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张铭易吞了吞口水,不由得有些紧张。
“张铭易,你是从哪看到我被堵的消息的?”,迟普僵着脖子,颤抖着开口。
浑身都在颤,控制不住。
“啊……就……”,张铭易没想到迟普这么直接,磨蹭说道:“就我们校园墙上,有人拍了现场的照片。”
“王沣,你在哪里看到的?”,迟普没回答,声音发颤,问另一个人。
“啊?”,王沣被点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回答道:“我,我是在短视频上看着的。”
宿舍微妙的安静被打破,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僵局里。
张铭易站在迟普对面,看得最清楚,他看着迟普那木头一样的表情逐渐撕裂,崩溃。
也是,换个人被债主堵上门,还被发到网上,都冷静不了。
“迟普啊,我们知道你不能……“
张铭易话还没说完,迟普又一次开口,“李毅轩,你呢?”
“我也是在短视频上看到的。”,李毅轩像是知道自己会被问道,脱口而出道。
“我是同学截图发我的。”,张季铭不问自答。
所有人的心此刻都被吊在屋顶上,宿舍里安静一瞬。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迟普,他们这个沉默寡言的舍友。
都在一个屋子里住着,没必要因为个人私事闹得太难看。
“那个,迟普啊,虽然平台上发的挺多的,但其实看到的人没多少,而且大家看一眼也就过去了,没人会揪着不放的。”,张铭易率先开口,倒不是他多想热络这个诡异的气氛,只不过他离迟普最近,最能看到他的状态。
每问一句,没听到一次回答,都是对他的凌迟。
“你们能发给我吗?”,迟普冷不丁开口道。
在得到舍友肯定的答复后,迟普转身,拿起了手机,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保持平稳。
等待间,迟普无数次的祈祷,不要拍到关山,不要拍到关山,千万不要拍到关山。
审判很快一条接着一条发到他的手机上。
迟普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眼神专注,迅速一条一条看视频或者文章上的配图。
直到手机颤得看不清楚,他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握紧拳头,只用一根食指上下翻找。
幸好,各种配图和视频拍到的都是堵他的那批人和他自己,之后人都散开了,也就没拍到关山。
“呼……”,长长舒出一口气,迟普浑身瘫软在桌子上,根本撑不起来。
“迟普,你没事儿吧?”,张铭易想了半天,还是不忍心,走上前问他。
迟普艰难抬起手,晃了晃,意思是自己没事。
“奥奥,那你好好休息啊,明天还要上课。”,见状,张铭易也没再纠缠,走开了。
“刺啦—”,耳边一片嘈杂,迟普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像是被毒打了一顿,迟普浑身疼痛。果然,关山碰上他,就会变得不幸。
冥冥之中,迟普相信,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越是亲近的人受影响越大。
妈妈是这样,关山也是,甚至路边的一条小狗都是这样。
尘封的记忆突然清晰,一幕一幕撞在迟普的脑海。
“闪开!”,关山怒吼,迟普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猛冲扑倒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水滴突然滴落在他的眼珠上,他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黑压压的一片。
他抬手抹了一把,结果,飘入鼻尖的,是异常突兀的血腥味。
预感发生了什么,迟普强力睁开另一只眼球,看到了关山被子弹打穿的腹部。
“关山!快闪开!”,迟普惊吓大喊。
威胁并没有解除,枪里不可能只有一发子弹。
关城远把他当成人质,而关山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这种情况,正好称了关城远的意。
“你还真和关城义,哦不,我的哥哥,一样啊,都是情种,哈哈哈哈哈……”,关城远嘲笑着,声音愈发变态扭曲。
迟普被关山护在身下,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关城远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关山的背后。
拿着枪,抵在关山的后脑勺上。
晚风凄冷,高楼的天台满是血腥与不堪。
周围阴影里,藏着的全是关城远的人。
迟普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当时的他推不开压在身上的关山,也没办法从关城远手上夺下那把枪。
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悲怆压得他喘不过气。“啊……啊啊……”,他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没事,我能解决。”,关山向往常一样,亲昵地笑,腹部的鲜血汩汩涌出,变成捅向迟普心脏的刀,让他痛到崩溃。
最后,自己昏迷三天,关山却差点儿在在急救室里没出来。
“如果不是你,关山的情况绝对不会这么危险。”,病房门口,蒋愈安的声音里藏着压制不住的怒气。
蒋愈安走后,迟普走进病房,默默在关山旁边坐下,怕压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腿边。
“关山,你快醒过来吧。”,迟普哀求道。那是他为数不多,主动请求关山做一件事情。
可那一次,关山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把他拥在怀里。
这辈子,绝对不能靠近他,绝对不能。
“啪嗒!”,一滴水声敲醒了迟普,他抬头,原来是刚刚咬破了嘴唇。
两人加回了微信,半年里,陆陆续续聊了几句,逢年过节的发个祝福,保持一种萍水相逢的网友关系。
尽管一开始迟普心里有些排斥,他不能接受自己心安理得地靠近关山,但时间久了,他开始期待什么时候关山会再给他发消息。
并不希望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只是这样,迟普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个念想,不至于那么绝望。
思考了很久,迟普决定放任自己这点自私的**。但每次和关山简单地聊完几句,他那一整天都会在心里祈祷赎罪,如果自己身上真的带着厄运,那就双倍落在他自己身上,千万不要碰到关山。
过年夜,张桦熬不了夜,强撑到十一点,吃了口饺子,就回房间睡觉了。
关山:新年快乐!
smiling cake:新年快乐!
两人的新年祝福在同一时间到达对方的手机,迟普握着手机,振动声弄得他整个手腕都有些酥麻。
玻璃窗倒映着迟普的身影,朦胧罕见的笑意漏了出来,映在楼下铺满地面的白雪上,有些冰冷,却又很好看。
零时的新年祝福,总会给人一种对方正记挂着你的感觉。
很奇妙,不用多说什么,收到的人会很开心。
本以为过年的嘘寒问暖已经结束,迟普盯着手机反反复复欣赏了很多遍,那四个字,还有上面的00:00,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机放到书桌上,自己盯着楼下厚厚的雪地发呆。
迟普喜欢雪,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喜欢。白白的,干干净净,他甚至想,如果有一天,要办葬礼的话,一定要选在冬天。
可是关山不喜欢,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迟普就发现了。
“你喜欢雪吗?”,关山笑着问他。
“当然!”,迟普眼睛亮亮的,轻轻摸了摸积在叶片上的白雪,“你喜欢吗?”
迟普看着关山,鼻头被冻得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爱。
“当然。”,关山笑着,“喜欢和你一起看。”
当时迟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更大的弧度,“嗯!”
他知道自己的笑是装的,因为他看破了关山脸上的伪装。
那种关山习惯表露的,驾轻就熟的表情,仿佛被练习了很多遍,只要需要,关山就会把那种温和得有些虚伪的笑容贴在脸上。
之后的每个冬天,关山提出要看雪,迟普都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拒绝。实在是找不到理由的时候,迟普就跟着他出去一会儿,然后借口自己怕冷,很快就回家了。
关山:[红包]
smiling cake:?
关山:过年发红包,吉利
smiling cake:[红包]……
smiling cake:[红包]
smiling cake:[红包]
smiling cake:一起
关山:好
见人收了红包,迟普心满意足地点开他给自己的。
关山:想看烟花吗?
smiling cake:?
关山:我在锦市,等会儿去郊外放烟花,一起吗?
smiling cake:不了,你们玩得开心。
迟普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去,但又觉得大过年的拒绝人家的好意不太礼貌,就在后面加了个祝愿。
新年第一个愿望,希望关山不要生气。
关山:好的。
放下手机,屋子里又安静了。
听说新年许三个愿望,愿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实现,迟普刚刚用掉了一个,还有两个。
他面向白雪,虔诚祷告:希望关山健康,希望关山离迟普远一点。
不知道会不会实现,迟普眼神温柔地看着窗外,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路上没什么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突然,无数烟花在迟普眼前炸起,把他的眼球烧成了一团火。
红色,金色,蓝色,绿色,紫色,五彩斑斓,照亮了迟普眼前的天空。
很美,很震撼。数量过于庞大,放烟花的人手笔很大。
不知道关山放的烟花是什么颜色的,有点好奇,迟普拿起手机,笑着拍下了眼前持续不断的烟花,保存在了手机相册里,谁都没有说。
那一天,他悄悄蹭了场不属于自己的绚烂烟花。
“出来放烟花还看手机啊?”,蒋愈安拿着仙女棒冲到关山面前,火星四处喷射,点亮了两人的脸,“靓仔谈朋友了?”
关山按灭手机调侃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去去去,都说了八字还没一撇。”,蒋愈安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没注意火星差点溅到他的新款大衣上,限量版,不好买,只有蒋小少爷有钱又有闲,提前两个月定制,重金买下。
关山朝周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仙女棒的火光上,低声道:“愈安,万事俱备了。”
“太急了吧?”,蒋愈安质疑道。
火光下,关山的脸若隐若现,时明时暗,但他应该是笑着的,淡淡地看着在他眼前燃烧的焰火。
“我真好奇,”,蒋愈安撇嘴道。
“什么?”,关山声调不高。
“你发疯的样子。”
两人间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