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08
《公主与杀手》
文/李思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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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三更，乌衣巷外传来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话音落下的那刻，在侍郎府西院屋顶趴了许久的女子动了。
身形宛若鬼魅，从屋顶跃至侧窗，翻入屋内。
房间里刚经过一番翻云覆雨，就连空气里都涌动着情欲的味道。
床上的男人拥着半身赤/裸的女人，心口刚好被女人堵着，梦里的他似是有所察觉，倏地睁开眼。
恰好对上了黑衣女子无情的眼睛。
“来……”
话刚发出半个音，女子的刀已经划过他的颈脉，呼吸之间，利刃已将他人头割下。
床上被惊扰到的女人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黑衣劲装的蒙面人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像是阎王索命。
一时吓得她连尖叫都忘了。
“啊……呃……”
不过瞬间，女人晕了过去。
可刚才惊慌的声响惊动侍郎府暗卫，门被撞开，黑衣女子拎着人头从侧窗翻出，身后数名暗卫追来。
“抓刺客！”
“往西去了！”
“走！”
“……”
火把点燃了京城的夜，就像是冷水滴入热油锅里，顿时沸腾喧嚣。
黑衣女子拎着人头如入无人之境，脚尖在瓦上一点，便是数里。
暗卫苦追，弓箭手就位。
箭矢带着风朝她射来，箭箭落空，更有甚，有人一箭射穿了侍郎的人头。
片刻之后，所有人追丢了目标。
暗卫停在原地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沉声道：“不会是''绝''吧？”
几人皆默然。
众所周知，江湖杀手榜上排名第二的“绝”杀人时，总要拎着对方的人头在城内绕半圈，任由那血淅淅沥沥地落在青瓦之上。
行事诡谲，为人嚣张，轻功一绝。
无人知其行踪。
可他从不会对朝堂之人动手。
几人将目标追丢，心思沉重地回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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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无相门。
黑衣女子拎着人头跃入高阁之中，身穿玄衣的男人正坐在椅子里，桌子上摆着刚沏好的春茶。
屋内茶香缭绕，柳灼缓声出口：“做的不错。”
黑衣女子将人头扔在地上，很快就有人来收走。
“这单做完，你可歇一歇。”柳灼缓缓道：“青萝，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被唤作“青萝”的女子微顿，上前一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如牛饮水一般，千两银才能买到的一两茶对她来说，跟外边两文一碗的茶水也没什么区别。
“能歇多久？”青萝问。
“不知。”柳灼道：“如今门内没什么大任务，那些小的我自会分给旁人来做。”
“铃萝回来了吗？”青萝又问。
“尚未。”柳灼顿了下道：“去休息吧。”
青萝朝他点了下头便离开。
连着三天蹲守才寻到时机杀死礼部侍郎史明轩，且还是用如此极端的手法，饶是青萝也有些疲乏。
回到流水阁内，让丫鬟在她屋内备了热水。
摘掉黑色面巾，褪却衣衫，整个人没入热水之中，浴桶内的花瓣将她身上的血气洗掉。
等沐浴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她换了一袭黑色里衣，乌黑浓密的长发用帕子绞到半干，而后使用内力烘干。
整个人都清爽了。
丫鬟给她端来一碗面，可她淡淡地挥了挥手，“不吃。”
“主子，昨日是您生辰。”丫鬟青翠道：“奴早早就做好了长寿面等您归来，却未能等到，想必这几日您没吃几口东西，这会儿吃点垫垫肚子再睡吧。”
生辰？
青萝都愣了片刻，而后躺到床上，床幔随之落下，声音冷冷，透出种不近人情的味儿：“不过是个假的罢了。我不想吃。”
青翠闻言也没敢再说什么，应了声喏便端着离开。
出门前，青萝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又传来：“你有心了。”
青翠一颗心顿时又变得活泛，朗声道：“为主子，奴心甘情愿。”
青萝没再说话，随着门关上，室内终于寂静，而外边已然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身体再熬不住，沉沉睡去。
而今日的京城，注定无法平静。
……
朝堂之上便有人禀告皇上，“昨夜子时，礼部侍郎史明轩在府中被江湖人所杀，杀手竟拎着人头在城内绕了大半圈。煞气极重，惹得小儿啼哭不止，简直目无王法！
臣恳请皇上，要为礼部侍郎讨回公道，以正王法。”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男子剑眉星目，单手扶着太阳穴，看上去慵懒之极，就连开口也是懒洋洋的：“朕听闻史卿前日当街抢了个女子，董卿又怎知不是江湖人在替天行道？”
“陛下！”董志诚立刻跪下，“您才是天！”
“你的意思是朕杀了史卿？”萧锦玄顿时坐直，眼神冷冷，朝臣们后背顿时浸出冷汗。
董志诚颤颤巍巍地道：“臣不敢！”
“爱卿胆子大得很。”萧锦玄施压之后也没再理，淡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有人站了出来。
“此事可有眉目？”萧锦玄问。
“贼子于夜半入侍郎府，杀死史侍郎后在城内游转了小半个时辰，此后甩掉侍郎府暗卫，在城西消失不见。”大理寺卿刘潜安温声道：“今早此事已传遍京城，人心惶惶。而贼子尚未露面，根据侍郎府见过次贼的人说，应当是杀手绝所为。”
“杀手绝？”萧锦玄抬了下眼。
刘潜安解释道：“璇玑阁于十年前公布的杀手榜，第一是煞，第二是绝，第三是铃。”
璇玑阁是整个四海大陆最大的、最强的情报中心，无论平头百姓，还是皇亲贵族，只要你有银子，都能从璇玑阁找到你想要的信息。
而璇玑阁的排行榜不仅有杀手榜，还有才俊榜、美人榜、名剑榜、横刀榜、武林榜等等。
璇玑阁每年八月公布排名，上榜者皆可得璇玑阁送的千金。
而杀手榜上前三人从四年前开始便没动过。
“杀人必砍头便是杀手绝的手法，对方轻功一绝，暗卫追丢也在常理之中。”刘潜安道：“此事涉及到了江湖之事，臣认为可请无相门出手。”
“无相门是杀手组织！”有人立刻反对：“我等怎能与虎谋皮？”
“用杀手来杀杀手，多正常。”
“可那还要你们大理寺何用？”
“……”
朝堂上竟这样吵了起来，萧锦玄知道他们每天都得吵一会儿，便没作声。
等他们吵完了才道：“此事交由刘卿全权负责，只是无相门有无相门的规矩，据朕所知，无相门可不做朝堂上的生意。若是刘卿有本事，可用。”
“臣遵旨。”
末了，萧锦玄又道：“刘卿查的时候顺便查查，史侍郎强抢民女的事儿，之后一同上报。”
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站起来挥挥手，“行了，退朝。”
随着一声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锦玄离开了正殿。
甫一到侧殿，屁股还没挨着坐垫，就听太监通传：“朝华公主到~”
“皇兄！”穿着浅蓝色襦裙的姑娘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吹起一阵香风，叮当环佩，说话间便跑到萧锦玄眼前，“皇兄你今早吃什么呀？我给你做了山药糕，养胃的。”
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灵动得很。
萧锦玄在朝上的那点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拍：“你做的？”
“嘿嘿，我让良玉姑姑做的。”萧锦华讪笑：“四舍五入也是我做的了。”
“拿来。”萧锦玄朝她伸手，“说吧，又有什么事。”
“哎呀，皇兄！咱俩之间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吧。”萧锦华眼睛滴溜溜地转，“我只是关心皇兄的身体而已。顺带，想打听一下……就一下，那个史明轩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说他脑袋都被人给割下来了，也太吓人了吧！”
“朝堂上的事，你也问？”萧锦玄挑了下眉。
在一旁伺候的朱公公听得胆战心惊，跟在这位年轻的帝王身边久了，自然也摸出点他的脾性。
今早在朝堂上沉默良久，便是已然有些生气。
他一生气，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下朝后他便让人吩咐下边的人都管住嘴，可别再提礼部侍郎史明轩的死，否则死的可不止史明轩一个。
杀手沾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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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之事，还屠杀朝廷命官，这不是当众打皇上的脸么？
却未料想，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一下朝，便来八卦了。
还一脸期待的模样。
即便是受宠，也不该踩在帝王的脸面上问。
朱公公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好话，正准备在一旁思考为公主开脱的措辞，便听朝华公主道：“我好奇。”
她睁着那双人畜无害的荔枝眼，水灵灵地转一圈，撒娇道：“皇兄，说给我听听。”
朱公公吓得腿都在抖，随时准备跪下。
萧锦玄却笑了下，“估计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啊？他做什么坏事了？”朝华公主撑着下巴轻叹：“得做了多大的坏事才被杀的那么惨？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克扣军饷？”
一项项的罪名罗列出来，又被她一项项否定。
而坐在一侧的帝王并无半分怒意，反倒是宠溺含笑地盯着她看。
等到她猜想够了，萧锦玄才道：“不知，已交由大理寺卿去查了。你要凑这个热闹？我下旨让你去监管。”
“不不不。”朝华公主伸出手指拒绝：“我有更大的事儿要做。”
“何事？”萧锦玄顿了下又道：“可要找个夫君？过几日便是殿试，皇兄可在举子中挑个文采斐然，性情温良，容貌上乘的男子给你当驸马。”
“啊？我不要。”朝华公主无奈扶额，大声道：“皇兄！我才十六！！我不要驸马！”
“及笄一年，也可准备。”萧锦玄道：“总得培养一下感情。皇兄给你挑了人，你们相处一下，若是你不喜欢还可悔婚。”
“我不要。”萧锦华皱了眉。
萧锦玄立马道：“好，不要。他们没这个福分，皇兄还能留你几年。”
“才几年啊？”萧锦华瞪他，“若是我这辈子都不嫁，过几年还得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怎能？若是朝华不想嫁，那便一直不嫁。我当皇帝，你便是公主，我做了太上皇，你便是长公主，普天之下，谁能耐你何？”萧锦玄连“朕”都省了，宛若是一对寻常人家关系好的兄妹。
萧锦华又问：“若是朝臣一直烦你呢？”
她学了那些朝臣的语调说起她的婚事，把萧锦玄逗乐，“谁敢说，朕让人割了他的舌头。”
“哈哈哈。”萧锦华大笑三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皇兄。”
朱公公觉着，便是连大皇子都没这个待遇，能这般拍着帝王的肩膀。
“皇兄，我想去参加武林大会。”萧锦华终于步入正题：“如今动荡平息，我想出宫玩。一月之后，武林大会将在关山举办，说不准我能混个武林盟主当当呢。怎么样？你当皇上，我当盟主，咱们萧家也算祖坟冒青烟了。”
朱公公听着这话心肝胆都在颤，可年轻帝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他再一次对公主受宠的程度有了认知。
这便是拔了皇上的胡子，皇上都得乐两声。
“不好。”萧锦玄冷了脸：“出宫之后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够打的。朕可不想出去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回来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哎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再说了，我这功夫可是师父认证过的强！我师父可是你给我找的，武林绝顶高手好吧！”
萧锦玄仍是摇头：“武林大会高手林立，危险丛生。”
“不管。”萧锦华也恼了，“我就要去。你若是不让我去，我每日来你的偏殿里哭，早三回晚三回，午也来三回，哭到嗓子哑，人也疯，让所有人都说你有个小疯子妹妹。”
“……”
翌日早朝刚下，萧锦玄脚步还未迈进侧殿，就听见了朝华公主洪亮的哭声。
像是在给谁号丧一样。
萧锦玄路过她，装作若无其事，默不作声。
朝华公主轻叹一口气，继续装哭，“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哭着哭着，竟想起了去世的母妃，一时间悲从心来，竟哭的真情实感。
一刻钟后，萧锦玄站在她面前，给她递了张帕子：“你可以去。”
萧锦华抬起脸，脸颊红红，鼻头也红，眼眶更是红得厉害，抽噎着问：“真的？”
“我给你派个人，你得带着。”萧锦玄道：“寸步不离地带着。”
萧锦华问：“谁？”
“待出宫之日你便晓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