暴风城中心都隔着无数座高山,更别提阿卡尼亚首都圣浮里亚了,就算是世界上最快的魔法飞艇也得跟老驴似得勤勤恳恳背着你历时三天才能到圣浮里亚。”


    伊利亚甚至笑出了声儿:“聪明的安德烈先生,你告诉我军事王国选择你们渔村作为投毒点的理由?”


    少年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地图,咚咚的响声把安德烈敲成了一只熟透的章鱼,他恶狠狠地盯着伊利亚,彷佛从冷淡漂亮的脸上看穿了他刻薄傲慢的本质,“那如你所言,我们一个小小的渔村为何突然遭遇灭顶之灾?”


    伊利亚缓缓放下油灯,打开了木屋的窗户,整个人背对着海风,薄纱似的月光包裹住他的身体,亲吻着他雪白的肌肤。


    不解的思绪如同毛线缠绕在安德烈的大脑上,他晃然间想到了什么,怔怔对上伊利亚沉默的双眼。他踉跄一下,差点被地板绊倒。


    “是你吗?”安德烈突然暴起,“最近村子里打破平常的人只有你!是你招来的祸端!”他说着就要冲上去揪住伊利亚的衣襟,却在将要触到时,被几缕金丝猛地缠住。


    那金丝看上去脆弱无比,然而却将一米八还浑身腱子肉的安德烈牢牢捆在竖梁上。


    “混账……”


    伊利亚漫不经心地控制着金线把安德烈的上下嘴唇绑成了一个鸭子同款的小揪。


    “冷静一点,安德烈先生。”他挑起安德烈脖子上挂着的金色太阳挂坠,“你真不像光明神的信徒,也许你应该去信风暴王,至少他和你一样永远皱着比麻绳粗的眉毛,把狂躁当痣一样整天挂在脸上。”


    伊利亚被安德烈仇恨的目光瞅得头痛:“你们亲爱的光明神作证,在追杀我的人眼中我本就是一具尸体。”


    听了这话,安德烈这才想起两天前他胸口上的骇人伤口,眸中的火气堪堪熄了一点。


    伊利亚见状就将他嘴上的金丝撤下。


    “追杀你的人是谁?”安德烈沙哑着嗓子问道。


    伊利亚弯了弯眉眼,像只狡黠的长毛狐狸。


    “真想知道呀?别被吓着。”


    安德烈抽动着脸,咬紧牙关:“快说!”


    “奥利维·查尔斯,和他身后的野狗骑士团。”


    安德烈:“……”


    伊利亚:“我实在打不过,只能靠假死脱身了。”


    安德烈:“是我认识的那个查尔斯吗?”


    伊利亚:“对的,住在光明行宫里的那个。”


    安德烈很想问他干了什么,但又觉得这个长得像精灵的恶魔干什么都有可能,比如给尊贵的四皇子戴了一顶苍翠欲滴的绿帽,他怕知道了这件事后被皇家骑士团剜掉眼珠喂狗。


    回过神后,安德烈还是无法相信他;“难道不能是你被识破后躲进我们村,四皇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下一个呢?”


    一阵苍老的声音替伊利亚回答:“相信他吧安德烈。”


    史莱克太太蹒跚走入小屋,她身后的木门吱嘎作响,往复间隔断了屋外痛苦的惨叫。


    “就在刚才,海边冲上来一个人,他脖子上烙着骑士之印,同时也是珊瑚病的患者。”


    伊利亚慢慢收回绑在安德烈身上的金丝。


    “孩子,你知道这场瘟疫的源头对吧?”


    伊利亚抿起嘴看向史莱克太太,他眼中盛起的一池月光随他皱起的眉头一同倾覆。


    ……


    “说话!阿迦罗去哪里偷懒了?”奥利维发现随行的骑士中赫然少了一个,于是气势汹汹地问向与阿迦罗一个房间的兰斯洛特。


    黑发骑士和阿迦罗的关系非常生疏,二人共室一个多周却从来没交谈过一句,更别提阿迦罗的行踪了。


    兰斯洛特:“晚餐过后我便没见过他了,殿下。”


    奥利维重重地踹了下木桌,想踹第二下时被另一位骑士的话语截断。


    骑士道:“殿下,阿迦罗晚餐前和我提过……”


    他突然有些难以言表,却在奥利维冰冷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完。


    “他……他说那身衣服很值钱,喂鱼太可惜了。”


    话音一落,整个船舱如乱葬岗一样安静。


    “高文。”奥利维的声音听似平静。


    骑士高文单膝跪地,他的头颅深深埋下。


    “找回阿迦罗,把他脱光了绑在桅杆上,我要他晒干在甲板,然后挖出他贪婪的大脑和猪一起埋进土里。”


    查尔斯皇室的先祖有一头纯粹的标志性银发,而除他外的家主都是黑发,直到如今银发查尔斯已然消声匿迹,偏偏作为四皇子的奥利维却在左侧发丝中生出一小截白发,同时这位皇子也继承了查尔斯先祖暴戾残酷的性格。


    奥利维淬毒的目光扫过高文和其身后一众心惊胆颤的骑士,最后定在置身事外的兰斯洛特身上。


    “等等。”奥利维想到了有趣的测验,“兰斯洛特,这正是你训练自己的好机会不是吗?”


    兰斯洛特抿了抿嘴:“殿下明智。”


    “来人,给我们敬爱的兰斯洛特阁下送行!”四皇子洪亮的嗓音几乎响彻了整艘巨船,众骑士不敢违抗只好照作。


    半刻钟后,布衣骑士被扔进水中,被迫和鲨鱼玩起了猫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而在他被丢下海的后一刻,四皇子明暗交接的脸上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干得不错高文。”


    “风暴王会感谢您的恩赐,我的殿下。”


    “哈哈哈哈哈哈!”奥利维大笑起来,他半竖起右手向前一挥,巨舰再次扬起遮天蔽日的船帆,咆哮着全速起航。


    “很高兴见到您,史莱克太太。”伊利亚朝她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在安德鲁眼里就像一只狐狸拉上了兔子皮套的拉链,“我的确知道这场瘟疫的来源,但您也要知道信息同珠宝一样昂贵。”


    史莱克太太回道:“我们会倾尽所有。”


    伊利亚道:“不,您的村子已经付过报酬了,您只要再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安德烈还没捋清楚他们到底支付了什么报酬,就被伊利亚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的确,安德烈知晓奶奶为何认识伊利亚。因为伊利亚和伊芙丽女士长得极像,一眼便能认出,但她为何连伊利亚的名字都知晓,难道二人在这些年里还有书信往来?那为何安德烈却并不知晓这位“白月光”的存在?


    史莱克太太柔声道:“即便你并不知道答案,我也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讲给你。”


    伊利亚愣了愣神,摩挲了下衣角。


    “圣浮里亚金玫瑰大屠杀”


    一句话,碾断了史莱克太太脆弱的脊骨。


    六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一度是史莱克女士一生的梦魇,以至于孤身一人的那段时光,她睁眼闭眼间都是父母惨死时痛苦的瞳孔和街道上无处不在的残肢断臂。


    后来的决定南下之旅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少女无法生活在这个鲜血淋漓的城市中。


    那日,满城金玫瑰似异军突起,一株又一株沐着月光迅猛拉长茎干,它们如虫孑般向平名区的人们蠕动着细软的花蕊,长出血盆大口,尖叫着如铁削泥般撕扯人们的皮肉,每一颗尖牙上都倒挂着死不瞑目的尸体。


    事发太过突然,但也有民众在军队未到之时自发举剑反抗,却发现这些怪物的躯体就像被白铁裹挟般无懈可击。


    一剑下去,断的是剑,脑袋,和求生的勇气。


    圣浮里亚的皇家骑士团是温床上的苔藓,他们身份无一不高贵,唯一的任务就是呵护苔藓上娇贵的皇子花。当灾厄如陨落的烈阳那样无法阻挡时,所谓“帝国之剑”连反抗的本能都被恐惧与无力所吞噬。


    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在蔷薇王座上的金玫瑰一口吞下老国王戴着皇冠的头颅后戛然而止。


    钟表的指针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空气彷佛变得似糖浆般粘稠。


    当金玫瑰的咀嚼声不再响起,幸存的人们才意识到灾难的过去,他们瘫倒在支离破碎的砖墙瓦盖下,目光却穿过身前的一座又一座无声废墟,穿过一具又一具灰白的尸体,又穿过仍然金碧辉煌的法师高塔,最后落在那庄严圣洁的宏伟建筑——光明神殿之上。


    “那场屠杀,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史莱克闭上沉重的眼皮。


    “有趣的是,胆小的查尔斯将屠杀之罪名安在了黑魔法师头上。无处宣泄愤怒的人们将所有研究黑魔法的法师们统统付之一炬,以此祭祀那些冤死的亡魂。可是哪位黑魔法师这么厉害能在光明女神庇佑之地,光天化日下取走查尔斯王乃至数万万平名的项上人头?”


    不知为何,伊利亚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太过惨白,他不经意捂了捂胸口,微喘着继续解释:“这是屠杀,更是宣战。”


    “难道是黑夜之主在向女神宣战?那些金玫瑰是黑夜的造物?”安德烈有限的神话体系里,尘世四神唯有黑夜之主与光明女神的仇怨延绵了千万年的时光。


    史莱克太太放下摸着下巴的手,短短几个时辰,她的面容又苍老了几分:“不,与祂无关,黑夜之主乃四神之一,尽管和光明女神不对付,祂依然是爱人的神。”


    伊利亚:“贵族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黑魔法师只是皇室推出的幌子,却为了让民众的悲愤有地可落选择了无视真相。没有人敢直面牛羊举起铁蹄的场面,虎狼也不例外,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


    史莱克太太看着伊利亚,却好像看见了伊芙涅。


    “恶魔会给他他想要的一切,他也将付出染红王座的代价。当他念下那段魔咒的第一个单词时,早已被深渊内的无数双瞳孔所注视。”


    伊芙丽轻轻拍打着古娜的后肩,说完话后便唱起了女孩从未听过的,旋律温柔的歌谣。


    “古娜,看似和平的当下只是暴风雨即将吞没此世的前兆。”


    二人的声音跨越六十年的时光重叠交错,狠狠点出了史莱克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深渊终将如雪崩般卷土而来。”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沉默的真相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