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霎时冷凝,柳眉紧蹙,声音也变得严厉了几分,“菀菀,你这叫有尊卑?姐姐说道你几句,你便回顶几句,这便也罢,连为娘说一句你的不是,你竟也顶嘴,你几时学会如此不知礼数的。”
庄沐菀眼睑微垂,遮住里面浓郁的嘲讽之色。
她不过只是回嘴几句,就开始指责她的礼仪教养。难怪原身向来只听,半句话都不辩驳,因为辩驳不仅会被教育得更狠,还会给扣上一顶不知教养尊卑的高帽子。
要知道在这古代,闺阁女儿的名声有多重要。
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她不懂尊卑教养,不识礼数,届时,还有何好人家敢来求娶?
彼时怕是只能嫁入那些不太好的人家。
都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女人这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嫁对了人家,舒心一辈子。这要是嫁错了人家,现代还能讲究个过不下去大不了就离。
这封建朝代,可没有离婚一说。
哪怕这是本被作者创出来的书中世界,里面对于女子的一些束缚已经被作者私心的重设了不少。
但到底一些基本的礼法,亦是不好改得面目全非。
总得遵循一些历史,不然届时就有一些读者来挑刺了。
而这和离,无论是真实历史,还是这本书中世界,之于女人来说,都是千难万难。
若无正当理由,若无有好的娘家当盾支持,就是被打死了,没人为其告官,那便也是白死。
真真是,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生死全由夫家做主。就如书中原主后面落得的结局,不就有夫家从中推了一手。
何况在她那个世界的末世前,律法也早就对离婚有了一定的规束。正是结婚容易离婚难的时候。
不怪原主养成了一个乖巧娴静,不争不抢的性子。
当然,你若是想要在这样的封建朝代嚷嚷什么不婚主义,那纯就是找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想嫁人,那可由不得你。
孝道压死人。
原身祖父祖母尚在上京时,其受得委屈了,还能有两位老人疼着她宠着她。
几年前两位老人想着落叶归根,便回了祖地安享晚年,原是想叫原身陪同,说是想寻个可心的孙辈在堂前尽孝。
原身的这便宜娘亲不愿意,说再过得一两年就该给原身相看人家了。
这上京的人家,自是比祖籍那边的乡下人家好。
她虽素日里偏心了些,但到底都是自己女儿,怎好叫她在这乡下蹉跎了嫁好人家的年岁。
这话里简直是加了蜜般叫人无法拒绝,之后原身也就只能被留下来了。
结果呢?
原身这都已过十七了,别说嫁人,连相看人家都还不曾有。
她那个好姐姐,可是四年前就已经在陆陆续续相看人家,去年底好不容易与官宦之家的陆家二少爷定了亲。
虽说古代大多是长幼有序,嫁娶亦是如此。
但相看人家总得有吧,没有。
在给原身的便宜姐姐相看人家时,与其龙凤胎出生的兄长也在相看了。
莫楚就只得这么一个儿子,长子嫡孙的,这以后是要承继庄家家业与香火的,相看起来还指不定得要到什么时候。
那原身的婚事,啧。
不过这对于原身来说,是她郁结在心,叫其焦虑的女儿心事。之于她来说,她还得感谢莫楚。
不然她还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般一想,原本想要出口怼回去的话,也就咽下了。
算了,不行忍一下吧,先不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了,免得将莫楚气狠了,叫人拿孝道来压她,彼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等她实施完第一步计划就好了。
且先忍她些日子。
心里如此想完,庄沐菀也就学着原身往日里那般的应对,乖巧娴静,说就听着,不辩驳一句。
莫楚话完,只见人低垂着脑袋,不说一句话。心里舒心的同时,却又无端生出一股怒气来,“说话,怎么,为娘的说错了。”
心里无奈叹了口气,这怎么不说也有错了,行叭,她说。
庄沐菀便就只得抬起头,小脸一副受教之色,温温柔柔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被姐姐故意推下水差点去见太奶,不该因此生出怨怼之心,毕竟姐姐已经在祠堂有吃有喝有人侍候的思过了大半日,我不原谅姐姐便算了,还因此与姐姐你一句带刺我一句带刺的互怼,实属不该,姐姐教训妹妹是应当的,她为女儿好呢,女儿竟还敢还嘴,女儿坏。”
啊,真是,她都想要忍了,非要让她说话。
大厅霎时落针可闻。
莫楚与庄菀柔睁大眼睛怒瞪庄沐菀,她庄沐菀怎么敢的,怎么敢将这件事如此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且语气还那般阴阳怪气,那般,那般……反正是叫她们听了极为恼火。
其余庄家人便都是一副瞠目结舌活见鬼的表情。
我滴个老娘,素日里不辩驳一句话的大房小女儿,这是落水之后将脑子里逆来顺受的那点水都落进花池里了?
竟然都敢用这种,叫人听完心生一股无名火的语气跟莫楚呛声了?
啧啧。
乖乖,不得了。
众人心思不一,看热闹有之,赞叹有之,担忧者亦是有的。
这到底是菀菀这丫头的娘,如此说话,怕是今日要被惩罚了,何苦逞一时之快,反倒是叫自己受皮肉之苦。
这丫头,往日里不都是闷声不吭嘛,今日怎地这般句句话中带刺。
就她娘这性子,恐轻饶她不得。
几双担忧的视线落到庄沐菀身上。
庄沐菀五感敏锐,自然感受到这几双担忧的视线。
不过她倒没有太过后悔。
虽说想学着原身那般乖巧娴静,好不给自己之后的计划增加不必要的阻碍。
但她的性情天生就不是那种能忍的人。
末世前,她家资产颇丰,她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父母家人皆疼她宠她,从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家业有哥哥继承,爸妈还给她专门弄了基金,又有公司分红拿着,她完全是肆无忌惮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在生活。
末世来临,当日她便就觉醒了具有攻击性的金系异能,且还无意开启了成年时奶奶送给她的玉佩里的空间,且转日他哥哥也觉醒了高攻雷系异能,妈妈也紧跟着觉醒水系异能,爸爸也是力量异能者。
一家子都是异能者,她又有玉佩空间储存物资,别人在末世艰难求生,她不仅有异能,有家人在侧,还不缺吃喝。
说一句她跟家人是得天道眷顾都不为过。
如此她自然也是没有受过什么苦,什么气。
哪怕再想学原身,人家都主动要求了,她又如何忍得?
只好满足人家了。
莫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当即一拍桌,怒不可遏,“庄沐菀,我看你今日是反了天了,来人,给我将人带去祠堂,叫她好好在列祖列宗们面前学学什么叫尊卑。”
不说是错,说了也是错,真是太难侍候了。
庄沐菀叹了口气,感觉今日将两世的气都要叹完了。
为了不被罚去祠堂,只能这样了。
体内异能微微转动,清丽的脸上便苍白一片,漂亮的桃花眼也骤然聚泪,雾蒙蒙的挂在双眼里,欲落不落,当真是叫人看了万分怜惜。
庄沐菀便抬着这么一张脸看着上首满面怒容的莫楚,带着说不尽的委屈之音开口,“母亲,女儿想问,女儿当真是您的亲女儿吗?姐姐只因外人说女儿比她容色更为好看,姐姐便故意将女儿推进花池里,险些叫女儿丢了命,她即如此狠心对女儿,女儿还不能心生一丝怨怒之气吗?这是何道理?”
捏着绢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继续说道:“母亲您罚她去祠堂,却不过半日便就因着陆少爷来看她而出了祠堂,彼时女儿尚且因这次落水高热不退,缠绵卧榻。这叫女儿如何不怨?”
清丽苍白的脸上泪水涟涟,庄沐菀抬手摁着自己的心口,“这几日,您与姐姐也不曾来看过我一眼,您是我亲娘,我心里尚且能想着您不来看女儿也好,若是女儿过了病气给您,倒是女儿的罪过了。可是姐姐呢,她这个罪魁祸首,别说道歉,便是假意来看我一眼都不曾。这便也罢了,女儿好不容易身子大好,便想着出去散散郁气,到底你们是我家人,女儿毕竟没死,当真还能与你们置气不成,可不想女儿方开心回来,姐姐便那般语气说话,您说,女儿岂能还忍得?”
庄沐菀轻轻抽泣一声,“母亲,女儿也就言语占了姐姐几句便宜,都不曾伤及姐姐半分,您便怒斥女儿不懂尊卑,不知礼数教养,女儿怨您的偏心,怒气上头,冲动之下,便也就回嘴您几句,您便又要罚女儿去祠堂,女儿因着落水,这身子方才好了一些。”
庄沐菀哽咽问出口,声声悲切,“您当真是我的亲娘吗?不仅不顾忌女儿刚好的身子,还那般说女儿,若是今日的话传了出去,您叫女儿日后怎么办?您也想要女儿的命吗?母亲。”
苦肉计演得上头,庄沐菀一时哭得停不下来,哭音弥漫在安静的大厅,落入在座所有人的耳里。
整个大厅的人,除却莫楚与庄菀柔,皆是怜惜之色看着她。
有那心软之人,已经跟着红了眼眶。
二房嫡女庄菀音,与庄沐菀同月生,只比她小上几日,平日里与她关系也最好,眼下见她哭得这般伤心,红着眼眶起身过来将人抱进怀里,同是带着哭音道:“菀姐姐,你别哭了,我也要哭了。”
庄沐菀便干脆埋在她怀里,妈蛋,哭上头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