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在隔壁青铜馆的谈今序以及盯着祭祀台探究的录检之,江浔阳将相机的显示屏翻转过来,按下快门。
画面定格,六个人的第一张合照就此出炉。
回去的路上,江浔阳坐在大巴车上整理照片,这才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拍下了很多美好又不经意的瞬间。
他没有系统的学过摄影,大多数时候都是随心而动。
心动了,景也就跟着到了。
天色渐沉,窗外又飘起绵绵细雨。
江浔阳坐在大巴车的最后方,举起相机。
画面再次定格。
昏暗的车厢内,大家不是在玩手机就是闭目养神,唯独谈今序,坐在右侧的单人椅上,身体微微前倾,懒懒地将身体重心靠在右侧的车窗上,手肘微曲,手掌轻轻探到前坐,托了一下琼琚即将要撞上窗户的脑袋。
雨珠小点小点连成细细密密的短线固定在窗户上。
琼琚看了眼窗外,悬停在课桌右侧挂钩下面一点的手没摸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就收了回来,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走到教学楼中间的垭口,正准备踏出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琼琚回过头去,身穿校服的少年拿着一把印有星空纹样的伞,从隔壁教室特地跑出来叫住了她。
“你的?”
琼琚迟疑地看了眼少年递过来的这把略显华丽的伞,没接。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琼琚住宿,晚上的洗漱时间又有限,宿舍里的四个女生便在开学那会儿就商量出了一张洗漱时间表,今天刚好是琼琚利用这段时间去洗头。
“什么我的,你不是喜欢星空这类的纹样吗?特意买了送给你的,你试试。”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伞,将伞柄递到琼琚的手中。
与外伞面偏国风的星云纹样不同,内侧的伞面虽然也印有纹样,但更为简洁大方,且将其撑过头顶后再仰视,还会随着角度的不同呈现出别样的纹理图案。
琼琚当下就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甚至忘了说话。
她要拒绝的,可这把伞实在好看,且不论是外观还是握感,甚至是伞骨都排布的恰到好处。
结实,却不笨重。
她很喜欢。
少年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琼琚将伞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递还给他。
“无功不受禄,这把伞我不能要。”
琼琚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一样飘进少年的耳中。
明明是拒绝的话,可少年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反倒是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而后朝琼琚耳边凑过去,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最近两次的英语小测不是很理想,周末可以帮我补习吗,琼老师?这是学费。”
少年的眼睛真诚又干净,看不出半点的撒谎痕迹。
但琼琚还是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又着这人的套了。也不恼,只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与他拉开一点距离,然后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势,将递出去欲还给少年的伞收回来,撑开,边朝对面的宿舍楼走边说:
“周末除了周六上午在教室,其他时间我都在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室,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直接过来找我就行。”正说着,琼琚停了下来,皱眉看向他。
正点着头连连应是的少年也跟着停下,瞪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问怎么了。
琼琚抬手,指了指宿舍大门前贴着的那张纸:“女生宿舍,男生止步!”八个大字随着琼琚的声音,映入少年的眼中。
见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了原地,上耳廓开始后知后觉地烧起来,一直烧到中段,虽没再烧下去,但肉眼可见的慌了。
琼琚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而后道:
“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伞。”
说着,琼琚牵起少年的手,把伞递到他的手里,确认他握紧了,不会被雨给淋到,才转身跑上楼去。
看着琼琚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身影,少年的下半耳廓转瞬间也红了起来。
9月末,天气逐渐转凉,冷锋过境数次,终于将华北大地上的最后一抹余热洗去。
寒风阵阵,却吹不走少年心中的躁动。
雨珠打在伞面上,哔哩啪啦地响个不停。
谈今序撑着黑伞站在雨幕里,身上的外套不知去了哪里,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硬是被他穿出了清冷矜贵的高知感。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来,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在路面上,为西川的夜景平添了几分朦胧与梦幻。
琼琚站在大巴车最下面的那层台阶上,把谈今序的外套递给他,整个人还有些懵。
早上四点不到就起床出门的她几乎一整天都在高负荷运转,所以刚上车就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睡并不是睡过去就没意识了,而是闭着眼睛,思维仍在运作。
就比如她的脑袋快要撞到车窗时,她其实是有感知的。只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没顾上去控制自己脑袋的运动轨迹,想着撞就撞吧,无所谓。
结果每次预感到自己快撞上时,都会有一股力将她的脑袋扶正。
且为了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睁眼的琼琚还试探性地故意多撞了几次。
但可能是频率上没控制好,到第五次的时候,那股力就消失了,转而撞在了一块带着松木香的软垫上,松松软软的,还有摸着很舒服的绒毛。
直到其他人下车去节目组提前订好的餐馆吃饭,冯柒巧将她喊醒,琼琚都靠在那块质地细腻柔软的垫子上,没再换过姿势。
被喊醒的琼琚睡眼惺忪,呆呆地望着冯柒巧看了许久,然后拒绝了一起去吃饭的提议,准备一个人坐车上再休息会儿。
冯柒巧自认是个严肃成熟的大人,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面对软毛小动物和漂亮小姐姐的时候,真的没什么抵抗力和原则可言。
看到琼琚满脸倦容,还语气温柔地跟自己说话,请她帮忙照顾大家,此人就彻底飘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琼琚所有的请求。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会儿琼琚跟她说想要天上的月亮,冯柒巧也会立刻去报名参加宇航员的测试训练。
月亮摘不回来没关系,高低要去上面拍两张照片带回来送给琼琚。
之后冯柒巧她们一行人就去了餐馆吃饭,琼琚则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收到了周黎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周黎以为她不舒服,询问起她的情况。
等琼琚回完消息,确认周黎那边不会特意为了看她跑过来后,琼琚这才重新靠回到毛茸茸的软垫里。
只是这回,琼琚借着路边的灯光,看清了自己靠着的是什么。
车窗外,水珠晶莹剔透闪着光,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穿行其间,朝她这边走过来。
由于撑着伞的缘故,琼琚看不见他的面容,只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暖光的灯光和伞面阴影的叠加下,变成了灰褐色。
冰冷刺骨的寒风钻进琼琚的衣袖里,掌心处还能感受到谈今序刚刚握着伞柄时的余温。
琼琚将伞又打高了些,方便他穿衣服。
大巴车的台阶还算高,琼琚这会儿站在台阶上刚好比谈今序高出一点,所以只要正常撑伞,再稍微抬高一点就好了,并不费劲。
等他穿好衣服,琼琚把伞还给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谈今序的眉眼很好看。
是非常标准的桃花眼。
眼尾微微上扬向外延伸,哪怕站在伞下,在琼琚的记忆里也始终明亮。
谈今序从琼琚手里接过雨伞,传递的过程中碰到了琼琚冰凉的指尖,这才注意到琼琚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就从车上出来了。
忍了忍,没忍住,最终还是蹙眉问:“怎么不穿外套?”
略带严肃的语气和不易叫人察觉的愠怒藏在谈今序的言语和眼神中。
是琼琚从没见过的模样。
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她只看到谈今序稍稍抬起的眉眼和下午见面时没什么两样,眼角依旧还残留着几道红血丝,没有完全褪去。
“你眼睛红了。”
谈今序闻言愣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线条倏然绷紧,每一寸肌理的牵动都带着克制与妥协。
对于这样答非所问的琼琚,无论何时,谈今序应对起来都大多显得无奈。
从重逢到现在,琼琚总是这样。
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会温吞回答,并不敷衍,但会不紧不慢地把对方带进自己的节奏里,再像现在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地将话题岔开。
偏偏和她说话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真就顺着她的思绪说下去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么想着,谈今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琼琚向后退去,转身上了两节台阶,从自己的座位上勾到她外套的同时还顺便把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到手上。
外套是一件可以正反穿的轻薄款羽绒服。
琼琚将它提在手里看了看,最后选择了墨绿色的那面,在谈今序的注视下,把衣服套到身上。
打开小背包,在里面找了找,翻出一瓶未开封的滴眼液,转身想要回到原来的位置,随手团了放在包里的小围巾就这么掉了出来,被谈今序眼疾手快地接住。
至于琼琚。
在注意到自己的围巾掉出来后,也弯腰去抓。
结果不知是低血糖了还是没休息好的缘故,那一瞬间琼琚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迈出去的脚直接踩空了一节扶梯。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琼琚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抓取一切可供她稳重身体的事物。
就抓住了谈今序伸出来的小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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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