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新同事
又是“聊聊”。
这两天唐明明已经听到好几句来自不同人的“聊聊”了。
再一次听见女生说的“可以聊聊吗”,她有种抽离现实的荒诞命运感。
女生很礼貌,问完后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把决定权交给唐明明。
她上着针织上衣,下搭半身长裙,瘦瘦的瓜子脸,唇色很浅,戴一副半透明灰框眼镜,个子不高。
看着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唐明明看看地上埋头苦吃的小犬妖,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抓到她的?”
小犬妖警惕又灵活,她和池梵协力都没能抓住它,这个看上去瘦弱,甚至有点苍白的女生是怎么做到的?
女孩看向地上的小狗,轻轻说:“她很饿,我给她买了小笼包,她就乖乖地留下来了,她是你的小狗吗?”
“是的没错。”
唐明明果断应下,伸手去捞小犬妖,结果那小妖却将身一扭,从她胯/下逃跑了。
唐明明:……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尴尬的收回手,她挠挠脑袋,找补道:“其实她是我朋友家的小狗,小狗跑丢了,我是帮忙寻找的……”
女生歪头,半透明灰框眼镜下的眼睛静静的盯着唐明明。
“原来是这样啊,能帮上你们的忙真是太好了。”她说。
“汪!”
小犬妖躲在女孩身后怒吠唐明明,嘴边的毛还粘的油汪汪的汤汁。
女生抱起小犬妖,轻轻抚摸小狗后背。
等小犬妖不再低吼,她抬起头:“但她好像有点怕你。”
唐明明讷讷:“毕竟是我朋友家的小狗,和我不是很熟……”
她又开始挠头,小犬妖不让她碰,要怎么做才能把她弄回茶馆?
这时女生主动提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一起把小狗送回去?”
她盯着唐明明,灰框眼镜后面的目光幽幽,带着审视。
感觉被怀疑了,唐明明的小心灵有点受到伤害,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伤害小动物的人吗。
她虽然成绩不拔尖,但好歹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小看公益广告长大,三观正常的善良大学生,可不像有些社会渣滓,端的是文质彬彬的学生形象,私底下却做些虐待小动物的行为。
唐明明吞吞吐吐:“其实……这个嘛……”
难道要带女生一起去茶馆吗?
“不行吗?你确定你真的认识这只小狗吗?”女生看出她的犹豫,语气有点严肃起来。
唐明明豁出去了,头可断,血可流,善良大学生的形象不能坏。反正任务只说把小犬妖带回去,没说不能带别人啊。
更何况,照一开始的计划来说,本来就是她和迟梵两人去,两人一狗回。
她带着女生和小犬妖回茶馆,怎么不算圆满完成任务呢。
于是,女生抱着小狗坐上唐明明小电驴的后座,两人一狗向茶馆出发。
行至半路,唐明明突然想起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她在学校成绩不上不下,但不妨碍她对学霸学神之流心存仰慕。
更何况她们学校有个传统,每年评选出来的优秀学生,都会印刷成旗子挂在电线杆上,激励他人,以此达到先进带后进的目的。
唐明明现在后座上这位,就是上学年校长奖学金获得者、最具影响力学生代表,她的小旗子正对着唐明明宿舍楼大门,一出门就能看到。
同时,唐明明也想起来她的名字。
林子航。
她和唐明明同届,也是大四,临床专业五年制的,现在应该在见习阶段。
林子航看上去比旗子上的照片更加瘦削,唐明明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茶馆就在前面,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依旧灯火通明。
唐明明把车停在门口,伸手去接林子航怀里的小犬妖,被女生巧妙避过。
“我和你一块送进去吧。”她说。
都到门口了,争辩谁抱谁送也没意义。
唐明明无法,只得和她一块进入茶馆。
没想到温盈就在茶馆大堂里等她们,见到林子航抱着小犬妖跟在唐明明身后进来,她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惊讶。
林子航把犬妖递给她,温盈面带笑意接过。
唐明明以为今晚的任务就到此结束,没想到林子航送完小犬妖后却停在原地不动。
她对温盈说:“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对吗,我想和说几句话可以吗,私下说。”
温盈给怀里的小犬妖顺毛,闻言反问:“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呀。”
林子航伸手一指北面的墙壁:“那里,能进去对吗?”
唐明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左右两边各摆一盆万年青。
温盈没看林子航手指的方向,反而垂眸看着林子航的脸。
林子航也回望着她。
片刻,温盈轻笑一声:“来吧,你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
她把怀里的小犬妖塞给唐明明:“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带着林子航往二楼走去。
小犬妖在林子航和温盈怀里都温顺无比,唯独在唐明明怀里龇牙咧嘴,四脚乱蹬,活像条大鲤鱼一样乱蹦。
唐明明与她搏斗许久,在空中把她从头到尾炒了一遍。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认命的把小犬妖放到地上:“算了,我才不管你呢。”
放下小犬妖,唐明明四下看看,没有人。
她又把目光落到了林子航指的那幅山水画上,巨幅山水画静静地挂在墙上。
要不去研究研究?
唐明明正准备走过去,却感觉有东西拉自己的腿。
低头一看,是小犬妖在咬着自己的裤脚。
小尾巴翘起来,四条小短腿都在使劲儿,黄白配色,小肚滚圆,乍一看,像个榴莲味椰蓉大福。
“小东西屁点大,咋那么记仇呢?”她蹲下来,用手戳小犬妖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犬妖抬头就咬,唐明明及时收回手指:“嘿嘿,咬不着儿,略略略略。”
气急败坏的小犬妖又冲着唐明明汪汪叫起来。
“好了好了不生气。”
唐明明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块牛肉干,喂给小犬妖。
小犬妖转怒为喜,小奶牙吭哧吭哧的嚼着牛肉干,还不忘贴贴唐明明以表喜爱。
“真是只好骗的小狗。”唐明明弹一下小犬妖Q弹的小耳朵,站起身来。
她先瞄了几眼去往2楼的楼梯,又侧耳细听,觉得温盈和林子航一时半会聊不完,便溜溜达达的走到林子航先前所指的那幅山水画前。
唐明明抱胸站在山水画前,摩挲下巴。
这幅山水画尺幅很大,几乎盖住了大半个墙面,淋漓的笔墨在宣纸上自由挥洒,浓淡相破,干湿互济,大块墨色如惊雷坠纸,细密笔触似幽涧私语。整一个浑然天成的东方气韵,水墨交融的山河律动。
唐明明似乎也被其中蕴含的境界所感染,她搜肠刮肚吭哧许久,终于感慨一句:
“好画!”
这样一幅画得多贵啊,唐明明在心里嘀咕,而后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这幅画。
“噗”
轻微的穿透声,手指似乎突破了什么阻力,唐明明以为自己把画碰坏了,赶紧把手缩回来。
但这画看上去好像没事,唐明明蹲在山水画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凑近看离远看。
嗯……怎么看都是一幅完好无损的画。
那刚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她又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在画上。
依旧是轻微的阻力,然后……
手指竟然穿过去了。
唐明明瞪大双眼,不敢再继续动作。
她回头看一眼大堂,温盈和林子航还没下来,大堂里只有小犬妖吭哧吭哧的吃肉干。
没人注意到她在干什么。
唐明明回过头,又把手往前送送,直到把整个小臂都伸进去。
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她依旧能控制自己的手指活动。
于是她活动指节,在几秒内变换数个手势,最后以一个国际通用手势收尾。
“哇哦,神奇。”唐明明抽回手,感慨道。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温盈领着林子航下来了。
唐明明和小犬妖迎上去,小犬妖的尾巴摇成螺旋桨求抱抱。
“明明,跟你介绍一下。”温盈抱去小犬妖,把林子航让到身前,“林子航,以后你们两个就是同事了。”
这就和学霸成同事了?
她俩刚刚在楼上说了什么?
懵懵的唐明明和林子航握手。
温盈拍拍林子航的肩膀:“子航,今天晚了,明天我再叫人带你去人妖管理局登记,给你发入职礼包。”
林子航点头:“可以的。”
小犬妖似乎有些困了,缩在温盈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林子航和唐明明站在一块。
温盈看着她俩肩并肩,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有给你们讲过,我们有员工宿舍这件事吗?”
唐明明和林子航齐齐摇头。
温盈换了只手托着睡着的小犬妖:“是这样的,你们为茶馆工作的,可以申请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主要分为三种。
一室一厅,两室一厅和三室一厅。
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都是给茶馆的正式员工住的,按需分配,收取每个月600~800不等的租金。
像唐明明和林子航这样试用期的员工,或者是兼职的员工,也可以申请宿舍,能选择三室一厅。
但是也有要求,因为刚诞生的妖是不知道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茶馆采取老带新的模式,两个有社会生活经验的人带一个新人,住在三室一厅里共同生活。
“本来员工宿舍是很难申请的,毕竟粥多僧少。”温盈说,“但是你们运气真的很好。”
她朝怀里的小犬妖努努嘴:“你们三个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老带新的模式,还不用交房租,你们……”
唐明明在温盈说到有员工宿舍的时候就已经目光炯炯,听到不用交房租时更是眼冒金光,她甚至等不及温盈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抢答:
“我愿意!我要参加老带新。”
拜托,唐明明的大学土地资源紧张,大一的学生是个宝,大四的学生像根草。
大一的时候唐明明住的还是四人寝,大三就被赶到了学校角落最破的那栋宿舍楼,小小一个房间里硬是塞进4张上下铺,住8个人。
更要命的是,唐明明有个室友,开始实习后过劳肥严重,晚上打呼能打出电钻声,已经有三个室友不堪其扰搬出去住了。
唐明明囊中羞涩,只能依旧每晚与电钻共舞。
昨天梦里已经铺完地板,准备吊橱柜。
现在有免费住单人间的机会,她恨不得跳起来去申请。
和唐明明相比,林子航就显得冷静多了。
“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她说。
“这还要考虑,虽然是三室一厅,但每个人分到的是单人间诶,难道你要回去住你的8人寝?”
听到林子航的话,唐明明不可置信的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停下……”林子航瘦弱的身体差点被唐明明拎起来,她发出微弱的反抗声。
唐明明赶紧住手,扶着她。
林子航一推眼镜:“我们临床一直住的都是四人寝。”
“哦……”唐明明心碎。
“上床下桌的那种四人寝。”林子航补刀。
靠北,唐明明只住过上下铺的那种四人寝。
二级学科的专业果然不受重视。四年学制只能拿理学学位,毕业即失业已经够可怜了,学校就不能趁我还在校的时候多怜惜我一点吗?
唐明明暗自垂泪。
“但是四人寝也是多人间,这个员工宿舍可是单人间,不住白不住。”她不死心,依旧劝说。
林子航微微一笑:“我会考虑的,你不要着急。”
最后唐明明撅着嘴骑着小电驴载林子航回学校。
二人前脚刚走,林子航之前指的那副山水画画面突然泛起波纹,从里面走出个人。
如果唐明明在场,她就能认出来人正是掌上茶馆里新人入职须知视频里那位讲解PPT的中年男性。
一件浅棕色长风衣衬得他颀长清癯,内搭条纹衬衫,略微斑白的头发整齐后梳,戴着标志性的细银边眼镜。
他见唐明明二人离去,回头对温盈说:“我怎么没听说过申请员工宿舍要负责老带新呢?”
温盈把怀中睡着的小犬妖递给他:“难得又来几个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不用白不用。接下来辛苦你了,凌教授。”
凌云,也就是凌教授,接过小犬妖:“确实有活力。”
他想起他在画后等待时,那只在他眼前不断变化姿势的手,哑然失笑。
凌云逗弄睡着的小狗:“你说她们几个,谁是被选中的那个呢?”
小犬妖在睡梦中也无意识的哼哼唧唧。
温盈摊手:“谁知道呢?”
她目光落到小犬妖上:“你可要上点心,早点把她教好,她可是近四十年来的第一只新生妖。”
“在这个时代出生,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
传媒学院某个罕有人至的阴暗小角落里。
池梵戳着联络器。
“唐明明咋不回消息呢,小狗抓到了没有?”
她决定翻墙出去看看。
池梵整条人挂在墙上扑腾的时候,联络器一震,是温盈发来的。
“犬妖已成功带回,有新的小伙伴加入。”
池梵:所以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
另一边,某个坡上。
林子航:“你的电瓶车是不是没电了?”
唐明明:“胡说,我昨天刚给它充过电。”
林子航:“可是我觉得它的速度还没有我走路快。”
她跳下车,跟在唐明明的小电驴边上。
被林子航走路超过的唐明明:“……”
虽然说今天骑的路是有点多,还都载了个人,但是这续航也太差了。
等拿到第一份工资,就去给小电驴换个电瓶,唐明明在心里默默发誓。
……
深夜,蓝白格的床帘围住的单人床上,唐明明打开小灯,端详着手中的学生证。
姓名:张醒玓
院系:第一临床医学院
班级:临床医学9301
她睡前整理书包发现的。
遗域内出现在唐明明书包里的学姐学生证,被她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