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地和谐,一个满脸慈爱,一个乖乖眨眼。片叶不沾身的沈小少爷居然允许他的新婚妻子摸头,那可是连兄弟都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不知究竟是过期的药物发生了作用,还是后脑勺着地的那一下改变了沈尤楠的神经系统,艾斯终究是吃不下去了,咽下最后一个马蹄饺,无声地打了个饱嗝。
一拳打三个的人变娇了是怎么回事?
“好了,饿了很久吧,洗了胃只能服用营养液,我特意挑的你喜欢的椰子味,也不难喝的。”汪荷退开半米,恢复到了礼貌的距离,双手递给沈尤楠一包,自己也拆了一包,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陪着一起喝。
“你……”刚想劝人正常吃饭,就看到汪荷喝得津津有味,一时莫名心酸。
“嗯?”落在身上的视线很难忽视,汪荷偏过头,眼底闪过疑惑。
沈尤楠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嘴边,只能干巴巴地回应,“确实很好喝。”
“是吧,我也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营养液。”汪荷轻声说道,面色更红润了些,只是表情依旧淡淡的。
面颊上的软肉随着吸入的动作一鼓一鼓,沈尤楠别过头,抑制住自己想要抚摸上去的手,继续找话题分散注意力,“那你以前喝的什么味儿的?我避避雷。”
“嗯,柠檬?很酸不喜欢。苹果太大众款了,甜的发腻。桃子?低价款的香精味很重。”
“那回去让王叔买一箱椰子味的给你囤着。”
“沈尤楠,你人真好。”
对上那双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更是说不出的后悔。怎么就把执笔权给了那么个……这么好的汪荷,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才对。
如果自己写的不是虐文就好了。
沈尤楠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将遮挡在汪荷额前的发丝剥开,露出完整的脸,“怕扎到你的眼睛。”
温馨的氛围在医生推门的声音中戛然而止,汪荷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手自然地垂下,尾指还被沈尤楠拉着。
“沈少,您之后服药前要记得看日期,每洗一次胃对身体的伤害都极大,最后有可能瘫痪在床,失去自理能力。”
医生瞥了眼汪荷,“到时候你老婆就得伺候你大半辈子。”
瘫在床上不能自理,张着嘴阿巴阿巴,让瘦弱的汪荷来替自己翻身,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沈尤楠抖了下,赶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管家在一旁签了字,艾斯负责把东西收进袋子里,然后三个人各拎一包。
“我拿点什么?”汪荷抱着他的小圆饭桶,眨眨眼,周围确实什么都不剩了。
“拿好你的小桶,等我好了给我做好吃的。”沈尤楠挑了下眉,空出的手把人揽过,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手臂,片刻后瞧见汪荷乖顺地挽上才继续往外走。
直到坐上车,看着车窗外奇形怪状的树木植物,穿书两个字才更加真实的被展现出来,他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笔下世界真实的样子比他写作时想象出来的还要更夸张。
路边一个人正在遛狗,透过狗半透明的身体能够清晰的看到绳子的轮廓,而相隔不远,一只不明种类的鸟正在主人的头顶上盘旋,金灿灿的,找不出一根杂毛。
“这些就是精神体吗?”沈尤楠没注意将自己所想的是说出了口。
声音不大,前排的两个人没听到,同坐在后排位的汪荷倒是听得清楚,他疑惑地看了新婚丈夫一眼,连敬称都忘了说,“你……真傻了?”
“可能有些记忆被摔出去了。”沈尤楠将早就准备好的解释搬出来,很合理,没人怀疑。
但很显然身旁那位表情落寞了些,沈尤楠依旧看着窗外没动,耳朵竖起来,捕捉到了细微的咕哝声。
“吃过期的药可以忘掉很多事情吗?那我要不要试试看……算了,等协议到期再说。”
大半句被机器的嗡鸣声盖过,沈尤楠最终还是没理解汪荷情绪突变的缘由,只当对方是为自己失忆感到惋惜。
身上的负罪感更重了,种种迹象都表明,在自己这个角色出现在书中前,汪荷就已经成了为虐而虐的其中一个牺牲品,但这个人依旧对世界报以善意。
一路无言,司机先将艾斯送回了家,然后隔了一个湖拐进了院子里,窗外的一排楠木一闪而过,又开了三四分钟才停住停住,楠木被甩在后面,车窗框住的只有雕刻着花纹的铜板。
管家打开车门,沈尤楠下了车,转身,好大好高门。视线从下到上,一直仰着到脖子酸才看到越过屋顶的那片天。
这简直比他写的主角家还要气派,自己不会不会才是莱维大陆的顶级贵族吧。
正想着,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声音沉闷带起一阵风,吹起额前的发丝,沈尤楠下意识去看汪荷,顶着斜刘海帮汪荷理好,然后站着等。
如他所愿,汪荷向前一小步贴近,纤长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动了瞬,“好了。”
“看到少爷和少夫人这么恩爱,我就放心了。”
比管家更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沈尤楠从汪荷的侧脸看过去,以为穿着的女士。
“这位是家主身边的总秘书,玛女士。”系统适时提醒,没让沈尤楠露馅。
“小荷,这位是玛女士。”
“我们见过,在嫁给你之前我们聊过几次。少爷,您的家人很在乎您。”
声音中的羡慕掩盖不住,沈尤楠知道汪荷的家世,词库充盈的大作家此刻却凑不出一句来安慰人,“小荷,之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玛女士平静地望着阶梯下的这一幕,似乎对少爷的转性没有感到很意外。
汪荷是她挑中的,只是还没等上门请,人就主动送上了门,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荷身子不好,少爷你也刚从医院出来,先进去吧,近期商区有人代管,时间都是你们的。”管家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两人身后,将医院拿回来的换洗衣物交到负责清洁的女孩手里。
沈尤楠拐着人,按照系统的描述要往楼上走,怀中人却点了点他的手。
“饭盒还没洗,你先上去,我等下就来。”
沈尤楠眉心微皱,“少夫人亲自洗饭盒?家里是人手不够了吗?”
汪荷动作一顿,菜饭,“抱歉习惯了,之后不会。”
“我不是怪你,是不希望你再受委屈。”沈尤楠将饭盒从汪荷的怀中拽出来,随手递给管家,“你过去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既然到了新家,那一切就重新开始。”
我会把你养好的,养到没有那么多顾虑,变回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汪荷猜不透沈尤楠这话的来由,在他看来未曾谋面,一场连表面上都是利益交换的婚姻,只是因为可怜吗?大概是了,连为数不多的好友都时常会说,“汪荷,我心疼你。”
想要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关爱,汪荷做不到,他已经用自己唯一的价值换取离开汪家的机会,多出来的没办法还。
“想什么呢?不喜欢这张床?那我明天叫管家换一个。”
难得当回有钱人,沈尤楠知道自己从不写穷人,按照沈家的家底来算,随手换个房子也不算是挥霍。
被叫到的人回神,刚忙摆手,“我没有,不是……我只是在发呆。”
汪荷的声音很干净,即便是慌乱中也字字清晰。
“别紧张,要真有什么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就告诉我,我替你去和管家说。”心里一片柔软,沈尤楠越看越觉得汪荷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要是能再养胖点就更好了。
“我先去冲个澡,你自己玩会儿。”
等进了浴室,沈尤楠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些话就像是把汪荷当了小孩。
前世沈尤楠生病的时候还很年轻,没谈过恋爱,没有小孩,就连同辈的亲戚都还没到要孩子的年纪。
他一直不太有耐心,但面对汪荷,好像学着怎样陪一个人长大变好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沈尤楠哼着歌用泡沫给自己做了个鸡窝头,愉悦的声音大到无法被水声盖住,隔着一道墙传进了卧室里。
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汪荷在发呆,只是换了个位置,坐在梳妆台前,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单薄没有曲线的身体,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也因为长期休息不好而凹陷,美貌早已和从前没法比。
汪荷本来在修表演专业,却因为来自表姑家不定时的体罚不敢去上学,身上的红痕多得吓人,却不留疤,万一露出来肯定会被传闲话,一个想不开,就会和之前那个自缢的人一样,永远失去了找寻真相的机会。
要是自己的精神体也能像沈尤楠那样有攻击力就好了,大概回挡在他的前面保护他。
想着,就听到不成调的歌曲,断断续续,但汪荷莫名觉得好听。他勾着唇,身体随之摆动,脑海里全是结婚前看到的照片,英俊、潇洒、不羁,但一天的相处下来,概括词变了,帅气、温柔、跳脱,是个很好的人。
身后传来开门声,一阵好闻的沐浴露味飘过来,将汪荷包裹住,“我洗完了,你要不要洗一下?”
那味道逐渐浓郁,停在身侧,没太擦干的水从发尖滴落,落在化妆桌上,洇成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我等下洗,先帮你吹头发。”
许是想着多做一点就少欠一点,汪荷如此这般告诉自己,去卫生间找了吹风机,让沈尤楠坐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小心地吹着。
暖风将秋日不多的冷意吹散,沈尤楠享受着,不经意间一个小东西凭空出现在他的肩上,扬着小脑袋,滴溜圆的眼睛望着汪荷,一副“”我也要”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