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
连衡走下车，还没看见狐狸跑哪儿去了，谢淮林就叫住了他。
“我刚看见狐狸往后面跑了。”谢淮林给他指出方向，“我车窗一直在开着，看得很清楚。”
这条大路两边种的都是杨树，枝繁叶茂。连衡抬头远眺，林下田野起伏不平，形成了一个接一个高低错落的小山坡，哪里能找见白毛的影子。
“反正也不着急赶路，咱们就在这边等会儿吧。”谢淮林气定神闲道。
连衡终于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万一那只狐狸不回来了呢？”
两人身后。
覃利和柏冉默不出声。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谢淮林养的狐狸跑了，连衡不想等了一般。
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气氛开始僵持起来。
谢淮林与连衡对视几秒，突然笑了：“听你这话，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那狐狸了？”
“担心是一定的。”连衡移开眼，继续寻找起狐狸，可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他是我带出来的，万一惹事，那可是我的麻烦。”
谢淮林轻笑着说：“那倒是，所以连衡，等回去以后，你可千万小心了，他跟你的大福可不一样。”
连衡“嗯”了声，心情复杂。
若说当时九欢山地裂，他觉得谢淮风有问题，那现在看来，实则是他大哥谢淮林。
谢二公子，纯粹就是脑子有问题。
单纯的愚蠢。
这座玉矿，还有谢淮林……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发现什么？
连衡想不明白，自己这位老朋友到底想做什么。
“狐狸！！！”
覃利眼尖地看见一抹白色：“连总你快看，那是不是你的狐狸？”
连衡刚抬头，就看见白狐从杨树上纵身一跃。
“嘶——”
身旁覃利吸了口凉气。
西北方向的杨树下，狐狸轻盈地落在地上，四条细长的腿朝他疾驰奔来。
连衡看着那道雪白身影，一时有些发愣。
狐狸是犬科，同犬属其他属像，但又不完全像。尤其是跑起来时，灵动敏捷，与路上常见的狗截然不同，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还是狐狸好看些。
更合他审美。
“回来了。”谢淮林轻轻说了一句。
连衡没回应他，柏冉隐隐觉出不对，解围道：“还知道来找我们，它刚才会不会是去方便了？好聪明的狐狸！”
连衡：“……”
不敢想要是被那狐狸听见，会有什么反应。
八成他脑子会很吵。
覃利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看见了兔子什么的，捕猎去了吧？”
“我猜也是。”接他话的是谢淮林。
话音刚落，连衡脑子里响起一声：“那蝙蝠妖的真身就在这里，他附身在了一个人类身上，可惜我没看到那人的脸，被他逃掉了！”
“既然回来了，那我们继续走吧，各位，别耽误了时间。”连衡蹲下，伸手抱起狐狸，率先走回车里。
车子继续赶路。
连衡抱紧想从他怀里跳出去的狐狸，面色微寒，冷声吩咐着：“王章，关窗。以后只要这狐狸在车上，就不要开窗户了。”
“是。”
王章爽快答应，但狐狸可不愿意了。
他动了两下没挣开，就歇了继续挣扎的心思，老老实实任由连衡抱着。
本来相安无事，可这连衡竟然敢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绝对不能姑息！不能纵容！
“喂！连衡！你居然敢和我作对！”
质问声响起，连衡一点也不意外，直视狐狸眼睛，与他对峙：“在汽车高速行驶的前提下，你知道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啊？
连总在跟谁说话呢？
覃利一头雾水。
透过内后视镜小心看了眼，瞧见是狐狸，才放心下来。
不过……
连总这么正经地跟一只狐狸讲话，还不止一次，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好像从九欢山下来，抱回这狐狸开始，连总就变得有点奇怪。
太邪门了。
车里，狐狸不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连衡，一字不吭。
没发出声音，也没在连衡脑子里说话。
对视许久，到底还是连衡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他轻轻抚摸狐狸，顺着脑袋给狐狸顺毛，放软了声音，颇有些无奈地说：“下次别再这样了，很危险的。”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狐狸都不会听的。
可听不听是一回事，他把狐狸带出来，该说的是一定要说的。
他以为狐狸会气到跳脚，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狐狸“嗯”了一声后，就跟他解释起来：“刚才我感受到了那个蝙蝠妖的气息，一闪而过，我担心他跑了，就去追他了。”
连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忍住了。
他把狐狸放在腿上，拿起手机，把字体调成繁体字，屏幕朝他：
【这种文字你认识吗？】
狐狸摇起尾巴，扫过他手背，同时跟他说：“认识。”
看来以后在外面就省事多了。
连衡继续打字：
【既然是冲我来的，那蝙蝠妖早晚会再来找我，你不要去寻他了，因为可能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狄自欢思考了一会儿，回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需要你的帮助，狐狸大人】
“那还差不多。”狄自欢本来也没怎么生气，看在连衡还算识相的份儿，就勉强把这事翻篇了，“对了，连衡！以后你不许对我凶巴巴的说话，我喜欢温柔的，你要记住了。”
【好的，记住了】
战线统一，才能解决问题。
他和狐狸在“蝙蝠妖”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生命暂时没有威胁，那其他那些小事，不足挂齿，连衡也不至于斤斤计较。
狐狸也满意于他的温顺，动动脑袋，在他掌心下蹭蹭。
“你叫下人提前准备好鸡肉，要同我在练花红家里吃的一样。”
连衡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是说练阿婆吗？】
“嗯哼，你是叫她阿婆，但她在我这里，就只是一个小辈，我都记不清是多少代了。”狄自欢语气骄傲。
连衡算算时间，给家里的保姆阿姨发了短信。
狄自欢看着他在手机里面写“一只鸡”，“啪”一下按在他手背上，抖抖身上毛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道：“一只不够。”
【十只可以吗？】
“嗯，那就先要这些吧，不够再做好了。”狄自欢朝他摇摇尾巴，走到窗户边坐下，隔着一层玻璃看外面。
他坐得端正，四只毛绒绒的可爱小爪并在一起，尾巴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后，只有头偏向外面看。
一行人先去拿了狐狸的《野生动物养殖许可证》，临近十二点，才到机场。
南欢县没有机场，他们去的是隔壁闵长市。
狄自欢一路上都在思考“飞机”这种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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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让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高空飞行，在他看来，这是比飞剑、符咒还要厉害的宝贝。
世人出行的“马车”尚且如此，那打仗的兵器……他并不怀疑连衡对他的警告。
覃利：“连总，飞机十二点半准时起飞，预计下午两点五十到达京市机场。”
“公司那边安排好了吗？”
说话间，连衡怀里的狐狸，终于看见了视频里飞机。
乍一看，像只奇形怪状的巨鸟。
线条冷硬流畅，狄自欢认了半天，也没认出那是什么东西打造的。
他刚想问连衡，就听见他的管家跟他说：“已经联系过相关部门，今天下午四点整开会。”
“好。”连衡抱着狐狸走入飞机。
狐狸趴在连衡肩头，把两条前爪搭在他右肩上，微微昂起头，伸长脖子左看看右看看，哪里都没见过，对什么都好奇。
“你们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乘务人员看见狐狸，走过来对连衡说：“宠物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我现在拿过来吧？”
连衡果断道：“不用了，我签署贵司的《宠物管理协议》。”
天海远际航空公司的《宠物管理协议》，专门针对包机乘客制定。
【特别款项（仅针对中小型宠物）：
如果宠物不放进宠物箱，途中造成的一切损失，均由包机人员全部承担。】
“连衡”俩字落笔轻盈平稳，字形清晰，连贯流畅，是非常标准的行楷。
狄自欢看他写完名字，目光一寸寸从笔尖向上看，疑惑问道：“这就是现在的笔吗？”
连衡动动食指，轻轻挠挠他下巴。
狐狸抬起头配合他，舒服地半眯起眼。
连衡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是，现在不光文字有了变化，书写文字的笔，也有了变化。”
狐狸觉得痒，动动耳朵，但好歹这次是没再笑出来了。
狄自欢感慨道：“确实是不太一样了，笔和字，都和我记忆里不一样了。”
连衡不方便继续说话，干脆拿手机假装办公，给狐狸打字：
【不需要笔墨纸砚，现在出门带一支笔就够了，但是毛笔字依然还在，依然有会写的人，书法一道也依然精妙。】
停顿片刻，他继续打字：
【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知道我的名字用以前的文字，该怎么写？】
“当然，我不是说过嘛，我去过学堂，也识字的。”狐狸语气轻快。
【那你的名字呢？】
【跟以前有变化吗？】
“那你伸手，我写给你看。”狄自欢不疑有他，直接催促他，“我也想知道我的名字到底变没变。”
这傻狐狸。
名字当然是没变了。
连衡面上不显，顺着他的意思伸手，试探性拽住狐狸右爪。
狐狸爪子比他想象中要大一些，指甲尖尖的，小爪子毛乎乎的，比他家里的萨摩耶爪子要大上一号。
快抵得上他手掌心大小了。
狐狸半躺在他怀里，刚伸手准备写，忽然瞥见窗户外面风景变了。
视野变高了！
他看见白云了！
好快好快！突然就飞起来了！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法术流转的痕迹！
连衡深深吸了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就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知道这狐狸名字了！
连衡心里正郁闷着呢，狐狸挥挥尾巴，扫过他的脸，叫他：“你给我把窗户打开，连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