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棠顺着记忆走回公寓楼,上面贴着“女寝十二号”的标志,宿管阿姨不在,一楼的大厅里只有一个披着头发低头玩手机的女生,电子屏上面没有学工处的最新通知,而是破天荒播放了一首老歌,慵懒的鼓点处处透露着旧日的感觉。
走进电梯里,文棠靠在一边看着满地的头发发呆,书包里面没有什么重物,但或许是太累了,她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压垮了。
“今天的电梯好像不太稳”,她的身体晃了晃,并没有多想。
叮,六楼到了,文棠走出电梯,听到了微弱的呜咽声,是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发出来的。
不知道是哪个失恋姐放不下对爱情的期待,还是学业受挫做不出实验写不出论文。
唉,大家每天都活得匆匆忙忙。
她摇摇头,自己都一地鸡毛也管不了别人,现在只想赶快回去一头扎进温暖的被窝里。
走了两步,抽泣声不再局限于一处,突然来到了她身边,一个劲往耳朵里钻,好像刻意的吸引她。
怪异感升腾,她环顾四周,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啊。
啪啪,巴掌声干脆利落,好像打在了文棠自己的脸上,肉疼。一瞬间她困意全无,好像刚才的浑浑噩噩都是精神游离在外,现在突然清醒了。
哭声消失了。
她不得不放下沉重的书包,摸着墙轻身漫步向前走,在灰蒙蒙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脚印。
这栋楼似乎有些年纪了,墙面还刷着上个年代流行的绿色油漆,有些地方已经脱落,留下斑斑点点的浅色,声控灯看上去也不太灵敏,走出好远身后才会亮起一片。
“听不听话……”
“别……”
声音重新清晰了起来,是女生,至少三个人。
她仔细辨别了一会,才惊觉有人被拉到了厕所里面,这是一场**裸的霸凌。
可是霸凌早在上个世纪就被纳入了犯罪范畴,况且现在到处都是电子巡警,一切接入系统的摄像头都会辨别犯罪违法行为及时报警。
她抬头张望,果然,卫生间门外正对着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电子摄像头,和这里破旧的一切格格不入,红色光点闪烁意味着它正在工作,这个时候警察未到,宿管也早该出现了。
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人。
文棠想起来了,刚刚在楼下时候宿管就不在。紧接着背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很重很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头看着紧闭的防火门,预感下一秒里面就会冲出来什么牛鬼蛇神。
卫生间的动静还在继续,楼道里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文棠心里莫名很慌,直觉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脖子处吹了一口热气,瘆得慌,怪异感无处安放,她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此时进退两难,这个时候跑回寝室的声音会被发现吧……
声控灯开了闭,闭了开,闪得她心慌。
洗衣房!
卫生间旁边还有一个洗衣房,她探了探头,发现里面空间很大,躲了进去。
吱嘎——防火门被打开了。
藏在洗衣机背后,透过缝隙她看到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路过,有男有女,手上带着蓝色荧光手环,有人手里还提着银色箱子和没见过的仪器。
里面有一个男人异常扎眼,他穿着一件穿黑色短袖,手臂上有明显的训练痕迹,像是前面那群防护服找来的打手。
文棠小心翼翼听着隔壁的动静,心里纳闷一个小小的卫生单间是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的……
独立卫浴已经是大学公寓的最低配置了,她记得走廊里安排公共卫生间也只是应急需要,哪里还会像记录片里一样一群人挤在一起,洗漱和上厕所都在一处解决?
她有些焦躁,不知为感觉大脑像是被蒙了一层布,精神好像被分成了好几个维度,明明可以自由呼吸,却总感觉脑部缺氧,思维都受限了。
隔壁终于有其他声音了。
“怎么办,打一顿?”
“别看我,我可不打女人。”
“杨檬你上?”
“我是能上,但是救不了她的心病,我们也进不了房……”
文棠……房?什么心病?
“我来,我也不打女人,但是这几个不算人。”
那人言罢,文棠听到拳拳到肉的声音。
如何形容这种声音?就好像重物掉进了烂泥里,声音里没有清脆的回响,只有被身体完全吞噬的沉闷。
滴答,滴答……
文棠汗毛直立,明明打得不是她,脑子里却满是血腥暴力,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着开始滴血。
滴答,滴答……
耳边果真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一开始微弱不可查,后面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隔壁的动静突然停了。
滴答,滴答,回响揉杂在她沉重的呼吸里。
“有人……”
“不可能……”
“翻墙来的吧……”
剩下的声音她听不全,但凭直觉危险源在向自己靠近。
好奇怪,这一切离奇得像做梦一样,没有通知就出现在女寝的男人,消失的宿管,无故扩张的卫生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等!做梦……
她快速扫视四周,贴满瓷砖的房间,墙壁上挂着未干的衣服,三个滚筒洗衣机里只有一个在运转,仔细一些还能听到金属拉链头在里面碰撞的声音。
她越发觉这里不像自己记忆中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体传来异样的感觉,好像不受这里的自己控制了,又好像受另一个自己控制。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这让她想起以前趴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梦魇就是这种感觉,意识想要夺回身体,但是身体还在沉睡中,只能是徒做挣扎。
原来自己在做梦吗,怪不得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不对劲,却依然顺理成章接受了这一切。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梦而已,冷静下来,不要害怕。
不要怂啊!
可是,明明在隔壁卫生间的防护服和黑衣服突然出现在门外看我!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多久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黑衣服像看到了什么外来入侵者一样,眯起眼睛审视着里面。
“我看到你了”。
他走过来了。
一步,两步,好像踩在文棠脆弱的神经上,再多进一步都会逼疯她。
噩梦,噩梦!
文棠心脏狂跳不止,她伸出手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就算知道了这是梦,还是会害怕到颤抖。
可是我为什么会做梦呢?我好像是要回去来着,从……落星塔回去,还有肖晏师兄!本来是去送样品的,交给师兄后她收到安梨的信息,接着……女寝十二号?
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身体也变重了,对面的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越来越近。
“啊嗷!”
一声尖锐的怪叫打破沉重的氛围,是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健步如飞窜过来,挡在黑衣服面前。
它弓起背,顺滑的毛炸开,嘴里还在哇哇乱叫。
文棠终于撑不住了,意识消散。
紧接着窗外的景色开始异变扭曲,从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到近处的路灯,整栋楼都撑不住摇摇欲坠。
看着洗衣机后面的人影突然消失,陈诲海扬起手环,上面显示人数从 6变成了5。
果然有人翻“墙”进来了,这可是重大漏洞。
他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猫,又看了看表盘,5后面的小数点闪烁了几下回归整数,这才转过身去走出洗衣房。
梦境开始崩塌,这次任务已经没有任何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
三元回过神来,依然站在落星塔外面,刚刚的小黑猫就是她,将文棠推出了人造梦境。
作为高阶生命,三元早已熟知梦境的秘密,可以清楚感知到人为干预下的存在甚至随意进出,但是文棠只是一个普通的蓝星人,没有特殊设备连接起同频的脑机信号是无法进入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意外进入“墙”,而且她竟然清醒地意识到了梦境的存在,这绝对是超乎常人的精神力,惊动了梦主人从而产生驱逐反应,人造梦境开始崩塌。
若不是被及时推出去,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形下她很有可能被吞噬掉,从此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三元回味着刚刚在梦里扫过鼻尖的异味,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她看着落星塔外的能量墙,对这个地方愈发感兴趣了。
“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幽怨的声音响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被拎着后颈提了起来,对上一双眯起来的狐狸眼。
像个真狐狸,浓重的非人感让她很不舒服。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好好好我放开,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何瑄安禁不住她蹬腿闹腾,蹲下来放猫归山:“你倒是会挑地方,知道这是哪吗?”
“不小心走到这的。”
“你连编谎话都这么敷衍,是真的不怕被我送去特殊物种研究院?去了那里会被绑在手术台上,剖开肚子掏出肠子做实验!”
为了更吓人一些,他甚至声情并茂地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你要送早就送了,何必在这里吓我。”
三元抬头看他,得到了一个微笑。
自从被他“意外”“捡到”带回家后,就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不管自己怎么闹,对方总是一副“好好好都随你”的样子,一味“溺爱”着她这个披着猫皮的不明生物。
但是很奇怪,他这样招小动物喜欢的人总是给她一种微妙的感觉,她吸吸鼻子绕着何瑄安转了几圈,得到的信息依然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人味很淡。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难不成我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两天后就是庆典,表现好点我可以带你去现场。别想着自己溜进去,会有大人物在,管得很严的 ”
说完就站起身自顾自走了,三元跟在身后一路小跑。
“都不抱我一下嘛……”她有些失落,想着这个男人果然可怕!
先是让自己习惯了他的温柔,然后突然冷落,就会让自己抓心挠肝,然后他再顺理成章对自己好一点就可以得到一个忠实的小宠。
我才不会中你的诡计!
三元抬起前爪狠狠挠了一下他的裤腿,若无其事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