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力士和帕里斯通走后,猎人协会的工作人员抬走了昏迷的女助手。席巴带着管家们陆续离开,偌大的控制室只剩下艾比和伊尔迷两人,沉默无声蔓延。
艾比正盘算着脱身的借口,伊尔迷突然开口:"刚才那位金先生...姓富力士。"
少女一怔,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个。
见她困惑,伊尔迷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你在鲸鱼岛认识的小朋友...叫杰·富力士?真巧啊。"
艾比心中一惊。
先前金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她根本没注意对方的姓氏。现在将"金·富力士"和"杰·富力士"两个名字串联起来,再回想两人的发色和眉眼...她突然瞪大眼睛——这个金,竟然就是小杰口中那个抛妻弃子、从不回家的父亲?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少女咬住下唇,原本对金建立起的好感轰然崩塌。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抛弃的男人,怎么可能值得信任?
伊尔迷缓步逼近,指尖若有似无地穿过她的发丝:"至于帕里斯通..."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那种连伪装都懒得做的毒蛇,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艾比低下头:"我父亲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不,刚才才确认。"黑发青年掏出手机,"艾比,你这个月表现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他点开视频,"我的人调查伊斯特几个月,毫无线索,就像追捕幽灵。唯一找到的是你父亲同事的证词。"
画面中,中年男人皱眉:"伊斯特?没见过。但哈森这几年神神叨叨,总说神的使者伊斯特给他指示..."旁边女人插嘴:"我们都觉得他精神出了问题。……”
"我们调查了132人,回答基本一致。"伊尔迷收起手机,"排除念兽、精神操控和集体幻觉等因素,结论只能是——这个人不存在。"
艾比瞳孔骤缩,脑中一片混乱。
"明白了吗,"他突然贴近少女耳畔,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揍敌客家族,尤其是我...才值得你真正信赖。"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艾比心头突然涌起强烈反感,猛地拍开他的手。
"我不需依靠要任何人!"她死死盯着对方,压抑已久的怒火喷涌而出:"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我从来没同意过!"
空气骤然凝固。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漫过大理石地面,黑暗像粘稠的沥青缠上艾比的四肢。她喉头发紧,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撞击,几乎能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这是……阿比斯说过的气息外放?
虽然不及席巴那次山崩般的威压,但此刻缠绕周身的恶意更加阴冷——像有无数把薄刃顺着脊椎缓缓上爬。
还好压迫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刚喘过气,却见伊尔迷微微偏头,猫一样的眼眸闪着危险的光:"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艾比差点呛到。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总之,"她强作镇定,"婚约的事我不会承认。我要先去看父亲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
"我陪你。"
"不必。这是我自己的事。"
伊尔迷不再言语。
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漫来。艾比冷笑一声,不仅不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去死吧混蛋!"
地面应声炸裂,蛛网状的裂痕瞬间蔓延。碎石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掀起,暴雨般砸向伊尔迷。黑发青年轻盈后跃,躲过飞溅的石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居然免疫念压...果然更高级……他眯起眼,舌尖不自觉地舔过犬齿。
艾比甩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就走。自从那场该死的海难弄丢手机,她就像活在原始社会——鲸鱼岛连个卖充电器的铺子都没有,到了揍敌客家更是连电话机都摸不着。
糜稽那个死胖子...她磨着后槽牙。
收了她的报酬,说好三天交货,结果躲了她半个月。明天干脆直接杀进毒物学教室堵他——等拿到手机,她非查清楚父亲的事不可。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掉?
夜幕低垂。
电视新闻正播报着最新连环凶杀案:"...死者尸体呈现异常脱水状态..."艾比烦躁地关掉电视。周身似乎传来诡异的压迫感,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缓缓掐紧。继续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被这个家族同化……
"才不会呢~"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我的初生期总算熬到头啦。这儿的''点心''都尝过了,该换个地方觅食了。"
"醒了?"艾比对着虚空冷笑,"不如长眠算了。"
"好过分!"阿比斯在她意识里蹦跶,"这次保证至少三个月不掉线哦~够义气吧?"
艾比盯着自己掌心发呆,那里还残留着今天杀人触感。沉默片刻,她突然开口:"阿比斯,你之前不是说DR.D是个普通人吗?她今天居然刀枪不入..."
"嗯哼?"声音突然拔高,"你确定杀的是本尊?"
"什么意思?"她眉头拧成结。这次绝不是投影,她能百分百确定。
"提醒一下~"阿比斯拖长尾音,"好好想想,今天她有什么不同?"
艾比一怔。确实...今天没听到那老女人的心声。反倒是角落里发抖的女助手,恐惧的情绪浓烈得几乎实体化...
"懂了吧,笨蛋~"阿比斯发出窃笑,"人类最不可信的就是感官。就像...你也觉得你老爸死得太蹊跷,对吧?"没等她回答,祂又雀跃起来:"决定了!我们去挖出真相吧!"
艾比眯起眼睛:"你最好别玩花样。"
"骗你我又没糖吃~"意识中的存在轻盈旋转,"我们现在可是...一体呀。"
"那,我还有个问题..."少女咽了咽口水,攥紧颈间的吊坠。"如果只有你记得一个人,其他人都说他不存在...那人是鬼魂?还是我的幻觉?"她声音越来越小,"伊斯特叔叔...会不会只是我和爸爸幻想出来的?"
阿比斯咯咯笑起来:"这个问题太笼统啦~在我的记忆里,有很多会伪装的食物,经常迷惑捕食者呢。"声音突然变得欢快,"不过鉴别方法超简单——咬一口就知道啦!"
"我真傻。"艾比自嘲一笑,"居然问你这种问题。"
"诶~"阿比斯委屈地拉长音调,"你这话听着像在骂我..."
"不聊了,睡觉。"艾比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出神——如果伊斯特叔叔真的不存在,那她这些年究竟在和谁说话?指尖传来吊坠冰凉的触感,金属棱角硌得皮肤生疼。
至少这个...是真实的。
困意渐渐袭来...
巨轮劈开墨蓝色的海浪,在无垠的海面上划出银亮的轨迹。桅杆顶端,一个瘦小的身影随风摇晃——那孩子看似抓着缆绳,实则双脚离地漂浮着,海风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扬起黑发如同飘荡的水草。
"伊斯特,我们要去哪里?"童音穿透海风。
船头的高大身影转过身,兜帽下的男人带着笑意回道:"湖中岛,我的家乡。"他指向远方的海平线,"那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小家伙顺着指引望去——灰暗的天幕下,数百只形态诡异的飞鸟正盘旋鸣叫。有的长着三对翅膀,有的尾羽闪着金属光泽,投下大大小小的阴影在海面织成奇异的图案。
"那里——有好吃的吗?"他突然咽着口水,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声,"我要大吃一顿!"
男人的低笑一声:"有,各式各样的生物,除了人之外随便吃。"
"那里的生物...都和你一样吗?"孩子歪着头,金色竖瞳亮得惊人,"为什么不能随便吃人,人很稀有吗?"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
远处传来海兽的低鸣,浪花拍打着船身,在月光下碎成千万颗珍珠。
"等到了地方..."他抬手压住被风吹起的兜帽,"你就会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很有趣。"
"切,又装神秘!"孩子撅着嘴刚想反驳,突然瞪大眼睛指向天空,"快看!云把月亮啃掉啦!"
灰紫色的夜幕中,遮天蔽日的透明巨影正掠过月轮。那生物像用冰晶雕刻而成,六对翅膀舒展时如同万花筒,洒下令人目眩的七彩极光。
"那是磷光水母的表亲..."男人的斗篷在风中烈烈作响。"靠吞噬闪电为生——"
话音未断,巨兽突然折返俯冲。
"我没吃过这个呢~尝尝看!"
孩童兴奋地踮起脚尖,虹膜里映满流动的彩光。就在怪物即将撞上桅杆的刹那,仿佛撞进无形的熔炉,"嘭"地爆成漫天闪烁的星尘。
小家伙本能地张开嘴,那些发光的颗粒竟自动汇成细流,钻入喉咙——
"呕!难吃死了!"
艾比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苦味。她胡乱抹了把嘴角,突然愣了一下。
只是个梦...怎么会连味道都记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