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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非要易容

作者:荷桃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乐依旧偎在季临渊怀中,听他一点一点陪她梳理那些已模糊的旧事。目光不经意间透过窗棂,望向金檐玉砌的宫苑——庭外是何花木开得正盛?花瓣厚实饱满,边缘染着一圈金红,簇拥在枝头,宛若她此刻一身裙裾绽开的灼灼艳痕。


    “你八岁那年,蜀山地动,家中罹难,流落至药王谷,被药王收为弟子……”


    这番话,原也是她从前亲口说与他听的。只是,蜀山?自己原是蜀州人么?


    这个念头刚起,她便觉得脑中又是一阵混沌,仿佛被薄雾笼罩,什么也看不真切。


    注意到她的失神,季临渊转而温声道:“近日邺城附近的越昌府亦遭地震,药王与你师兄们应当都在那附近救灾。待日后……待我们成婚时,他们来了,再慢慢回想也不迟。”


    “好。”


    ——认出来了,庭外那是石榴花。


    石榴花本应只在初夏盛放,此时已是栖梧宫的深秋,竟然还开得妖冶。一树树如烈火烹燃,照破寂寂宫檐。日头愈烈,花便开得愈疯,追赶着最后可以盛燃的时光,几乎将整座宫苑都映上一层绯色的光晕。


    许也是因为地震吧,天象异常……她恍惚地想。


    他要起身走了,因长乐初醒,只觉周遭陌生,唯他最为熟悉,此刻竟生出几分依恋不舍。


    念及此,季临渊当即下令,命人将栖梧宫与毗邻的衔烛宫后院之间的高墙凿出一道洞门,使两宫相连。


    “夜间我便歇在小楼另一侧的暖阁中,你仍住在你熟悉的拔步床上。”


    “若夜半难眠,便抬眼一望,我在。”


    数步之遥,长乐与他隔廊相望。夜风轻拂,她可望见他灯下批阅奏章的身影,他亦能听见她宫中的细微动静。


    如此,两心方安,终得安眠。


    不知为何,这一夜,长乐睡得格外沉酣,未曾因梦魇惊悸而醒。


    *


    若要让长乐见外人,首要之事便是为她易容。可惜她已不记得自己为何需要改换容貌,季长公子几经踌躇,终是下定决心——


    他要亲自学会这门手艺!


    近日他实在忙碌,既要压下隔世重活的怅惘,处理朝中政务,防备父王突然探访,又得留意贺兰澈在天师观的动静,提防宫中弟妹告密。如今更添上一项:研习胭脂水粉、描眉画黛之技。


    不仅如此,他还得耐心应对长乐层出不穷的询问。


    特地从宫外秘密请来精于修容的妆娘,被安置在栖梧宫耳房内随时待命。


    季临渊只能挑午膳之后,陪长乐用些肉羹,将她哄去午憩,方才能抽身去面对那些女子的粉黛。


    第一日最为难熬,需先识物。


    从洁面用的香胰子,到黛粉、胭脂、口脂、铅粉、香粉,季长公子勉力维持着风度,一一辨识清楚。之后又要辨别诸般颜色之细微色差……


    由于他实在看不出唇脂中,豆沙红、檀红与牛血红之间的区别,这就苦了晨风大统领,被一块香胰子洗净脸后,便被长公子拉来充作妆模。


    口脂试了又试,晨风的唇皮都快擦破了,自家长公子才终于确定:长乐神医常用的色号,应当是“裸色”。


    可惜晨风到底是铁血男儿,唇色不点而深,愣是敷了三五层厚粉,才勉强接近那般浅淡的色泽。


    ……


    第二日,学艺便直接跳至易容之术。妆娘告知,此术源于古时巫傩祭礼中的“假面迎神”,后经江湖百工演变为改头换面之奇技。


    改妆的基本手法,就三种。


    “下流者以人皮面具覆之,虽形似而神滞,易被识破;中流者用蜂蜡、脂膏调和矿物彩粉,依骨相塑形,可改眉目轮廓;上流者则需精通医理,以金针渡穴暂改肌理,佐以幻香迷心,使人视之如睹故人。”


    长公子的笔记才记至此处,便暗道不妙。他近日便是拼尽全力,也只能学些下流的手法。而长乐所精通的,恐怕是医理与妆理共通的上流之术。


    晨风一边卸去自己脸上的桃色胭脂,一边急道:“既如此,殿下何不清长乐神医一同来听?说不准她能自行回想起来,岂不省事?”


    长公子:“……”


    晨风又重新出主意:“不如您将改妆的样子告知妆娘,请她每日为神医易容。”


    长公子:“……”


    他尚未想好该如何向长乐解释“为何必须易容”,唯恐她提前触忆旧事,却又不能对晨风明言苦衷,只得怒瞪下属一眼,令他咽下这哑巴亏。


    长公子最后非要妆娘倾囊相授,教他一种融汇三流之长的秘术。


    妆台上列着数十个白玉小盒,盛有以珍珠粉调制的肤膏、用鱼胶凝成的塑形胶。晨风的眉骨、下颌处被自家长公子捏了又捏,塑了又塑。


    听见长公子向妆娘请教:“他这下颌过长,可有修正之法?”


    妆娘从容答道:“若依古法,便只能锯……”


    “锯不得!”晨风惨嚎出声。


    好在危急关头,晨风想到贺兰澈此人对长乐一片痴心,曾在金阙台私苑中珍藏不少与她容貌极为相似的傀儡与画像,当即与自家长公子一拍即合,去“借”来若干以供参考。


    有了这些与长乐面容几乎一比一还原的塑像作为范本,终于用不上晨风了,他得救了。


    经过三日昼夜不辍的专心习练,长公子竟真掌握了其中关窍——简直是为她豁出了洪荒之力。


    如此,才能亲自去找长乐,将她的容貌再度勾勒成他前世所铭记的模样。


    *


    失了部分记忆的长乐显得格外安静,只着一袭粉白缎裙默然静坐,肌肤白皙得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粉色。


    她望着季临渊为她束起广袖,专心调和脂粉的模样,忽然轻声道:“殿下,我觉得你很累。”


    “乖,别动。”他柔声劝道,手中笔刷迎了上来,“为你,怎么都不累。”


    长乐果然敏锐得很,仰脸问他:“为何要为我易容?”


    她本来极为满意自己的原本容貌。初初揽镜自照时,简直被自己美得惊到了,左扭右扭,横看竖看,还曾说:“殿下,这称为盛世美颜也不为过吧?”


    此时却狐疑道:“莫非你对我的长相不满意?”


    季临渊拦下她欲扯假睫毛的手,温声解释:“我的乐儿正是因太过美丽,太过耀眼,时常惹人觊觎,才不得不稍作改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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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理由简直答到了她的心上,她认可了,继续嘟囔道:“看不出殿下真是小气……那我何时能不用易容?”


    他拍粉扑的手腕微微一滞,眼前倏忽闪过西宫中父王阴沉的面容。定神后,他取黛粉为她晕染两腮,扩形修容,低声道:“就快了……很快了……”


    待终于妆成,他才长舒一口气,让长乐仔细记住此刻镜中之貌:一双杏眼,俗气的腮红,凌厉的长眉……


    “我才不要呢!改出来的模样,远不及我本来面目。”


    她伸手就要擦。


    “不可——”


    却不懂他为何如此坚决地阻拦。


    有问题。


    拉扯半晌,她重新给季临渊一次机会。他又捧起她的脸,反复试调好几回,终于复现出那张前世记忆中的容貌——


    清丽却不失英气,容光流转,嗔喜皆宜。


    长乐这才算满意。


    只是不知为何,见他执笔补画眉型时,几度眼眶发热、喉间哽咽。


    她感觉,他好似更喜欢自己易容后的模样……只是这模样并不像自己,倒像个陌生人。


    他看易容后的自己,眼神要更深情几分……


    她压下心思,随口打趣,以作验证:“可我若每晚沐浴,这妆容便脱落了。难不成殿下要每日为我重画?”


    季临渊终于着恼,忍不住开呛:“我只为你画上三日,往后你得记下,自己来。”


    长乐才刚轻“哼”一声,他便立刻改口,语气软了下来:“好好好……每日我都早起,先为你改妆,再上朝,可好?只是……你起得来么?”


    怕他辛苦,她终于答应自己学会上妆。


    只是,她非要耍赖说自己看不懂眉粉脂粉的区别,季临渊万万想不到,这些女子的闺房之物,都是他来教她辨认。


    最后亲自从她房中翻出她旧日曾用的妆匣来,验证她明明记得清楚区别,才作罢。


    “对了,我见那书架上还藏着一只匣子,说不准里面有我的好东西……”


    长乐说着,便踮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一只木匣。


    谁知匣子没拿稳,“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上。


    刹那间,琳琅满目的小瓶小罐滚落一地,乒铃乓啷响成一片,在寂静的宫室中格外刺耳。


    瓶塞在撞击中松动,些许诡艳的液体从瓶口渗出,在地砖上蚀出细小的白烟。


    季临渊下意识将她往后一揽,袖风扫开弥漫的异香。俯身细看,只见一本《毒经》垫在匣底,各种瓶身上皆贴着极小的铭文:“百日醉”“牵机引”“碧落黄泉”……


    全是至毒之物。


    长乐怔怔望着满地狼藉,忽而轻声喃喃:“原来我都藏着这些……殿下,我从前是不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率先反应过来,将这些绝命斋的东西都拾起来。


    看样子,前世她在婚仪上给自家人下的毒,就和这些有关。此时他抬眼望她,唇角牵起笑:“不,这些都是……我叫你藏的。”


    “你叫我藏的?”


    长乐望着她这位“准夫君”,突然扭过脸去,只留给她一个看不懂的背影。


    真的有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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