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gos想了想，无所谓道：不知道。
Tragos：为什么死亡的寓意一定是糟糕的呢？对自杀的人而言为什么死亡是绝望，不能是解脱呢？
强词夺理。
裴泽眼神微冷。其实他没必要和Tragos探讨死亡这个宏大到近乎无解的问题，这纯粹是浪费时间。但他想起当年在青训营那个长他几岁的好友，想起夜市小巷子里的那个婶婶，想起......陆末一，即使裴泽并不知道少年最后的结局。
Tragos这种将死亡浪漫化合理化的言论，像毒液一样，正是滋养这场扭曲游戏的温床。它让施加迫害者心安理得，让陷入绝境者放弃挣扎。
他不能让这种论调，在自己面前仿佛占据真理般地滑过去。
裴泽：因为“解脱”这个词太具有欺骗性。它掩盖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是你们，先联手为他打造了一个名为绝境的囚笼。当他所有的生路都被规则堵死，当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被一样样剥夺、践踏，是你们站在笼外，轻描淡写地指着那条唯一的、通往毁灭的缝隙说：看，那是解脱。
裴泽：这根本不是选择，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的完美地推卸掉法律责任的谋杀。而你，Tragos，就是那个递上解脱说明书，并试图让所有人都相信那是唯一出路的人。你让他以为是自己选择了终点，却绝口不提，是谁先把终点设置成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文字如同解剖刀一层一层剥开“解脱”这个词包裹的华丽糖衣。
裴泽：你为死亡披上浪漫主义外衣，不过是在为自己参与并制造悲剧寻找开脱。真正的恶魔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在作恶，他们只会给罪行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你把这场游戏称之为“人性测试”。
裴泽：所以，别再玷污解脱这个词了。徐阳不是得到了解脱，他是被你们一点一点，逼死的。
裴泽：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看着屏幕上少年发来一长串条理清晰的文字，Tragos瘪瘪嘴，脸上露出混杂着不耐和一丝被戳破伪装的愠怒。他喃喃自语：“真是，一堆烦人的大道理，又不能当饭吃。”
怎么说呢，Tragos真的不知道裴泽说的这些吗？
不，他当然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狩猎游戏的规则是如何将人逼入绝境，他清晰地知道徐阳是如何在精心设计的压力下一步步走向崩溃。他甚至能预判到大多数参与者在面临关键抉择时会做出何种反应。裴泽所说的“逼死”，从客观逻辑上看，完全正确。
但是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是无法共情的怪物。
“真是......话说这么直白，会没朋友，没朋友啊。”
“不过这才是他有趣的点嘛，再说如今这个局面正是我想看到的啊，不然费心费力弄这游戏做什么？”
Tragos的内心独白冷静可怕。
他并不因裴泽的指责感到愧疚，反而因为这场对话对人性的研究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在他扭曲的认知里，世界的运行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感情和道德是弱者才需要的装饰品和枷锁。他设计游戏，观察反应，享受操控，这一切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不过，裴泽有一句话终究还是说错了。
Tragos：不是我设计让他参加的哦。
Tragos笑着敲下这行字，几乎能想象到这几个字会给对面那个自予冷静的少年带来多大的震撼。他期待裴泽认知被颠覆的反应。
“徐阳......主动参加？”
不出Tragos所料，看着这行字的裴泽瞳孔微缩，不自觉地念出声。
裴泽：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迅速回复，少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内心已然掀起波澜。
Tragos发来和徐阳的对话截图。补充道：自己看吧，当然你要说这是我自导自演我也无话反驳。
Tragos：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就是事实。
Tragos：毕竟一开始他并不是我们的目标，虽然他这个人在学校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自身成绩好还下得一手好棋，也算是个好苗子老师的培养对象吧？要不是他自己联系我们，我们也不会把他拉进这个游戏。所以，这不能怪我们吧？
裴泽点开文件，阅览两人的对话。在这期间Tragos补充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徐阳帮我们完善了游戏规则和设定呢。
证据确凿。
裴泽靠在椅背上，消化着这个信息。联想到当时陆末一的情况以及经济状况。
他问。
裴泽：为了钱？
Tragos：对啊。我们的游戏于他而言，是唯一能快速且有可能拿到那笔救命钱的机会。
Tragos：所以，严格来说我不是逼死他的人。我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一个他明知是毒药，却依旧吞下去的选择。而陌生人的流言蜚语，才是真正让他跳下天台边的推手。
Tragos：所以，现在呢？你觉得谁更残忍？是设计钓竿的我，还是制造了那片沼泽的看客？徐阳可是拿到了那笔钱的人。
这也是在变相提醒裴泽，狩猎游戏的猎人并没有把少年拉下深渊。裴泽没有完全相信Tragos的自我开脱，但他接受了徐阳主动申请这个关键事实。
这群人只是冷眼看着徐阳在沼泽里下沉，然后在他即将灭顶时，好心地递上一根挂着诱饵的绳子，只不过这个诱饵是一个毒苹果。
但其实这件事有个最本质的问题，如果徐阳真的不在对方的猎物名单上，那少年是怎么知道狩猎游戏的存在，还知道狩猎游戏能给他一笔不菲的资金？
更重要的是他是通过什么渠道，精准地拿到Tragos或者其他游戏发起人的联系方式？
少年将自己的分析和疑惑发去得到Tragos的拍手称赞。
Tragos：真是精彩的分析，裴侦探。不愧是能提出弗兰肯斯坦的人。
Tragos：那么，根据你的逻辑如果是我主动找上的他，我的动机是什么呢？
看着Tragos将问题像皮球一样踢回来。裴泽知道，今晚的对话只能探到这里。继续纠缠下去只会陷入无意义的语言漩涡。
他随意打发：你的动机？无非是观察、实验、满足你那扭曲的**，或者更无聊的说只是为了找点乐子。
裴泽：具体是哪种，我没兴趣猜。
裴泽：今晚就到这里吧。
他干脆利落地切断话题，不给Tragos继续发挥的余地。
裴泽：这场《弗兰肯斯坦》的戏码，我会好好演下去的。
我很期待......
裴泽：最后谢幕时站在舞台中央接受审判的，会是你，还是我。
裴泽：我们，拭目以待。
发出这段充满宣战意味的结束语，他不再等待对方的回复，直接关闭了聊天界面。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裴泽低声自语。
这次与Tragos的交锋虽然未能揭开全部真相，但收获远超预期。他确认了Tragos与游戏的关联，撕破了对方的伪装，获取了关于徐阳自杀的真实信息。
少年脑海中回想着和Tragos的对话，他想起对方说话的主语以及措辞。
Tragos在提及游戏总是用“我们”指代。多说多错不是没有道理，再谨慎的人，在长时间警惕的对话中，也难免会放松戒备流露出潜意识的行为习惯。还有，对方居然知道弗兰肯斯坦是自己提的意......
也许，还有两件事也十拿九稳。
一是狩猎游戏背后的推手不止一人，二是Tragos不仅是德林斯维加斯的学生还是他们的同龄人。
更是他们的身边人。
但是，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只是他通过之言片语的信息再基于自己的主观臆断所得出的推测......
“证据，证据啊。”少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缺乏实质性的证据。”
“真是伤脑筋。”
裴泽关掉电脑，屏幕的冷光瞬间熄灭。他起身，身影在墙壁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少年走向窗边准备拉上帘子。就在他伸手握住窗帘拉绳的最后一刻，动作微微一顿。
少年的目光落在光滑的窗玻璃上，那面玻璃此刻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样。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而在那平静面容之上，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拉动拉绳。
“唰——”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彻底隔绝了内外。窗帘不仅隔断了窗外的月光也彻底掩盖了少年脸上，那转瞬即逝令人心悸的表情。
“我也很期待，毕竟我们是一类人啊。”
Tragos发去的信息迟迟得不到回复，他知道今天的对话算是到此为止了。
“真是，用完就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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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