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操场上队列肃立。
裴泽站在台下，混在队伍里，看着崔正将克里斯带到队列前方。晨光勾勒出克里斯挺拔的身姿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峻侧脸。
“这位。”他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说道，“未来两个月，也将和你们一起训练。来小子，给师兄们做个自我介绍。”
克里斯扫过台下众人，面无表情道：“西斯。”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这就没了？”崔正不可思议道。
克里斯不明所以看着崔正，眼神不解似乎在询问：还需要有什么吗？
裴泽在队伍中听见斜后方有人发出啧的一声，语气尽显不满。裴泽倒也理解，精英嘛总带点傲气。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一肚子坏水的大人非要横插一脚将来路不明的小鬼塞进这个特种小队，努力这么久的人见着关系户和自己平起平坐总是有几分羡慕和嫉妒在身。更何况这关系户还不止一个。
前天在洗手间，裴泽正巧撞见几人抱团在背后说他小话。要是在平时裴泽一定会出言讽刺让对方难堪，那次裴泽却选择默默听着等几人走后才出去洗手。
几句闲话而已不痛不痒，只要不给他惹事裴泽还是能够忽视。
崔正在队里给克里斯安排了个站位正巧在裴泽右手边，继而道：“这样一来刚好小队凑齐四十人，我的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就来场对抗赛放松一下。赢家，奖励没有，输家绕操场跑十五圈。”
崔正不怀好意地笑道，他将昨晚对裴泽解释的游戏规则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告诉今天的成员。二十人的小组分的也很随意，五排八列的队形崔正划蛋糕似的从中间分开，“左红右蓝。自己记住阵营，别打错了！”
这条无形的分界线恰好从裴泽和克里斯之间穿过。
两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楚河汉界，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游戏两小时后开始，地点在后山现在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战术，比赛时间为两小时，今天不再有别的安排。赢家休息，输家负重越野跑个十五圈！”
“现在原地解散。”
裴泽站在红队的人群中，耳边充斥着队友们七嘴八舌的提议声，
“先稳守！摸清地形！”
“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关键是找出卧底！不然没法打！”
他没有立刻加入讨论，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看向不远处的蓝队。不出所料的，克里斯并没有融入其中。他被明显地排挤在圈子外围，几个看起来像是核心的人正围在一起激烈地争论着，没有任何人主动与他交流。
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刻意的孤立。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队伍边缘，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被冷落的尴尬或愤怒，只是微微侧着头，碧色的眼眸专注地听着圈内领队人的安排。
裴泽看着克里斯在心中腹诽：就他那个冷脸这么一挂，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模样有人找他搭话才奇怪吧，这种人真的有朋友吗？怕不是走在路上连狗都懒得朝他叫两声。舅舅到底是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倒霉蛋。
似乎是感觉到某人的注视，克里斯忽然抬起头，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穿过人群精准捕捉到了裴泽的视线。
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周围队友激烈的争论声仿佛被隔绝开来。
裴泽心里正琢磨着战术，猜想着克里斯的实力，倒也没觉得被当场抓包有多尴尬。况且，他本来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观察。他观察克里斯，对方又何尝不在打量他。
就在裴泽以为对方会冷漠地移开目光，或者用眼神表达不满时，克里斯却几不可查地偏了偏头，那动作传递出一个信息：“我注意到你在看我了。所以？”
裴泽新奇的挑眉，对克里斯咧嘴一笑。这么说来克里斯也是他的对手，而且算是他最大的敌人，不过利用得好也可能会是盟友。然而，还不等裴泽有其他动作，克里斯便率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细微的互动从未发生过。
裴泽：“......”
好吧。
这倒霉蛋室友可能不止是座冰山，还是个......会挑衅的死火山？
游戏正式开始——
比赛在后山的森林中展开。红蓝两队的成员如同绷紧的弦，迅速占据有利位置，枪声和模拟爆炸声很快零星响起。
裴泽，作为被崔正放进来的第三方搅局者，小心翼翼地避开主力交锋区，寻找着落单的猎物和制造混乱的机会。
他悄悄解决掉一个红队的成员，又放倒一个蓝队的人。一边倒的形式不是裴泽愿意看到的，最好两边斗得死去活来。一点混乱干扰算什么？要玩就玩大的，裴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把红蓝两队团灭。
眼看这一带清扫完，正准备离开的他还没来得及转移，就听到一阵射击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裴泽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摸到一处小坡，小心地向外望去。
还以为是蓝队的那个大块头没想到是克里斯，少年身影一闪而过。他动作快得惊人，架枪、瞄准、射击、移位，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干练得可怕。他甚至没有刻意隐藏......
暗处的裴泽看得心头微震，这样下去可不行，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平衡局面可不能就这么被克里斯打乱。
裴泽转悠一圈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怕是全被他二人给清扫干净了。他故意发出响动吸引了克里斯的注意，两人开始对狙，就是现在！
二人几乎同时从掩体后探身，举枪、瞄准！动作快如闪电。
“砰！”
“砰！”
直到弹匣没弹，在这空隙时间裴泽突然冲上前去，两人纠缠在一起。克里斯显然没想到这人如此冒失，面对好好的地形不用居然选择吃力不讨好的近战。
现在拉开距离是不太可能了，克里斯皱眉，无法只能迎击。
尘土翻滚，两人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试图压制对方。裴泽用巧劲锁住克里斯一条手臂，克里斯却利用核心力量猛地翻身，将裴泽反压在身下，手肘抵向他的咽喉。裴泽无声笑了笑偏头躲过，屈膝猛撞对方腰侧。
崔正在监控室看着这精彩绝伦的肉搏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身后传来开门的“咔哒”声。
崔正侧身伸出手向门外来人招了招手，示意那人过来。男人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显然正看着精彩部分。“来来来，快过来，快来看，那两人打起来了。”
裴东川微微眯眼，不用猜都知道崔正说的是谁，他走近后随着崔正手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左下角的一块屏幕。锁喉、摔跤，无所不用其极，这已经不是战术对抗了，简直是一场搏斗。
看到这一幕裴东川无奈摇头，“真是个冒失鬼。”
崔正回过头，自然知道好友口中的冒失鬼是谁，两人相视一笑，他说：“小孩就得这样才有意思。”
“虽然监控看不大清，但我依旧能想象得到克里斯的脸有多黑。”裴东川叹息。
崔正听完开怀大笑：“你是想说那位很不幸的在文明时代遇到蛮人吗？”
裴东川没有接崔正的话转而说道：“真希望我可爱的外甥不要因此被这位皇储殿下给记恨上。”虽然说着担忧的话，但说话的某人语气里不仅没有担心反而尽显幸灾乐祸。
打斗还在继续，监控画面里两人依旧纠缠着。
但克里斯已经完全不想再继续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纯粹消耗体力的野蛮纠缠了。少年碧蓝的眼眸冷光闪烁，他的耐心已然耗尽。
就在克里斯准备结束这场搏斗时，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刀片横在他的脖颈处。
“......”
克里斯手肘枕着地面支起上半身，裴泽跨骑在他身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将刀片横在身下那人白皙的脖颈上。
即使是如此劣势，克里斯低压的气势依旧不减半分。他碧色的眸子里没有慌乱，只有被冒犯的怒意和极度冷静的审视。
裴泽本来的打算是试试克里斯身手，摸个底，然后适时引出合作意图。没想到几招过后两人打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棋逢对手的兴奋感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现在的情形明显是裴泽险胜，虽然能把克里斯淘汰掉但是接下来的工作不是裴泽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裴泽喘着气，汗珠从下颌滴落，落到身下那人白皙的脖子上，克里斯眉头皱得更甚。
对于克里斯的不满裴泽全当没看见，他笑得有些讨打，手下压制对方的力道丝毫未松，开口问道，语气带着点打趣和试探：“西斯同志啊，我们合作，如何？”
“滚下去。”克里斯毫不客气道。
“不行，你还没同意。你看啊......”裴泽开始分析两人合作的优势，奈何克里斯完全没在听。
“闭嘴，我同意了，所以现在立刻，马上，从我身上滚下去。”
看来对方是真的无法忍受这种姿势。
“真的？”
克里斯抬眸看裴泽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死人毫无温度可言。
“好吧，好吧，你不能反悔啊。”
裴泽起身，本想拉克里斯起身，但是那人完全不领情。
裴泽耸耸肩无奈收回手，他对克里斯说着自己的计划，而对方完全没有搭理裴泽的意思。从起身到现在克里斯就一直在整理褶皱的衣服。
“不是，大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裴泽有些不满。
“听到了，你这个计划成功率很低，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克里斯冷声回应。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啊。虽说我们各自为营，但是你想啊，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你也知道为什么安排我俩当卧底吧。我们俩的较量是我们之间的事，但是未来两个月要想在这队里好过点，这次总得告诉那群人关系户也是有实力的吧。而且真考验我们大可不必告诉我们彼此的存在，你想你细想，可不就是让我们合作吗。”
“合作可以，”克里斯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里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但是得按我的计划来。”
嘿？裴泽差点气笑出声。这冰山被人用刀片抵着脖子，居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讲条件？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吐出什么象牙”的表情：“行啊，你说。”
他扬了扬下巴，“成功率高的话，不是不能采用。毕竟我们的首要目的，是让他们团灭。”
克里斯无视了他的调侃，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阐述了一个极其大胆且精准的计划。计划的核心是利用红蓝两队目前的对峙区域和心理，制造一个连环陷阱，诱使他们进入预设的伏击圈，然后利用地形进行歼灭。
裴泽听完，脸上的戏谑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和审视。他上下打量了克里斯一番，由衷地评价道：“没想到......你脑子还挺好用的嘛。”这计划狠辣、高效，而且对执行者的时机把握和应变能力要求极高。
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这计划......”他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指出，“从头到尾，怎么看都必须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要和我联手了？”
“不是只有你才会思考。”克里斯瞥裴泽一眼道。
“嘿，说话别这么尖酸刻薄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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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