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拉娜注视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弗瑞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悠悠开口：“看起来你和正义联盟的人相处的很不错。”
“嗯……”尤拉娜有些晃神的应着，“戴安娜很好……其他人……见得不多……但是也没有很坏……”
然后从弗瑞的角度，她又开始发呆。
尤拉娜的意识正在注视着克洛伊。
女孩浑身是血的被红头罩抱着冲进安全屋，洛温开启白眼扫视过去时，看到女孩身体里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了虫子，而她的大脑深处，几乎被虫团侵占的如同滚乱的线团。
如果不是洛温自身的情绪过度稳定，尤拉娜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珍妮弗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刻判断这个女孩无法以常规驱虫药治疗。
除去洛温身上的能力，抽到的物品……想了一圈，居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孩子需要被先收容，等待后续本体抽到更合适的能力进行驱虫。珍妮弗如此判断。
红头罩离开前，特地来找了珍妮弗。
“按照约定，在一切治疗手段无效后你可以带走克洛伊。”男人看着犹自冷笑的博士说道，“但在那之前，我劝你别去招惹搅局者，她的脾气可没我那么好。”
红头罩离开，屋里只剩下壳子与斯蒂芬妮、克洛伊。尤拉娜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壳子，不然让珍妮弗去送糖也太怪了。
至于紫藤花毒，那是真没招了。
好歹也是系统抽卡出的物品，万一呢？
然后……
尤拉娜透过洛温，看着斯蒂芬妮。
她能理解。
这个人的愤怒、这个人的悲伤、这个人的拒绝……
如果她有朋友的话，她一定也会如此奋不顾身。
车厢里的少女低垂着脑袋，无法控制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她逐渐紧握的手背上。
一包纸巾被弗瑞面无表情的扔过来：“如果和正义联盟在一起会让你更开心，我想无论超人还是神奇女侠都不会介意收留你一段时日，你并不一定要遵循郎博士的安排。”
尤拉娜气若游丝的道了谢，又微微摇摇头。
不是的。
她只是感觉到自己本来以为的，可以晃晃悠悠的靠着漫画和手书积攒能量，再去解决她带来的那些异常项目的想法，或许有些来不及了。
哥谭尚且未能解决，闪电侠那边又出了新问题。
异常项目871，一个没有被人完全吃掉，只要遗漏一点点渣滓，就会重生的小蛋糕。
一个未能妥善收容的871能在80天内让地球变得不再宜居。
而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它已经出现了多久，她还有多少时间。
她能做点什么？
尤拉娜握紧胸前的挂坠。
Symphogear提供的力量绝大部分是为了与强大的对战，但是有一种能力，或许可以做到净化或者清除。
——绝唱。
当Symphogear装者的歌声与情感进行极致共鸣，Symphogear会爆发出远超常理的力量，甚至能直接攻击到灵魂，如果她能忍住绝唱带来的负担进行引导，或许她可以一次性清除哥谭所有的833寄生。
【并不是很建议呢，亲亲】系统的声音相比往常的跳脱，多了点认真【抽卡而出的能力与你完美适配，但它们本身的某些副作用依旧存在，绝唱对于你身体的负荷是未知数，我们现有的能量不一定能维系住你的生命】
【尤拉娜，这是警告，你可能会因为绝唱死去】
死亡。
尤拉娜瑟缩了一下，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如果她死去了，她带来的这些异常——
【依旧会存在】系统迅速地接上她的思绪【它们已经存在】
尤拉娜将脑袋抵在车窗上，脑海里无数的念头飞转，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任何出路。
不过，她觉得至少她无法再安心回站点等着了。
她能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如果让自己坐在站点里继续画漫画……她也画不下去。
漫画的最新几页分镜正杂乱堆积在她的脑子里。
尤拉娜不擅长画宏大的战斗场面。她画爱丽丝确认彼得是蜘蛛侠后，会偷偷在他的储物柜放创可贴和能量棒，画爱丽丝在彼得迟到而被老师训斥时，递上一份书写工整的课堂笔记，画爱丽丝在同学与老师怀疑彼得时，假装无意说出的彼得在场证明打掩护。
她画不出爱丽丝坦然走到彼得面前说：“我知道你是蜘蛛侠，让我帮你。”
那太有勇气。
爱丽丝可以沉默的观察，可以止步于小小的勇气，因为漫画里的纽约，最大的苦难并没有波及到任何生命。
而在现实的哥谭，有一个女孩正在被虫群吞噬。
“弗……”
如果她笔下的角色，是“普通人发现英雄秘密后温柔的守望”，爱丽丝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靠近与分担英雄的重担。
那么尤拉娜的故事，难道是“制造灾难后却只会躲起来画画的白痴”吗？
“弗瑞先生。”尤拉娜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开口。
至少。
她要站在能看清楚代价的地方。
“我……想去哥谭找珍妮弗。”
弗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给我一个理由，帕里伍那女士。我答应了郎博士确保你的安全，而哥谭和安全这个词丝毫不沾边。”
尤拉娜微微坐直了一些，低垂着脑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珍妮弗说，哥谭出现了……异常，我想去……帮……”
“——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珍妮弗·郎的要求。”车子刹停，弗瑞没有回头，只是坐在座位上询问着，但是尤拉娜感觉自己正在被观察。
她努力抬起脑袋，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是我自己，我是自己想……”
“——我会告诉郎博士你很担心她，但是你应该留在安全的地方。”弗瑞第二次打断了尤拉娜的发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反驳。
尤拉娜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咬着嘴唇：“不……不是的！我必须！”
“必须？必须什么，你只是个偶然拿到了某种超能力的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郎博士在哥谭做什么，但是我相信那绝对比你想象的危险，那不是你该去的场合。”弗瑞第三次打断了尤拉娜的发言。
怎么办。
她强迫着自己不许低下头，眼泪再次无法控制的从眼眶里溢出，鼻头酸酸的，身体在颤抖，无法控制的想要说算了。
我该怎么办。
我要怎么说服他。
我……
我的作用……
“……珍妮弗要处理的，是只有我才能控制的，所以我必须去。”
尤拉娜艰难的开口，狠狠吸着鼻子，但是这一次，奇怪的是，弗瑞没有打断他，他安静地听着，微微眯起眼睛。
“……那、那是只有我能收容的异常。”
弗瑞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慢悠悠的说着：“郎博士告诉我，你启动那个挂坠是意外——你自己觉得呢。”
尤拉娜花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我不知道。”
她觉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但奇怪的是，弗瑞挑了挑眉，似乎接受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启动了车子，然后扭头向哥谭驶去：“我会送你到哥谭城附近，会有一位向导来接你去找博士。”
说着，他没有在意尤拉娜小声的道谢，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Cat，我有一个包裹需要在哥谭安全送达，避开''骑士''，老价钱。”
他挂断电话，尤拉娜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的低头用手背拼命擦着眼泪：“对……对不起……谢谢你……弗瑞先生……真得很感谢……我……我只是……”女孩泣不成声，话语支离破碎，“我不能不去……我必须……”
她翻来覆去说了很久，弗瑞没有应任何一句，只有车子在往前开着，车辆的颠簸混杂着她的抽泣。
在驶入一个隧道，一切都暗下来后，弗瑞突然开口了：“你很信任我，帕里伍那女士。”
隧道两旁的应急灯一段段的映照在车厢内。
“为什么。”
尤拉娜没有马上回答，她抽出纸巾，吹着鼻涕，看上去还没有从自己的情绪里缓回来。
弗瑞没有催促。
在车辆驶出隧道，光重新投入世界的瞬间，他听到了。
“我知道的。”少女将纸巾捂着鼻子，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你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尼克·弗瑞扯动着嘴角：“那你确实该再长大些了，孩子。”
尤拉娜低声“嗯”了一句：“……我、我会努力的。”
他们没有再说话，车子驶过漫长的公路，大桥上涌动的风送来海浪略有腥味的气息，她听到跨海大桥上的欢迎牌子因为风吹动嘎吱嘎吱的响动声。
一只奶牛猫正蹲坐在哥谭的入城口，嘴边两块上翘的黑色毛区犹如优雅的小胡子，当车子停在它面前时，猫咪抬起前爪舔了舔，“喵”了一声，起身看着车上的人。
“哥谭我不方便进入，只能送到这里。”弗瑞没有下车的意思：“这就是来接你的向导，跟着她走。”
尤拉娜道了句谢，或许是过于沉默显得有些氛围沉重，也或许是过于丢脸了，让她有些自暴自弃，在打开车门之前，她忽然愣了愣，笑说一句：“……我还以为会是漂亮的特工姐姐来接我呢。”
她的语气有些许期待与怀念：“因为弗瑞先生说，是专业人士。”
“你想得还挺美——有多漂亮？”弗瑞松开车盘，换了个懒散的坐姿。
“嗯……红头发的那种，很漂亮的大姐姐。”她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又小声道了句谢。
弗瑞看着女孩跌跌撞撞的跟着猫走了，他没有立刻驱车驶离，只是在原地坐着，就这么坐了很久。
尤拉娜·帕里伍那应该是一无所知的。
珍妮弗·郎，基金会，神盾局……
她说尼克·弗瑞是好人。
她明确说出的，她知道的。
——红头发的漂亮特工。
他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疲惫的女声：“什么活儿？”
“我就不能偶尔找你叙叙旧吗，罗曼诺夫。”弗瑞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