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这种日日夜夜沉思默想的对象和范围加以限制,并压紧和封闭自己的感情……我在这里面只给自己安排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我的心灵愿意给我时间来说,‘现在我能睡了。’”
——圣约翰,《简·爱》
赵子萱为自己规定的时间是五分钟。
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像一道精准的电子脉冲,在恒温恒湿的市中新教学楼里轻柔回荡。趴在进口人体工学课桌冰凉的桌面上,赵子萱在铃声响起前五分钟,分秒不差地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改变姿势,脸依旧朝向内侧,视线所及是哑光白的桌壁。教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修剪完美的草坪与抽象雕塑,但她将自己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安全的视野里。任何将目光投向斜后方那个靠窗位置的企图,都是她绝对理性的大脑所严禁的、外放形式的软弱。
她能允许的,只有被物理规律限制的余光,以及在静音新风系统微弱背景音下,被锻炼得异常敏锐的听觉。
她听见那边传来一点动静。是那种昂贵的、符合人体工学的椅背被轻轻放回的细微摩擦声。然后是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柔软的叹息,几乎能想象出声音主人如何慵懒地像只猫般伸展身体。接着,是徐一唯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含混地对着她那个小团体的方向说了句:“…几点了几点了…”
随即,是几个女生压低的、清脆的笑声,像几颗珍珠滚落在柔软的绒布上。她们起身,桌椅与高级防滑地板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脚步轻快地朝着教室门口——那个通向拥有智能感应水龙头和戴森烘手机的洗手间方向——去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赵子萱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如同一段被设定好程序的代码,稳定运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那精心构筑的、符合低调优渥人设的外壳下,在她以绝对理性统治的疆域里,她为自己秘密开辟了这五分钟的合法脆弱。
这五分钟,是她被允许的意识可以短暂脱离现实引力,让大脑畅游在爱的河流里,去想她亲爱的徐一唯。
她只允许自己的余光,或是听觉,短暂地捕捉徐一唯存在的痕迹。想象徐一唯揉着惺忪睡眼时微微蹙起的眉,想象她被朋友玩笑话逗得弯起那双眸子时的模样,想象她走在光洁如镜的走廊里,被簇拥着的那份松弛又开心的样子……
思绪如同被短暂放出笼子的鸟儿,在五分钟的结界内盘旋、鸣唱。一种混合着酸楚与甜蜜的暖流,悄然浸润着她那颗被层层包裹的心脏。
正式上课的铃声响起,更具权威性,瞬间切断了所有幻想的电源。
脑海中的景象应声碎裂,消散无踪。
赵子萱缓缓地、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坐直身体,迅速恢复了那种家境良好却低调内敛的平静与疏离。她伸手,用那对光线下能透出血管的手指,理了理额前并不凌乱的碎发,目光扫过刚刚走进教室、发梢似乎还带着洗手间水汽的徐一唯,没有产生任何有意义的聚焦,便落回了眼前的教辅资料。
仿佛刚才那场颅内风暴,从未发生。
她用最严苛的方式管理自己,却给爱意留下了唯一的缝隙。
而这缝隙之外,是她必须全力以赴、不容有失的,整个世界。
赵子萱的生存哲学,是一套精密运转的系统。
她身穿无Logo的奢侈品牌基础款高仿,脚踩洗得干干净净的普通白鞋,用一种“不屑于用外物证明”的松弛,混迹于真正优渥的同学间。她坦承来自县城,却用冷脸与娇气,让他人自行脑补出“领导千金”或“休养身体”的剧本。
冷,是她的保护色,也是她揣摩出的、属于富裕阶层的无形特权。她总是怕冷,肠胃娇弱,对浓烈气味敏感——这完美掩盖了她对进口零食的陌生,也避免了共用洗漱品的尴尬。她的真金白银,投资于最常用的小物:一支设计简约的大牌签字笔,一块绝不外借的进口橡皮,和那双天生小巧、被透明甲油精心修饰的手——幸好,这是老天赐予的、为数不多的真实优势。
而与世界交互的方式,才是伪装的核心。她使唤人,是一种不带称呼、不容商量的理所当然:“请把那个递给我,谢谢。”潜台词是“我习惯被照顾”。若遇可能暴露之处,便精准示弱。当被问及没吃过的哈根达斯,她会软声解释:“肠胃不好,爸妈不许。”再任性补充:“好不容易才能偷偷吃一次~”瞬间,危机化解,保护欲到手。
她以真诚为伪装,以弱点为武器。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这,就是赵子萱为自己披上的、赖以生存的铠甲。
暗恋是一个人的惊心动魄,而赵子萱的暗恋,更是一场严密的自我管理。
她用五分钟的甜蜜,去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那时候的她,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正触碰到她的月亮。
希望大家能从这个克制的开端里,感受到之后所有汹涌爱意的伏笔。
那时候的徐一唯,真是典型的校园白月光啊,干净、耀眼,被所有人喜爱,却不知道自己正被一个人这样精密地爱着。
【汤圆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每天都在努力揣摩两位女主角的心情。[熊猫头][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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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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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篇 五分钟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