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符青脚步一顿，骤然转身，一把拽过坦德纳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盯着坦德纳迷蒙的双眸，再次重复：“你刚才说，是我把你救了出来？”
“咳咳咳……”
坦德纳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解，那时他在颠簸中醒来，不正是眼前的符青带着他逃避追捕吗？现在的他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坦德纳用力扯开符青的手，新鲜的空气方才进入他的喉腔，将他从濒死状态拉了回来。
“我很确定，”坦德纳直视着符青，他就这样看着这个被江照华视为“敌人”的治疗师，“你从一头不明星兽的手下救下了我。”
“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不也是你把我放在这的吗？”
陈慢插了句：“不是嗯……”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在坦德纳瞧过来时又将自己的猜测咽了下去。
植物。
符青猜到了陈慢想要说的话。
异常强大、熟悉符青的植物。
呵—
……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来时那么顺利。原先混乱无序的星兽族群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它们异常有序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偶有几只不小心脱离队伍的星兽被符青斩杀，却也没有引起领头者的注意。
符青目光停留在身后那片山脉群，连绵不断的群山在阴云下显得更加诡异。
也看得他有些心跳失衡。
“这么多，要是联邦再不来支援，我们几个就得死在这了。”
陈慢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他眼中却没有分毫笑意。
他叹了声：“也不知道我们发出去的信号有没有人能接收到。”
些许恢复后的坦德纳动了动耳朵，他募然想起那封吸引他们抵达本波尔塔星球的讯息。他试探地问道：“我们位于本波尔塔星—”
陈慢一惊：“这里遭受了星兽入侵？”
坦德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目前探查清楚的星兽族群共计两万五千余……”
“所以，”陈慢神情黯淡，“你收到了我们的求救，然后也全军覆没了？”
坦德纳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笑容苦涩。
希望彻底破灭，陈慢有些悲伤地踢开脚下不长眼的矿石。手腕一转，他将刚擦拭干净的光剑别在身后，有气无力地跟在符青身后。
“哎——”
“第三星系的通讯明明早已经被切断。”坦德纳补充道：“可你们还是被军部送到了这里。”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低下头，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符青却直接捅破他们想要死死遮掩的事实。
“有人类与星兽勾结。”
一直沉默着的符青笑了，眼底是融化不了的冷意，“早在我们到这的第一天，我们就该明白了，不是吗？”
他们是无谓的牺牲品。
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没有人再开口了。
他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隐匿着自己的行踪，直到回到了令人能感到稍许心安的基地。
意外的是，基地的人前所未有的齐。
“坦德纳？”
羌来率先认出了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的男人。他不着痕迹地蹙眉，“你怎么在这？”
据他所知，坦德纳驻守的星球距离这里可有一段距离。
“看来，情况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严重了。”
不等回答，羌来便敏锐地察觉出了真相。坐在他身旁的德恩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忽而，自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嗡声。那声音逐渐逼近，以不可抵挡之势破开云层，有“东西”从裂隙中钻了出来，露出了真面目。
——数以千计的蜂兽
黑压压的蜂兽群停留在基地上方，耳畔报警器的尖叫声仍在持续，可听到的人早已顾不上关掉机器了。
德恩倒吸一口凉气，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过去。
羌来掐了掐掌心，沉声道：“连山和我上机甲，七杀和陈慢用异能作战。”
目前的能源有限，连山和他的异能在对抗星兽时并不占据优势，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他转向符青：“你和德恩注意安全。”
符青应声。
两架机甲冲天而起，机身上萦绕着嫩绿色的荧光，正是符青的精神力屏障。
另一旁，硕大的火球被投掷到蜂兽群中，随后砰的一声炸开，分裂出无数个小火球。火焰熊熊燃烧，星兽躯壳被炼化后的油液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领头的2S级蜂兽眼中划过一丝红光，径直冲向了大发神威的陈慢。就当它以为眼前这个该死的人类即将被它吞入腹中时，它的肢体却被定住。
正是这一秒，它失去了先机。早有准备的宁七杀隔空一握，它周身的空气便被全部抽空。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它的翅膀轰然断掉，血肉被压成片泥。
符青一刀劈开迎面袭来的蜂兽，又眼疾手快地将德恩拽在身后。
坦德纳咬了咬牙，从地上掉落的蜂兽残骸中抽出一根脊骨，指尖划过，脊骨上闪烁着盈盈微光。横劈侧砍之下，吓得不少蜂兽哆嗦着身体想要撤离。
符青擦拭掉脸上被喷溅的血液，心中默数着，这已经是他杀死的第五十头蜂兽了。
可是—
他看向战斗最为激烈的主战场，陈慢的火焰攻势逐渐减弱，机甲在开了两炮之后最终熄火。
就连他，也险些维持不住防护屏障。
这时，许久没有动静的小玫从符青身上跳了下来。它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虚化的身体一寸寸凝实又膨胀变大。
“小玫！”
符青瞳孔微缩，想要将小玫收回精神海，可一向听从命令的小玫却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星兽群。
“呃啊——”
一大批蜂兽泯灭在小玫的精神力之下，战场的压力骤然减弱。
陈慢看着这一幕仰天大笑：“好小玫！等打完我给你弄好吃的！”
身在机甲驾驶室中的羌来松了口气，有了小玫的帮助，他们也能更快地解决掉这批星兽。
坠落的蜂兽越来越多，逐渐堆满了基地的空地，血腥味浓稠得像是要将在场人都腌入味。
符青吐出一口浊气，他单膝跪在地上，仅靠着那把即将破碎的武器稳定身形。精神海中传来阵阵刺痛，可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继续汲取着自己的精神力。
快了。
他合上眼眸，刻意忽视了背后趁机偷袭的蜂兽。
“符青！”
“符青—”
远处传来陈慢声嘶力竭的呐喊，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外界的一切像是隔着一层薄膜，模糊的要命。可募然袭来、萦绕在他鼻尖的熟悉花香，存在感也强的要命。
有人揽过他的腰身，随手挡下了身后的攻击。
符青眼眶微酸，他太过熟悉这股味道了，熟悉到不必睁开眼他也知晓，这就是他的玫瑰。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意料之外但又无比熟悉的面庞。
他僵直了身体：“玫、瑰？”
玫瑰抿了抿唇，眸光缩了回去，回避怀中人的视线。他本想过段时间再向符青坦白一切，可当他看到符青命悬一线时，想也不想地便冲了出来。
“我—”
想要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肩膀一沉，吃得饱饱的小玫已经落在他的肩上，兴奋得开了花。
玫瑰叹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承认道：“是我。”
符青眼神猛的一颤，带着要将眼前人吞吃入腹的狠戾。他打掉玫瑰仍贴在他腰上的手，执拗地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
“例如，这张脸。还有，你瞒着我的一切。”
玫瑰自嘲：“你应该猜到了吧。”
不然也不会费劲心思逼他出来。
“我猜的应该对吗？”
符青紧紧注视着玫瑰瞳孔中倒映出的身影，喉间干涩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难以形容的酸麻自脚底蔓延，迅速扩散全身。他无法动弹，连同大脑也无法运转。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真相就在眼前。
无端改变的剧情、来历神秘的玫瑰和系统、玫瑰对江照华和坦德纳的莫名在意……
以及他们完全一致的面容。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最不可能的方向。玫瑰和他，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曾是同一个人。
“所以—”符青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他抚上这张日夜相伴的脸。明明是他早已看惯的模样，却因有着不同的灵魂而晕染出不一样的色彩。
“你……是我的。”
玫瑰眼睫低垂，温驯地迎上符青的手：“我就是你。”
他对自己，总是有无限的宽容。他理解符青心中的不安，也心甘情愿为自己俯首。
符青简直要被掌心的温度烫伤：“那些剧情……”
“是我的过往。”玫瑰很坦然，“不过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早都不记唔—”
不再抑制内心的想法，符青一把揽过玫瑰的脖颈，狠狠咬上了他的唇瓣，逼他将那些虚伪的安慰咽回去。
很软也很甜，符青失神地想，就像是幼年的他求而不得的那块软糖。可现在，他吃到了。还是他自己送给他的。
眼角沁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符青尝到了甜味之外的苦涩。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紧密相接的两个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更有着旁人插足不了的默契。
德恩不好意思地转身，却迎面撞向了愣在原地的陈慢。陈慢眼中的色彩逐渐黯淡，肩头垂落的银发也仿佛失去了光芒。
德恩心头一跳，下意识去够宁七杀的手。他凑到宁七杀耳边，用气声问道：“陈慢喜欢符青？”
宁七杀喉间滚动，牵着德恩的手却紧紧收紧。他颔首确认了德恩的想法。
坦德纳则是恍然大悟：“原来有两个符青。”
新出现的这个，才是真正把他从星兽巢穴中救出来的人。
“有意思，”连山回想起当初自己对符青的调查，一本正经地回道：“看来回去后我需要重修情报搜查这门课程了。”
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查到。
“轰隆隆——”
被惊醒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头顶沉寂已久的牢笼被撕开了个巨口，来自联邦的航队就这样在所有人不抱有期望的情况下出现了。
被重重护卫的指挥舰中，文修铁青着脸，周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指挥室中的副官们屏住呼吸，原先高昂的头颅咯嘣一下缩了回去，一点都不敢冒头。
就在他们破开防御进入到这颗星球的瞬间，立体屏幕上显示的星兽数量陡然发生了变化。
代表着星兽的红色占据了这颗陆地面积仅有2.45亿平方千米的星球。而星球之外，密密麻麻的红色浪潮正在向他们袭来。
换句话说，星兽单方面撕毁了合约，他们被星兽包围了。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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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是他，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