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30年8月3号,农历七月初五,蓉江市气象台最新报道,预计今晚九点左右,我市将迎来这个月最强对流天气……降雨量达到高峰……伴有雷暴大风等现象,请广大市民做好防护……”
天空阴沉沉的,医院门口小卖部的老电视传出经典的天气预报,穿着旧汗衫的老人坐在陈旧的藤椅上,一下一下扇动着手中的蒲扇,门口摆着一地红红绿绿的水果,偶尔有人来询问他果篮的价格。
相忆甩动着手上的药袋子,慢悠悠的从医院走出来。
18岁那年,相忆从福利院搬回到以前的家里,从那时起她每晚都会做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路边,面前是一条空无人烟又望不到尽头的小巷,夜晚的巷子里下着大雨偶尔电闪雷鸣,衬得气氛阴森又恐怖;
虽然淋不到一点雨,但她每次想四处查看一下却无法行动,而那条小巷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低语。
起初她没当回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在召唤她似的。
相忆最近实在是被整的睡不好觉了,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来医院看看,开点药吃一下。
本来想走路回家,但是此时天空已经阴云密布了;考虑到如果淋雨感冒了又要来医院,相忆思索几秒,选择了打车。
“喂,岁岁!你从医院出来了吗,检查结果如何?天气预报说马上要下雨,要不要我叫人去接你?”一股极具少年感的男声从电话里传出。
“不用了,已经打车了,我现在有点累,有什么事晚点说,挂了。”相忆疲惫的靠在出租车位上,懒洋洋的回复后就将电话挂断,接着打开微信,对着药拍了一张给人发过去后,就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爸爸自杀,妈妈在同一天消失不见,而爷爷奶奶那边,早就与父母断绝了来往;
五岁那年,相忆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出租车刚到小区门口,天就飘起了小雨,相忆见状将一袋子药举在头顶遮雨,随后走进小区门口的面馆,向着里面正擦桌子的中年妇女招呼:“张姨,二两面打包。”
“回来啦,今天没去兼职啊?”张姨一边询问一边走去做面。
相忆笑着回答:“嗯,调班了。”
张姨注意到她手里的药,担忧的询问:“你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吗,生病了?”
“哦这个啊,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睡不好,开了点助眠的。”相忆随口回道。
“这样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爱熬夜,晚上要早点睡,别……”张姨正笑眯眯地安慰,就被人打断了话语;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走进来:“小疯子回来了,这什么啊,市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哎哟脑子真出问题了?哈哈哈哈哈。”
“王鸣!你怎么说话呢!”正在装面的张姨听见这话,差点把面扔在王鸣脸上。
其实王鸣的阴阳怪气相忆早就免疫了,这时只一脸无趣地盯着他。
因为相忆爸爸当年自杀场面过于血腥,而且死前还一直神叨叨的大喊大叫,导致邻居们都传他是中邪了,发疯了。
相忆还记得小时候,在姑姑怀孕之前,每周都会带着她回这边住几天,一碰到王鸣就会被他和他的几个小跟班欺负,张口闭口就是“小疯子”,那时候她不会说话,没办法反抗;
街坊邻居都当是小孩子们玩闹,也不管,其实就是看相忆没爹没妈好欺负;也就只有张姨会制止那些孩子,然后把她拉到店里,煮一碗面给她吃。
相忆低头轻叹一句,随手拿起一瓶玻璃瓶装可乐,掂了两下:“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这脑袋是每年都想挨一下?你不会是m吧。”随后将可乐瓶向王鸣猛地挥了一下。
王鸣吓得一躲,反应过来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地大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看你妈根本没死,就是受不了精神病跟人跑了的,留下你这个......”
“祸害”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相忆已经抬脚踹过去了,正正踹在王鸣肚子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王鸣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横飞出去,摔在店门口,半天没缓过来劲儿,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一团;
张姨提着打包好的面慌慌张张走出来,不知如何是好。
相忆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跟萃了冰似的,语气不善道:“再说,下次挨的就是脑袋了。”
王鸣趴在地上任旧不服气,恶狠狠地抬头朝相忆怒吼:“你个疯子!你爷爷当年就该弄死你!”
听到他这话,相忆愣了一秒,然后发出一声冷笑,俯身朝王鸣靠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在那个老不死的弄死我之前,我也会拉上你一起的,知道了吗?”
相忆歪着头,死死盯着王鸣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仿佛鬼上身。
被阴影笼罩的王鸣逐渐脸色发白,好像是被吓傻了,相忆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自己的演技有这么好吗,还是这傻缺太不经吓了?
于是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语气轻佻道:“滚吧。”
相忆有了反抗意识后立刻就给自己报了学跆拳道的班,十五岁的她满心都是对世界的怨恨,下手也没轻重,打架几乎都是下死手;
前几年王鸣确实被相忆打到脑袋流血进医院过,那时候周围的人都被相忆的样子吓到了,没人敢上去拦架;
现在依旧如此,于是王鸣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张姨将两个袋子递给相忆,柔声安慰道:“你别听王鸣瞎说,他就是天天闲的,爸妈又不管……”
相忆攥紧的拳头松开,浑身的戾气被一阵风悄悄吹散,扯出一下无奈的笑:“嗯。”
“连着可乐钱付了啊张姨,那我先回去了。”说完接过张姨打包好的面,拿着可乐和药转身走出面馆。
“今晚要下大雨,记得把门窗关好!”张姨大声叮嘱道。
“知道啦!”
相忆回到家,刚一打开门,一头“小猪”迎面飞扑过来。
“喵!!”一声嘹亮的猫叫。
“欢欢小猪,一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相忆一边托着猫一边快速往屋里走,萌物在怀,刚刚不愉快的小插曲彻底被她关在门外。
欢欢是相忆三年前捡的灰色狸花猫。
说来也巧,那天相忆的兼职下班下的晚,夏天的雨来的突然,她被淋的乱七八糟,到家门口就看到这小家伙小小一只蹲在地垫上,它浑身湿透直打颤,相忆没有一秒犹豫就将此猫带回家了。
养了一年,有天不知道怎么弄得,相忆下班回家就看见欢欢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吓得她连夜找了一家宠物店治疗,最后命是保住了,但只剩一只眼睛了。
从那之后,相忆每天都会回家住,就怕它再有什么闪失。但这家伙特别好养活,能吃能睡的,现在已经是一头猪喵了。
相忆将一袋子药扔在茶几上,提着面到了厨房,欢欢跟着跳上灶台,乖乖坐在边缘看相忆准备吃的;
给欢欢弄好猫饭后才端着自己的面走出厨房。
她直接席地而坐在茶几旁,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电影出来下饭;
忙忙碌碌终于是吃上了一口热腾腾的面,这一天折腾的,给她累够呛。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相忆拿起今天陈医生给开的几盒药,研究了一会挑了一盒拆开,吃了一颗。
刚把药咽下去,外面一道惊雷声响起,猫窜到相忆脚边,警惕地望向窗外,窗子被大风撞得嘭嘭响,此刻才19点,天就全黑了。
她简单安抚了一下欢欢后赶紧去关窗关电,相忆在屋里走来走去,欢欢就跟在身后喵喵叫。
又处理了一下学校的事情,21点,洗完澡的相忆就抱着猫一头栽进被窝里,欢欢窝在枕头边,舒服的打起呼噜,相忆闭眼尝试入睡,这时床头的电话响起。
“喂,岁岁,你怎么不回我微信?你回家了没啊?还有,你不是说你只是睡不好吗,怎么开那么多药?”景朔的连环问题把相忆问清醒了。
相忆这才想起来忘了回自己这个发小的语音轰炸,蹭一下子坐起来说:“我到家了,下午从医院回来脑子有点乱就忘了回你消息,对了我今天在医院遇到陈医生了,他给我开的药。”
景朔疑惑:“陈医生?就是小时候给你治失语症的那个医生?他怎么说。”
“他说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也有可能是小时候的病还有点影响,让我先吃着这些药观察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景朔听出了相忆话里透出的疲惫,非常是识趣地说:“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那你先休息吧。”
两人挂断电话,相忆长叹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安详地闭上眼睛。
她骗了景朔,陈医生今天的原话是:“能正常生活只是表象,当年的失语也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其中的一种表现,治疗起来并不困难,你这几年还出现过其他症状吧,比如健忘、抑郁、惊恐等等;再结合报告来看,我认为你潜意识里依旧存在强烈的自毁倾向,我建议你还是住院观察……”
这些她不想让景朔知道,现在她除了失眠以外没有任何病症,完全不需要住院治疗,小时候接受治疗的那段日子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那感觉依旧让她厌恶医院;
而且从小到大景家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即使现在需要治疗,她也不想再让景朔或景家插手了。
人情没必要这样浪费。
屋子里一片温馨,窗外妖风大作,今天陈医生说的话回荡在相忆的脑子里,父亲自杀的那个场面也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相忆渐渐有些喘不过气,翻身将脸埋进猫肚皮里。
药效慢慢上来,伴随着欢欢的呼噜声,渐渐地,相忆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突然感觉到不对,相忆猛地睁开眼,看到身处在熟悉的小巷,她知道,又到这个梦里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相忆像往常一样干站着,突然,她感受到了雨滴,心里正疑惑,结果能感受到的雨越来越多!
巷子里的雨下到身上来了。
属实是给相忆惊讶到了,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出现变化;眼看着衣服都快淋湿了,她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于是向巷子里跑去,就在她刚踏上一侧商铺的梯坎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玩家身份认证成功,恭喜抵达Rasha梦境,灵魂的游乐场今夜限时开放。”
相忆警惕的巡视周围,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什么东西?谁在说话?”
机械声再次响起:“您的意识已经脱离现实世界,介于您首次进入梦境,Rasha将免费赠送您一枚特殊道具,可在本次梦境中使用。”
“什么意思?!”相忆震惊地质问道,此时她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从某一个方向传来,而是飘在空中,虚无缥缈的。
Rasha耐心地回答:“在梦境中成功通关,您才能在现实世界苏醒,如果在梦境中死亡,那也将是真正的死亡。”
“最后,欢迎来到R世界,祝您今晚好梦。”
小巷恢复沉寂,只剩大雨落地的声音。
相忆此时此刻已经懵了,“刚刚说话的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意识已经脱离,为什么在这里死了就真的死了,Rasha梦境又是什么鬼?”一连串的问题在相忆脑袋里徘徊,但梦境并不打算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
相忆身后的店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就在她回头那一刻,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朝她飞扑过来,相忆本能的抄起一旁的板凳砸过去
“我去!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