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的[副本]频道通知栏里，冰冷冷地弹出一行信息。
【[新人·沈朝夕]san值下降5点。】
“……5点？”静默中，有人小声提问，“这是什么水平？多了还是少了？”
他前面，陆雅芝已经将攻击道具塞回了手环里，淡定道：“开局活不过两个小时的水平。”
“……”
沈朝夕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被认定成了移动坟墓，半僵着身子，正在缓神。
这是什么？
给她的下马威吗？
正要抬手撕了衣服，下方忽然传来声略带嫌弃的声音：“新人？”
新人？
沈朝夕一顿。
对，新人！
她终于想起自己新人类的身份，慌不迭地探出脑袋，看向底下的声音来源：“没错！”
四目相对。
朝她吵吵的黄彬被那张脸噎得一愣。
皮肤苍白，额发下是双清澈无比的黑瞳，眼湿亮，红润的唇微微抿着，一副慌张、不谙世事的模样。
标准的小白花新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对这种脸心生好感的黄彬，莫名的，心里竟然产生了种极不安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准备拿新人当替死鬼，善良的内心产生的负罪感。黄彬想。但没办法，谁让你跑来中危副本当新人呢？
他抱起臂，语气缓和了些：“你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吧？”
“……真人整蛊秀？”
沈朝夕眨了眨眼。
这是黑店老板手把手教她的标准答案，只要讲出这句话，接下来不论做什么，人类都会自动当你不存在。
免于交际，多好的事。
得到的果然是一声冷哼。
黄彬嘲弄地笑了下，低头拨弄起手环，似乎在找着什么。
沈朝夕的床铺位于正中间，视野受阻，只看到站床边同穿白袍的黄彬。她蹬蹬两下从上铺下来，落地转身，抬眼想找出口，就这么两边一扫，差点两眼一黑的晕过去。
目光所及，全是白晃晃天师服的人类！
除开一个单独站在门边的白道袍外，绝大多数人站在长方形的最里边，正聚众小声嗡嗡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刚刚没察觉，现在配合上画面这么一闻，微弱的阳气几乎充盈着整间屋子。
沈朝夕手都有点抖了。
怪不得主人邀请她来做净化仪式，这地方全是人气，怎么让鬼生活？
“喏。”黄彬正好抬起头，递给沈朝夕张像说明书的东西。“副本新人须知，在管理员过来发任务前，提前看完。”
“她的san值又下降了3点。”宿舍一侧，房晓静推了推眼镜，“黄彬完全没必要对这种新人用替死符，她活不到后面，用了只会浪费。”
“替死符？那不就是张白纸吗？”有人嘴快，不过刚说出口便又反应过来，“噢……我就说他怎么能把纸带进副本里。”
系统从来不允许玩家携带私人物品到副本里来，连衣服都是每个副本不一样，会在传送后统一更新的新服饰。
所以当然不会有什么新人须知能带给新人。
那是变了样子的替死符。
【第二代替死符】
【功能：将自动锁定距离你最近的人类，在你受到致命伤时，转移到对方身上。】
【“符咒滞销！符咒滞销！容相真君揪掉两颗脑袋，终于迭代出了能变化外形的替死符！只要想象力丰富，你甚至可以将它变成人民币！欲购从速！欲购从速！】
【有效时间：单次副本。】
“没办法，他不给新人用，往后更没机会用啊。”有人摇摇头。
由于替死符操作简单，效果卓越，早在游戏论坛里臭名昭著。威力最强的道具可能有争议，但商城必买的道具，一直都是针对替死符的反制符。
但沈朝夕是纯新人，并且是没有进新人副本，直接被投放进中危副本的天选倒霉人，根本无从了解。
没人再怀疑沈朝夕的新人身份，众人现在给她打上的标签是可怜炮灰。
陆雅芝望向房间中央。
明明穿的是保护性质的天师道袍，上身效果却像个白色幽灵，下床时，轻飘飘地从上铺晃下来。
一阵风就能把这位幽灵吹走。
她的远程感慨自然不会影响到宿舍中央两人的谈话。
沈朝夕接过新人须知，在认真的阅读。内容不算多，不过她看着，眼睛难免怀疑地瞪大了些。
【遵循副本的规则，不要乱跑、尖叫。完成鬼怪发放的任务，尽量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沈朝夕沉默两秒。
人类……
未免心肠太好了吧？
也怪不得其他副本会欢迎他们，这些人竟然这么愿意帮鬼怪完成任务。
甚至愿意克服自己的天性。
但这点小小的感动并不能扭转她的过敏。沈朝夕遗憾地谈了口气，不过这几行字并不是完全没有帮助，至少让她知道了，想通过伪装人类赚取副本活跃度，并不是简单应付就能完成的。
这些人类是很认真的想帮忙。
她应该学习他们。
这趟出门，也算是她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到底是外边，和家里不同，不能任性妄为。
她抬眼看向黄彬。
黄彬也看向她。
谁也没注意到，手环里的[副本]频道内，正飞快地闪着一行行代码。
翻译过来，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很抱歉，在[替死符]道具生效范围内，并未找到符合条件的人类。】
【检测到不可抗力因素，道具重新认主中……】
【道具重新认主成功。】
【道具锁定对象中……】
“新人须知”在空中无火自燃。黄彬一喜，立马低头查看[副本]通知频道。
用中文显示的【[替死符]已成功在[新人·沈朝夕]和[黄彬]间绑定。】一闪而过。
成了！黄彬欣喜若狂地想。
他现在是拥有两条命的人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沈朝夕这种短命鬼，如果他前期没把握住机会死一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道具。
黄彬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得傲慢起来。他转头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其他玩家，只觉得他们在开始时就谨小慎微的表情，着实可笑。
隐隐捕捉到有人对他行为的厌烦目光，黄彬啧了声。装什么好人？
之所以只有他来用替死符，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没有这个道具而已。
——“咚咚！”
过重的敲门声将众人的视线汇合在一处。
宿舍门口，正站着位笑眯眯的年轻人，一身工装，身前别着只[居民楼管理员]的铭牌。态度相当热情，高声道：“欢迎各位大师莅临我们3820居民楼！你们的到来，是我们居民楼无上的荣光！”
管理员说话的当口，所有人的手环同时颤动一下。
【叮！】
【副本正式开始】
【3820居民楼租金低廉，住户一向关系和谐。但最近，意见箱却不断收到投诉信件。里面不乏对楼里设施、管理人员、左邻右舍的大加批评。】
【这很反常。】
【管理员怀疑楼里被邪祟入侵，故请您前来，举行净化仪式。】
【主线任务开启，择一完成：一、处理所有投诉人；二、参与一次委员会；三、净化全部居民楼。】
【时限：72h】
众人低头查看任务的同时，管理员还在演讲。
多热情似火的态度。
如果忽略他脸色青白，眼珠上翻，胸襟前敞着颗血红的心脏，兴许会有人会被感动，跟他握握手也说不定。
不过在一片无动于衷里，显然也有被点燃激情的。
例如沈朝夕。
黄彬自持有两条命，一目十行的飞速浏览完任务，准备昂首挺胸地盯着对方，起码开头先在玩家树起威望。
谁知道这么抬起头，却见沈朝夕正灼灼地看向管理员，活像遇见什么人生知己，相见恨晚。
“……”
他恍惚了一秒。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你看完任务了？”
沈朝夕一愣，眼瞬间耷拉下去：“是啊，好难的任务，怎么办，我不会出不去了吧？”
黄彬：“……”
听说san值下降到某种程度，人是会变得挺自信的。
见他不说话了，沈朝夕眨巴眨巴眼，又继续盯着管理员。
刚刚那句，也是老板教的。
想得到副本活跃度，就得做任务，但如果任务和人类重合太多，她几乎可以预见，身上的皮肤一定会又过敏变红。
但不管哪个副本，人类拜访的数量都是五人起步，上不封顶。
在特地强调希望任务只和鬼有关后，老板表示理解，绝对理解。
所以，她手环里的副本任务很特殊。
按老板的话来说，绝对都是方便她，能和副本鬼怪“直接接触”的任务。
【3820居民楼——进度1%】
【管理员A——进度0%】
【？？——进度0%】
【……】
底下一遛的待解锁。
沈朝夕暂时还没搞懂这串进度条的含义。
她目前只是弯着眼，用友善且期待的目光和管理员互动，释放交友信号。
并暗暗期待一场入室抢劫式的友情。
和她不同的是，其他人类似乎很习惯这种热情吹捧，不论对方说得多天花乱坠，他们的眉头都淡淡拧着。
很谦逊的模样。
黄彬则是种讥讽的笑。
沈朝夕看出来了，但没有太意外。客人这么多，总有性格特殊的人。
房间里，只有一位和她一样，也直视着管理员，微笑真诚。
——那位孤身一人，站在门边的白道袍。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转过脸，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朝她的方向弯了弯。
沈朝夕还没做出回应，旁边的黄彬先恶寒的后退一步，嘀咕道：“这疯子朝我笑什么？”
惹不起的神经病。
听说这人几年前就攒够积分，能脱离游戏，返回现实了，但就是不走。
有人说，他的手环里几乎有商城里所有的道具。
现在他是系统走狗，有在任意副本穿梭的特权。说是找副本bug修复，但依黄彬来看，他就是来挑衅的。
……不对！
黄彬智商短暂占了几秒上风。
他看了眼眉眼精致，满脸写着天真的沈朝夕，心想不好，难道这疯子是想救人？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黄彬还是不太放心。他还要靠着沈朝夕的命去开启隐藏任务，哪儿能承担这种风险。
他侧了侧身，低声提醒沈朝夕：“待会儿管理员发放任务后，如果谢炽找你，不论他说什么，都别相信。”
说完，怕她不知道是谁，黄彬朝门口努了努嘴：“谢炽，就前面那个。”
“就算他搬出系统执法者的名头，你也别……”黄彬絮絮叨叨道。
正准备将黄彬的话全部当作耳旁风的沈朝夕：“……”
什么者？
几乎下意识的，她将自己的山寨手环往身后背去。
小沈掩耳盗铃这一块/.
不打自招这一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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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执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