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离开许久后
谷予才回过神，灌了半瓶冰啤酒，恢复了些气力。
微信里，堆着厂商的报价单，还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林思雨：怎么突然下线了？
林思雨：聊上了还是？
....
林思雨:好奇心害死猫，你再不回就是害死我这个妙龄美女。
谷予扣了1过去，林思雨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刚接通，她笑嘻嘻的声音就蹦出来。
“如何了～姐妹”
谷予：“……”
“你们两现在啥关系？”
脑海弹出那个吻，谷予仔细思考了下，说，“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
林思雨：“.....”
--
伴随着国庆的结束，榕城的交通重新回归松弛状态。
蒋时序开在回清吧的路上，高德提示还有30分钟的路程。
森彗小区离他住的房子、还有酒吧，都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路上，好友高阳打来电话。
“蒋时序，你今天必须给我回复！”
高阳急吼吼道，“你《水漫金山》的建模你到底接不接？人制片可是为你追加了1%的报酬！”
《水漫金山》是上个甲方的新项目，以宋代志怪小说为背景的动漫电影，投资不小，但建模也是个大工程。
高阳作为前领导，比谁都清楚蒋时序这个兵有多好用，为了把人拉回工位拉磨，他也算是三顾茅庐。
“对方图你的技术，这才连夜加价，你再考虑考虑！”
新增的1%报酬，算下来也有20w。
颇为丰厚的报酬。
“不接。”蒋时序很干脆。
话落，直接触发了高阳的长篇大论。
要不是隔着电话，估计口水都得喷过来了。
五分钟后
任高阳好赖说尽，还是只置换来一句
－－“最近忙，接不了。”
“臭小子，你撒谎也找个其他理由吧。”高阳冷哼，“酒吧一直是胖子在打理，你就一孤家寡人，有啥好忙的。”
蒋时序打断，语气炫耀，“你怎么知道我快脱单了。”
？What？
“我幻听了，还是你中邪了？”
高阳的诧异快要溢出话筒。
他作为蒋时序的大一届的同系师兄，毕业又成了他领导。
高阳也算是对蒋时序这几年的感情状况了如指掌。
真是在负无穷和正无穷来回横跳啊。
向蒋时序示好的女生如过江之鲫，年年桃花开不尽。
然而，都被蒋时序一一拒之门外。
高阳曾经怀疑过他不是弯的，就是恐女。
还曾劳心劳力帮他抢了市医院的精神和男科两个号。
直到毕业后，高阳突然品到蒋时序这‘千年铁树’的好处！
情人、七夕、圣诞这些情侣经典出游日，蒋时序都能坐在显示器前赶工期。
断情绝爱简直是牛马头上最好的紧箍咒！
骡子面前最好的胡萝卜！
“你诓我。”高阳放软语气，继续劝，“你现在有能力、又有体力，正是做项目累作品的好年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工作，有了工作再谈情啊爱的才.....”
蒋时序打断，“可是我现在有爱情。”
嗯？
两秒后，电话那头爆发出尖叫，“那就不管工作了吗？！”
“抱歉，我是恋爱脑。”
蒋时序的语气毫无一丝愧疚。
想起那个吻，他脸上慢慢荡开笑意。
过去一周，他一直在等谷予的消息。
先是一个陌生好友申请，以为是她来敲门，通过后却发现是她的保险销售。
后来的赔付流程，蒋时序想，她总该露个面吧？
事实是，她露了。
销售发来的聊天的截图里，那头是她的微信头像。
简单两句。
【多少钱?】
【行，你帮我转给他。】
随着转账结束，她又再次在他生活消失。
他所有的愤怒、骄傲、期盼都无人光顾、侧目。
蒋时序太不服气了。
在一夜无眠后，冲动彻底控制了他的身心。
一脚油门，横跨半个区，来到了她家楼下。
蒋时序突然的沉默，落在高阳眼里，成了扯谎心虚的表现。
“行啊，我下周回榕城给我朋友当伴郎。正好顺路看看哪位大师给了治出了恋爱脑！”
说罢，嘟一声电话就挂了。
高阳在办公室气得爆走了两圈，等了会，也没等到蒋的服软消息。
于是他决定当个好脾气的刘备，主动出击。
【国庆嘉奖会帮你抽了台微波炉，我到时候车到你新家】
【不用谢，做桌饭给我洗尘就好】
【红烧狮子头、爆炒龙虾......清蒸蒜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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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个吻，谷予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追在她身上的事，比大学体测的计时器还紧急。
榕城虽然是内衣生产基地，工厂遍地可见，但厂商的质量良莠不齐。
谷予的订货量算小型，够不上榕城老牌厂商的起订量，而中间层的厂商当季订单已满，出货基本排到明年开春了。
为了找到合适厂家，谷予开着那辆刚修好的桑塔纳，在榕城的三个镇来回跑了四五天。
榕城的内衣生产盘太大了，谷予的订单量相当于海里的一只虾，并不起眼，尤其她带来的是原创的新设计稿，工序不能沿用基础版内衣的套路。
很快，她就被七八家合适厂商拒之门外了。
为了尽快进产线，谷予开始6点半起床出门，7点半堵在工厂跟单办公室。
工人一般8点开工，领导层则经常8点打完卡慢悠悠去附近吃个早餐，然后钻入偌大的车间，再想找人可就麻烦了。
数不清吃了几个闭门羹后，谷予靠着以前工作的交情，约到了一家中规模的厂商。
赶在晚餐前，参观了缝纫车间和包装部后，谷予当场决定下订，付了2w定金，和经理约好明天3点签合同。
一颗心落地后，谷予拎着一袋啤酒去甜品店，想找林思雨喝两口，分享这个喜悦。
刚停好车，远远地，就看见林思雨和她男朋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出门了。
啧。
谷予靠回驾驶座，听完了半首歌后，转动方向盘，开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圆舞曲’商务的电话。
这通电话是来盯进度的。
谷予再次保证会按时交货，同时也催了催对方的第二次打款。
她现在仿佛回到了20岁出头，为余额着急心慌的日子。
很累，但至少还保有斗志。
塑料袋里的啤酒，一滴不剩地进谷予的肚子。
酒精，对成年人来说，是流动的安眠药。
趁着醉意上头，她鼓起勇气去看了秦远叙的微博。
最新一条，是组九宫图婚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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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是一望无垠的草原，画面中心的男女亲也很想密相拥，层叠的白纱裙和笔挺的西装，昭告着这对佳人婚期将至。
点开评论区，共友们接龙追评着祝福。
她并没有将秦远叙抓奸在床，而是在出差的酒店，偶遇了秦远叙带着她秘书在见家长。
四人有说有笑
远远看着就是融洽相爱的一家人。
秦远叙解释是父母催婚，谷予又不肯结婚，只能拜托秘书一起演出戏搪塞父母。
谷予知道他是家里独子，父母催婚心切，她也很想理解相信秦远叙的不得已。
但在美团、饿了么翻出他的开房记录，她再也不能假装房间里没有大象。
对外提起这段来来回回耗了六年的感情，谷予总是云淡风轻，确保姿态好看不需要被人怜悯。
可夜深人静时，人总忍不住诘问过去，愤怒、低落一一登陆。在情绪彻底包围她时，谷予拉过被子，逼着自己睡觉！
第二天
谷予斗志昂扬，早早起床，整理好合同后，画了个全妆，换上了纯职场风套装。
带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提前半小时出现在了张经理的办公室门外。
她攥着反复核对过十几次纸质合同，和两条牡丹烟，敲响了实木门。
“谁啊？来了来了。”张经理笑咪着眼，叼着根烟开门，门内的沙发椅隐隐可见有个拎着个lv的女人背影。
“张经理，是我。”谷予刚打了个招呼，手里的东西还没递出，就看见张默的笑容一淡，他不仅没迎人入内，反而将门关上。
谷予心里一紧，暗叹不好，脸上依旧热情，“张哥，我们约了今天签合同的，合同我带过来了。”
“路上经过家店，也不知道你爱抽哪个牌子的烟，就随便买了两条，希望你别见笑.....”
张经理皮笑肉不笑打断，“小谷啊，那啥，我们的合同目前应该签不了.....”
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像一只大手从后掐住了谷予的后勃颈，震得她头皮绷紧。
她就站在门外，听着张经理略带愧疚地告知她：
厂里昨晚接到个6w件的外包加急单，这个月底就要赶完发出。
她这个6千件的小单，顺理成章被插队，踢出局。
张经理把两万块订金塞还给她，“昨晚本来想和你说，结果给忘了。”
谷予微笑，“张哥，你这样不合规矩吧。”
在订金已付的情况下毁约，放哪一行都不合适。
他话里“忘了”到底是真忘，还是就等着人上门后再告知。
用脚想都明白。
都是人精，眨下眼，都知道对方玩什么心思。
张默吐了口烟，隔着灰白的烟圈，他挑眉笑了笑，“不是哥不帮你，说实话，也是你的单太小了。”
“再说了，你现在也不是marin的总监了。我想卖你几分薄面也卖不了啊。”
谷予在心里冷笑。
突然想起四年前，当时还没有张经理，只有一个初级的张跟单员。
为了拿单往上爬，张默守在她前公司门口挨个递名片，后来在她手里接到第一个十万单后，捶胸顿足大喊她是救命恩人。
那时的诚挚模样，倒是和现在一口烟圈喷人脸上的桀骜劲，截然相反。
谷予嗯了声，听着对方贬低了几句她的稿子，憋了一肚子气，却还是客客气气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离开。
这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比张默懂得做人留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