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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声有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十二章 真正的危险


    “怎么了?吓到了?”


    银月轻声问他,一边拉着林涵的胳膊将他往身后拖了拖,彻底隔绝了林涵看向那具尸体的目光。


    林涵呆呆地愣在那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再抬头,他只能看到银月宽阔的背影,看他将那半开的柜子门合拢,门合拢的时候发出“吱嘎吱嘎”的尖锐的声音,激得林涵的后脑勺一阵阵发寒。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觉得银月刚刚的表情变得奇怪又可怕,还是真的就像他想的那样,银月本身就是危险。


    明明只有十五个玩家的副本中,突然出现了第十六具尸体,而他的伤口又由不得林涵不多想。


    它像极了林涵之前猜想的银月的那根拐杖造成的伤口,推开一切血肉骨骼,因为边缘平整而显得非常巨大的创面。


    似乎打从一开始,林涵就没有怀疑过银月到底是不是玩家,银月也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林涵几乎是凭着固有认知,认定了银月和他以及其他所有的玩家一样都是被选中参与这个副本的玩家。


    谁会去想,一个救了自己的、和其他玩家早早地出现在副本中的人会和他们不一样呢?


    更重要的是,人数一直以来都是对的上的。


    15个玩家名额15个人,怎么会出问题呢?


    副本本身所展现出来的危险皆来自于女屠夫和厂长,没有人会去分心忌惮其他的玩家,尤其是在他们并没有竞争需求的时候。


    林涵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确警惕着银月,但他警惕的根源不是因为他提前预见了这样的可能性,而是他觉得银月本身存在不确定性,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即便这样担心着,却还一直愿意最大限度地相信银月,无非是因为对方尽管危险,但对于林涵来说有着远超其他人的安全系数——救他好几次,实力强大会保护他。


    尽管银月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比起他对林涵的助益,这些奇怪都是可以忍耐的。


    看,银月对副本中的BOSS厂长和女屠夫一视同仁,根本没有在怕的,甚至还会为了林涵和对方起争执,对林涵而言,他是一条需要他伸出两只胳膊去抱的金大腿。


    在足够闪耀的优点面前,一切缺陷都会被掩埋。


    林涵无疑是相信银月的。


    但一切的大前提是,银月是一个玩家。


    如果银月不是玩家,那他是什么?他这样所图为何?


    他出现在林涵的身边,伪装成一个玩家,到底在谋求什么?


    林涵以前不会去想这件事情,但现在,在开始怀疑银月以后,他就不得不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了。


    本身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谁要为谁真情实感地去付出?没有谁是一定要帮谁的。


    所以银月的立场在这时候就显得格外地诡异。


    关上了门,银月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林涵,再度开口:“怕成这样?”


    这是林涵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来自银月的压迫力。


    林涵先前并没有专注银月的身高,这会儿他才意识到,银月比他还高半个头。


    站得这般近,林涵被迫仰起头来看他,分明是再温柔不过的笑脸,却因为阴影而变得深邃,沾染上些稍稍冷酷的味道。


    林涵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的银月依然在向他示好,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林涵能感觉出来的“示弱”,似乎并不愿意让林涵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下去。


    他像是在告诉林涵:我们并没有在这个地方看到一具陌生的尸体,我们可以转身离开这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之前一样。


    这是银月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在明面上表示出来的含义。


    林涵悉数接收到了。


    可于此同时,林涵仰着头,从他那依然温柔平静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截然相反的恶意。


    银月低下头的时候,眼睑微微合上,睫毛撒下的阴影覆盖其上,银色的瞳孔像是被云层遮挡住的月光,倏地漆黑下来。


    那黑暗之中似乎涌动着他最真实的情绪:你该拒绝我,拒绝接受我的建议,将一切你的疑惑都说出口,和我争吵,和我翻脸。


    林涵从银月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和他的表象完全不同的意思。


    看似想要一切相安无事的银月却莫名地希望一切闹大,那种矛盾的感觉又来了。


    同一个银月,在期盼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甚至于林涵能感觉出来,他更渴望的是后者。


    银月在等着林涵和他争吵,等着林涵发疯,他很期盼这种未来,以至于他那明明是担忧心疼的脸上却有着期盼、跃跃欲试的眼神。


    林涵的心一下子仿佛被冰水浸透,寒气透到骨子里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


    银月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甚至伸手捏住了林涵的胳膊,带着几分催促的味道开口:“怎么不说话?”


    林涵又哪里敢开口。


    越是银月所期盼的未来,他便越是不能促成,林涵确定,那只会将他推进深不可测的地狱,届时等待他的是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有点。”林涵低下头,避开了银月的目光,小声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那些让他震惊的发现,声音还有些颤抖,听着还真有几分可怜。


    这并不是林涵刻意为之,却也恰到好处地满足了银月的某些渴求。


    银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林涵的肩膀,似是有些无奈地开口:“你啊,胆子那么小,没有我可怎么办?”


    听起来依然是那般温柔惋惜又怜爱的话,林涵却从中品出了银月的遗憾。


    这时候,柜子里那具尸体已经不是林涵所关注的了。


    他根本不需要和银月将一切事情摊到台面上,他可以肯定,银月肯定不是本该进入这个游戏的玩家之一——是他杀了柜子里这个人,并将他这样随意地藏在其中,然后伪装成玩家靠近了他。


    原因是什么,林涵不知道,他所求是什么,林涵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推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绝对真实的。


    银月的遗憾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时候再去谈论那具尸体的事情,只会促使一切事情向银月所期望的那样发展,林涵不想也不愿。


    有些事情不能追究,否则最后的结局会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林涵选择低下头,伪装成一个被尸体吓到的普通人,懦弱又胆怯。


    银月依然还是那个会伪装成一个关心他呵护他的人的存在,所以林涵这样的表现能最大程度地减缓他逐渐变态的过程。


    他的这点小把戏,银月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涵知道银月知道,可他更知道,银月不会戳穿他,他会陪他一起演戏,陪他一起“顺其自然”。


    银月就是这样的。


    林涵感觉到了银月的遗憾,但在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时候,低着头的林涵发现他投到银月身上的影子发生了变化,背光站着的他,本不该有变化的,只能说外面来人了。


    林涵缓缓扭过头,看到房间的外面,女屠夫站在走廊上,正冷漠地朝着里面看。


    他们之前关柜门的动静并不小,在没有窗帘遮挡的情况下,他们自身也没有躲起来,被发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意味着他们再一次被新的危险缠上了。


    可林涵却没有半分畏惧的情绪,他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女屠夫,看着对方油汪汪的脸和黄色的眼,毫无畏惧之心。


    林涵所能想象到的,在恐怖游戏中,主角被危机盯上的时候,怪物该如何出现。


    她可以站在走廊上,可以趴在窗户上脸部变形,用无机质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可以制造出令人畏惧胆寒的声音吓唬他,却不该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只能说明,她并不会对他们出手。


    不会,亦或者说是不敢。


    因为,真正的危险,在林涵的身后。


    修长的手指依然还搭在林涵的肩膀上,那根漆黑又闪着银光的拐杖就点在他身旁的地上,银月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林涵的身后,无声地警告着窗外的女屠夫。


    不要靠近,不要打扰他们。


    无声的时光流淌,女屠夫最终离开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


    林涵悄悄吐了口气,没回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问道:“我们现在要出去吗?”


    银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林涵只觉得对方沉甸甸的目光从他的头顶开始游走,扫过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他微微攥紧的指尖,林涵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紧张来。


    银月轻笑一声,此时此刻,他似乎也没有打破一切平静的打算。


    林涵感觉到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手指带着近乎滚烫的温度,非常自然地熨帖了他那颗因为紧张而紧绷的心。


    他听到银月说:“再待一会儿。”


    熟悉的,温柔的,和缓的嗓音,却又像粘稠得几乎要满溢出糖罐的蜜糖般,像是他的主人在偷偷地高兴。


    高兴他的某些隐秘的渴求在这时候得到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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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像他……


    屋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外面走廊上,女屠夫的背影才刚刚消失,杂乱的猪奔跑的脚步声还近在咫尺。


    林涵没有说话,他怕自己说话会被外面无差别攻击的猪听到动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女屠夫身为怪物有人的智慧,懂得趋利避害,但猪可没有——在女屠夫选择调头离开不和银月起冲突的时候,红色眼睛的猪不仅会攻击女屠夫,也会朝着银月张开长满獠牙的嘴。


    林涵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一旦让银月动手,那就像是揭开银月身上覆盖着的面纱一般,只会让他见识到更多他不想见识到的东西。


    林涵不希望银月释放真正的自己。


    以林涵目前所掌握的有关银月的信息,他那过分矛盾的内外想法,足够让林涵确定,一旦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倒霉的肯定是他。


    希望在游戏副本要求的三天内,他和银月能和平共处。


    这是林涵单方面的期望,与银月无关。


    很显然,他的期望只是他的期望而已,在银月并不打算配合的情况下,这就只是空想。


    林涵没有转身,他只是站在最开始站的位置,假装自己还在望着窗户外面女屠夫离开的方向,并没有回头和银月有交流,而银月也是一样。


    他没有让林涵转身,没有和林涵搭话,也没有走动,他依然站在林涵的身后,仿佛只要不转身他就根本不存在,但是他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林涵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银月在打量他。


    银月不是没这么干过,林涵其实已经快要习惯银月的目光了,他总是在看林涵。


    这张看几遍就该记得清清楚楚的脸,也不知道银月到底能看出什么花样了,银月的注意力总是在他身上,但那时候,林涵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银月的目光非常友好,非常和善,至少对于被关注着的林涵来说,是无害的。


    可现在,银月的目光完全不一样了。


    它有着极为强烈的存在感,在林涵的后背攀爬,停留在他的肩膀、脖颈或者是后脑勺,又向下游走到腰、屁股、腿和脚腕,就像是被什么冰冷之物舔舐过一样,带着分近乎撕咬的轻微痛楚,清晰地告诉林涵这个事实——银月在放肆地打量他。


    他像是都不在乎林涵知不知道他的变化,似乎在林涵发现那具尸体以后,银月就只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并不打算再为了让林涵信任他而伪装下去。


    就好像,他已经品尝够了林涵信任他时候的样子,所以要再试试看他疑虑时、紧张时、畏惧和害怕他的时候,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银月很快乐。


    所以这时候的他,打量林涵的时候肆无忌惮,似乎有意到刺激林涵爆发。


    当着林涵的面,被林涵的目光所直视着,他就伪装成温柔之人的模样,一离开林涵的视线范围便无所顾忌,哪怕只是背对着,林涵随时都能回过头来,却也一样嚣张。


    但林涵终归还是不敢回头。


    他真的没有那个胆子。


    他全然不知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银月,或者说在什么地方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要知道被一个变态缠上,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可他真的想不到。


    他第一次进入新世界,第一次进入排位赛,而他在游戏之外,除了固定的生活工作那简单的社交圈和时不时闯进来的宋子逸之外,他几乎没有和银月这样的人有交集的机会。


    也因为银月,林涵对于新世界的认知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他本以为新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全息游戏,死了顶多就是不玩了而已,但现在他被迫认真玩游戏,就好像,不认真玩真的会死一样。


    是银月给他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副本本身并不危险,危险的是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副本中的人,银月。


    林涵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错,如果银月本就是这个副本匹配的玩家之一,那么他们身后的柜子里就不会多这么一具可怜的尸体。


    更何况,在有具体人员设定的剧本中,是不该出现一个“无名之人”的实力超过副本BOSS,这种让剧情无法顺利推进的人的存在是不可取的。


    银月必须是外来的玩家或者是外来的怪物,才能制造出如今这样棘手的局面——至少对于林涵而言,副本本身的可玩性已经完全在银月的战力碾压下消失,银月才是他需要面对的真正的考验。


    至于其他的玩家林涵想到从地下室跑出来的那两个幸运儿,他们或许还需要应对女屠夫和厂长的考验,其他人么,大概都已经失去继续玩游戏的机会了。


    但越是这样,距离林涵和银月真正撕破脸的时间就越来越近了,因为没有了其他玩家的“斡旋”,没有了其他副本BOSS的干预,留给林涵和银月的时间越多,他们之间关系的变质就会更快。


    此时此刻,游戏副本要求林涵存活三天,但第一天依然还没有过去。


    林涵已经做好了根本没法通关的心理准备,那个时刻,不会太遥远的。


    林涵正在脑海中思索着不太可能思索出来的办法的时候,突然觉得脚腕一疼,忙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的脚踝一侧红了一片,像是在什么地方擦伤了,后知后觉地开始疼痛起来。


    大概是之前从地下室奔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擦到哪里了,考虑到那边的环境,的确有感染的可能,或许是因为林涵方才太过紧张,又有受伤的感觉在,直到这时候才察觉罢了。


    林涵很是顺理成章地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却在心安理得地接受的时候突然僵在原地。


    方才他低头的时候,他的脚踝上真的受伤了吗?


    他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留意,却又突然想到他似乎并不该受伤。


    林涵的手受了很重的伤,那不是银月造成的,是他自己在银月救下他之前,挣扎而导致的后果,而在他和银月相遇以后,林涵就再也没有受过伤了。


    银月将他保护得很好,他避开了女屠夫的刀,又逃过了猪群的追捕,最后的那段走廊,林涵甚至没有自己走路,是银月拎着他跑出来的。


    之前的银月虽然奇怪,但他不会让林涵受伤——林涵身上唯一的伤只在手背和手腕,没有其他地方。


    所以他脚踝上的伤


    银月依然在看他。


    那目光就像是粗粝的舌头,让林涵浑身上下都开始疼痛起来。


    那不是林涵的错觉。


    银月的目光不带任何情欲的味道,它冰冷、黏腻、残忍并且充满恶意,疼痛的同时,又突兀地冒出一丝怜惜,轻轻地朝伤口哈气。


    可林涵还是流血了。


    他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踝上那片擦伤似的粉色变成红色,细密的血珠冒出来,又凭空消失。


    银月在吃掉他。


    林涵没有回头,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开始回忆起之前银月的一举一动。


    银月莫名其妙地救了他,银月说“我会保护你的”,银月说“你要学会向我提出要求”,银月说“你胆子那么小,没有我可怎么办”他看起来像是个对林涵再好不过的人了,可是他又有阴暗的一面,林涵感觉得到他想要“伤害”自己,而现在,他已经付诸实践。


    他的善意不是为了林涵而生,他的恶意也不是为了林涵而生。


    所以,银月在透过他,看什么呢?


    “你,感觉到了?”


    就在林涵心中提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钟,银月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冰冷、危险又有一种诡异的笑意。


    “我本不会来的,可我太好奇了。”


    银月在说话,林涵却如同置身冰窖,战战兢兢不敢动弹,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那无形的舌头卷走了他脚踝上的一层皮肉,血很快就淌出来了,林涵似乎已经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而此刻,它光临了林涵的右手。


    沉入无尽的黑暗之前,林涵听到银月的声音。


    “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像他。”——


    作者有话说:我发誓,我肯定会固定时间更新的!感谢在2023-06-0923:58:58~2023-06-120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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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办法


    有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顶正上方走动,“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轻变重,一点点地灌进林涵的耳中,催促着他的意识清醒过来。


    像断片一般,林涵突然睁开眼,呆呆地直视着前方,看到了空旷的房间和窗外漆黑的夜空,走廊上昏黄的灯闪烁,像是有老旧电路的电流声在“呲咔”作响。


    林涵缓缓坐起身。


    他靠在这个房间的墙角,身下还垫了一个毯子,从脚一直包裹到他头上,似乎这样就能保暖,也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屋里只有林涵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掀开裹在他脚上的毯子。


    他的右脚脚踝上仔仔细细地缠着几圈绷带,在内侧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林涵犹豫了几秒钟,伸手过去摸了下,像是轻微凹陷的感觉,稍稍一碰就疼得不行。


    林涵面色一白。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这样的伤虽然重,但对于一个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成年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痛楚。


    屋外没有动静,楼上的脚步声似乎也消失了,只有窗外的风声,带着老旧的玻璃窗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旁边的墙上靠着一排柜子,林涵之前没注意到,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柜子刷的是绿漆,又斑斑驳驳得掉了大半,露出了底下的铁皮,看起来岁月悠久。


    林涵深吸了口气,放慢了动作抓住柜子的把手又忍不住再深呼吸了一回,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柜子门拉开了条缝。


    他动作很小心,快速开合的时候会发出难听尖锐的“嘎吱”声的柜门并没有发出那么响亮的声音,它只是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一片漆黑,好像什么都没,他几乎就要松一口气了,可他眨了眨眼,眼睛似乎适应了黑暗,在那条缝隙里捕捉到了一张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的脸。


    林涵几乎没敢再看,他的大脑已经主动地补全了图像,告诉他这个人他见过,是那个不幸的第十六位玩家。


    隐隐约约的血腥气从那道并不宽敞的缝隙中飘出来,林涵屏住呼吸。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和紧张,林涵甚至觉得那具尸体动了动,他下意识地关上柜子的门。


    门里没有动静,门外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周围的一切都和他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涵的心跳得厉害,让他完全忽略了身上的疼痛,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管什么时候,他大概都没办法这么淡定地接受一具人的尸体,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会本能地畏惧和厌恶,哪怕清楚得知道这只是游戏世界的数据体现也一样。


    之前的一切不是林涵在做梦。


    银月不是正常的玩家,他杀了一个无辜的玩家取而代之,潜伏在林涵的身边。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林涵成了银月所能接受的一个替代品,他能在林涵身上找到许多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就是银月对他态度反复的缘由。


    而从银月所说的那些话中,林涵在此时稍作沉思,已经揣摩出许多信息。


    第一点,林涵如今是一个替身。


    他不知道正主到底是谁,但那必须是让银月又爱又恨的人。


    因为爱,所以愿意无条件地帮助林涵,怕他死,怕他受伤,关心呵护无微不至,保护他都不需要思考,连一丝犹豫也无,想和他保持亲密信任的关系,哪怕他只是一个相似的人;也因为恨,所以捉弄他,刺激他,又渴望他受伤,故意伤害他,盼着他惊慌失措又惊惧万分的模样。


    银月大概是见不到那个人的,所以在看到林涵以后,他破天荒地有了这样一个从别人的身上偷偷窥见一些相似之处的机会。


    这是林涵如今能和对方“和平相处”至今且仅仅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的根本原因。


    第二点,银月对于那个人,恨大过爱。


    银月表现出来的矛盾,完全来自于他内心的矛盾。


    从他最后还是对林涵出手了的结果来看,恐怕在他的心中,那点恶意是要占据上风的。


    这对于林涵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此刻还活着,就说明银月并没有打算真的取走他的性命,或者说是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但这个结论让林涵略感不妙——对待那个人尚且恨大过爱,对待林涵就更不需要犹豫,只是一个心思的转变,遭殃的就是林涵自己。


    第三点,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替身,又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来源于他的这个身份。


    新生,一名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普通学生。


    往往被称作普通的,都不普通,从它隐藏角色的身份设定就可以看出。


    林涵认为银月没有在他的现实生活中出现过,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交集,能让银月对他产生兴趣的,只可能是进入游戏后他拥有的一切——林涵的外貌并没有改变,最大的可能便是身份的设定。


    简而言之,在林涵的推断中,他认为银月的出现是他抽到的这个隐藏角色的附加体验。


    他没有办法摆脱这个身份设定,正常人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所取得的隐藏角色,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


    在林涵不知道的地方,在整个新世界中,还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因为游戏中遭遇的危险而选择放弃的隐藏角色拥有者,甚至于这样过分“精彩”和“特殊”的角色背景,只会给拥有者的直播间带来更加多的流量。


    风险总是伴随着收益,收益的可预见性背后也伴随着无尽的危险,可谁会在意游戏中的危险?


    即便是此刻的林涵,在遭遇了那么多非正常的经历,在冷静下来认知到这只是一个游戏的时候也会选择继续,他在想要如何继续这场游戏,以他的安全通关为前提。


    但思考了这么多,林涵其实毫无办法。


    现实社会中讲究人权,人们总是被律法规定的权利保护着,做事都有后果,可在游戏中,在存在轻而易举的死亡和杀戮的这种并不安全的游戏中,没有所谓人权。


    强者为尊,他是一个弱小者,注定被笼罩在强者的阴影中,他没法阻止银月在得到了自己的快乐以后杀了他,结束他的游戏体验完全不需要理由。


    他能怎么办呢?


    林涵所拥有的的游戏经验在这时候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他曾经的游戏总会有人为的公平机制,总会给人继续游戏的机会,可新世界不一样,他面对的还是一个不知道是玩家还是游戏BOSS的神秘的银月。


    林涵还在思考,走廊上却有了新的动静。


    “怎么自己起来了?”


    “哒哒”的拐杖点地的声音,林涵飞快地扭头,正透过窗户看到从走廊另一侧朝着门靠近的银月。


    他明明在走廊上,可他的声音却那样得清晰,就像是亲密的耳语。


    银月已经越来越不隐藏自己的怪异之处,他的危险变得愈加醒目。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林涵沉浸在思考中什么都没发现。


    银月的身体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被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照亮,他分明背着光,银色的瞳孔却清晰地闪着寒光,直勾勾地盯着林涵。


    他脸上依然是那得体又绅士的笑容,像林涵初见时的那般温柔,可林涵隐隐作痛的手背和脚踝针扎似的疼痛在提醒他,他到底有多危险。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林涵不知道。


    他只是那样僵僵地站在原地,视线顺着他的走动一直挪动到了门上,老旧的门把手转动,门外的银色月光倾泄进来,照亮了更大的一片地方,银月就站在门口,朝着他露出一个更温柔的笑容。


    林涵汗毛直竖,像是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这个游戏,他必须安抚住银月。


    他要自己在银月的眼中,更像他所想看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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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推断


    银月站在门口,维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朝里面看,却没有真的走进去。


    给对方适当的喘息时间和躲避空间,往往更益于游戏的发展。


    如今的他对着林涵依然抱着那点戏谑捉弄的心思,他其实很想知道,在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看起来很聪明,大概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因为脑海中这样的想法,银月的笑容愈发地温和,温和中却又带这些微不可查的催促,似乎是在盼着林涵尽快地做出下一步的选择。


    人不能总是维持着笑容,他也是会累的,在他感到疲惫之前,林涵最好给出反应,不然眼下的和谐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林涵敏锐地从银月并不掩饰的表情中看到了他的期望。


    那种催促之意,像是悬在林涵脖子上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斩断他的脖颈。


    可林涵却不敢有任何的表情。


    银月是个智商在线的人,他擅长玩弄其他人,而林涵也不是个傻子。


    两个聪明人遇到一块儿,有些事情便不用再说得那般明白,银月不用开口,林涵就知道他想要什么,而银月也会在林涵“露出马脚”的时候假装没看见。


    未曾开口的默契,一个为了活命,一个为了乐趣。


    林涵后退了一步。


    在这么做的时候,他其实有些担忧过,他是不是真的该这么干,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在退出这一步的时候,林涵能做的就是继续下去。


    角色扮演开始了。


    “怎么了?”银月疑惑地开口,也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拐杖被他随手靠在柜子上,他状似关心地凑近了林涵的身边,伸手扶住了林涵的胳膊。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一些哀伤,似乎是因为林涵的那一退让他心中难受,又不愿意说出来,只是林涵在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兴奋。


    他也在演,只是也明晃晃地告诉林涵他在演,是在等林涵的下一步表现。


    林涵低下头,有些抗拒地偏向一侧不看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什么。”


    他在表达自己的抗拒,所以所幸连银月的手都挣脱了,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将划分界限的姿态表达得清清楚楚。


    因为背对着银月,林涵此刻已经不知道银月的动作和表情,他盯着面前的绿色柜子,看着从自己的身后投过来的影子,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他在赌,赌他这样做能满足银月的“需求”,以此来换取更长的存活时间——银月大抵是看腻了他之前拙劣的表演,所以才渐渐耐不住性子,与其磨磨蹭蹭下去,等着银月终于按捺不住将他杀了,不如开辟一条新的路。


    赌,也要有理由。


    银月把他当成了某人的替身,而那个人,银月却是并不熟悉的。


    以常人的经验来推论,有替身自然是有白月光的,而白月光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白月光,自然是有其与众不同之处在的,林涵能被选中,那必定也是因为和他有相似之处。


    或是长相,或是笑容,又或者是说话的习惯和小动作,这些都可能成为替身被选中的“准则”之一,也是他成为这场游戏中被银月保护着的关键点。


    银月之前说,“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像他”,说明他到底是有些相像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像并不知道。


    可在林涵之前的推断中,银月的奇怪表现与这些无关——他在享受的,是林涵的情绪变化。


    他喜欢林涵信任他,喜欢林涵怀疑他,喜欢林涵畏惧害怕他,喜欢林涵迷茫疑惑


    银月将他当成替身,但并不是在他身上找那一丝一毫的熟悉感,而是借着那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去找寻新鲜感,找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对林涵的情绪变化好奇,或主动或顺水推舟地推动着这些变化,因为他在享受过后,会迅速地感觉到腻味,转而寻求起他其他心情时会展露出来的情况。


    对此,林涵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银月的新鲜感来得如此之快,去得又如此之快,是因为银月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白月光的“标准”。


    林涵高兴的时候,银月借此去想象他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高兴的模样,可见识完之后,他又飞快地丧失了兴趣,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高兴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并不会对林涵的情绪变化产生过分长久的兴趣。


    他只是在某个地方恰巧有那么一点点像那个人,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喜怒哀乐就是对方的喜怒哀乐。


    如果那个人是个温柔的人,那么银月会更喜欢温柔的他,希望他一直维持在初见时信任银月的状态;如果那个人是个胆小的人,那么银月会喜欢因为害怕而畏畏缩缩的他,希望他一直渴求着他的保护,避在他的身后


    可银月没有,他在试图让林涵改变,也在逐渐对他失去耐心和兴趣,林涵断定,银月并不了解那个人。


    他或许知道他的模样,却不知道除了外貌之外的,那个人的一切,比如性格。


    林涵要做的便是变成不同的那个人。


    人的情绪不止简单的几种,信任、畏惧、安心、警惕只是几乎无限的情绪中的个别几种,林涵不能再只是无趣的哪几种,他要让银月连感到无趣的机会都没有就有了新的体验。


    哪怕银月明知道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但因为银月本身对那个人的了解过分得少,求知欲和好奇心驱使下,银月会愿意尽可能地包容他。


    这样,刚进入游戏几乎连一丝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他才能活下去。


    林涵在做心里准备的时候,他身后沉默不语的银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说话。


    他看着面前矮自己一个头的年轻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一下,最后抿了抿嘴稳住了动作,重新恢复了最开始的表情:“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林涵心里松了口气。


    银月开口说话,便代表着他有了能继续下去的机会。


    银月放任他这样下去,他愿意陪着林涵继续玩,他默许林涵继续借着这一点相似继续活下去。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林涵扭过头,直勾勾地和银月的眼睛对视,对方的神情几乎笼罩在黑暗中,银色的瞳孔像云中月,透着几缕温柔的光。


    林涵:“你故意让我受伤了。”


    他踮着一只脚,因为脚踝受伤了而不敢踩在地面上,皱着眉看起来有几分恼火,又有几分埋怨。


    “啊,我不是”银月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几乎有些变调,手都有些颤抖。


    他像是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林涵也不敢确定,因为那一瞬间,他眼神中的兴奋之意是在太过强烈,连身体都微微颤抖。


    他看着林涵,林涵不敢低头暴露自己的恐惧,他依然还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危险的事情不摆到台面上来,就不会太过危险。


    他僵着身子,几乎是有些倔强地强撑着仰头,怎么也不敢挪开目光,直到银月终于笑弯了眉眼。


    “你真聪明。”


    他什么话也不说,林涵也不说,只是双方默契地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十六章 出卖“色相”


    依然还是那个角落,林涵蜷缩在墙角,身上裹着毛毯,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小半张脸,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心理压力大,再加上本身就受了伤,难免会露出疲态。


    视线被遮挡住,尽可能地避免和银月目光交流的时候,是林涵难得放松的时候。


    直面银月,那种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林涵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出差错,不让银月抓到可以发作的机会。


    四周寂静。


    这样环抱双膝的姿势和身后紧紧靠着的墙角,很容易让人生出些绝境之中的安全感来,再加上被发丝遮挡的视线,同样能让林涵安心许多,最重要的是,银月不在他的身边。


    银月给林涵找吃的去了。


    不论银月自己需不需要食物(目前他看起来并不是很需要的样子),林涵还是需要的,并且副本剧情似乎因为银月而发生了超乎想象的变化,并没有人来为他们这些“新手屠夫”提供伙食,以至于林涵从白天熬到深夜,又是担惊受怕,又是疲于奔命,却没能补充哪怕一丝一毫的养分。


    他的脸色白成那个样子,这或许是最主要的原因。


    尽管饿得肠胃都开始抽搐,但林涵还是很享受此刻银月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时光。


    银月知道林涵的计划,只是没说罢了。


    林涵本就知道他知道,但在先前那一刻,在银月眼睛那般明亮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夸赞他“真聪明”的时候,那是银月将他们的闭口不谈的默契摆到了台面上。


    这比双方都装作毫不知情要更危险,银月随时可以单方面撕毁这场“默契”的表演。


    所以哪怕饿,林涵也还是希望银月晚点出现,因为他实在还没有想到合理的可能的对付银月的方法,哪怕只是在银月的眼皮底下存活三天,他都觉得不太现实。


    为什么别人的游戏体验和他完全不一样?


    明明他之前看的那些直播画面,玩家们的日子都过得不错,至少是像他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那样的生活。


    林涵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给了自己一分钟去羡慕嫉妒,然后把头埋进了毯子中。


    脚踝疼到麻木,这会儿胀鼓鼓得其实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是他意识中知道自己受了伤,所以时不时还会莫名其妙地抽痛下。


    手也是一样,用力的时候会疼,放松的时候存在感也格外地强烈。


    被游戏评价为“出生就在罗马”的幸运儿,看起来终究没有那几个叹号表现得那么幸运。


    林涵用力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了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明知自己是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之中,离了银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有怪物冲进来结束他的小命,哪怕只是一头猪,他都没法抵挡。


    可他又想到了最早银月为他掀了那个传送带的事情,他想在玩腻之前,银月就算不在他的身边,多半也会保证他的安全,便还真心大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林涵是在一阵轻轻地拍打中醒过来的。


    温热的手指拨开了他额前的发,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在林涵迷茫地抬起头来脑袋无力歪着的时候,还温柔地托着他的脸。


    林涵眨了眨眼,勉力睁开眼睛,看到蹲在他面前的银月,嘴角带笑,眼中的温柔如水满溢出来,是心情非常好的模样。


    林涵一瞬间清醒了,那点困意倏地消失无踪。


    银月回来了,林涵重新回到了那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享受那点少得可怜的轻松时光,但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是被人闹醒了发愣,在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之后,又下意识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之前,在他和银月起了那一点点“假装”的小争执的时候,他看着银月的眼神是抗拒、埋怨的,但在此刻还没有说开的情况下,他却在又一副再信赖不过的模样。


    这很矛盾,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因为你故意伤害我,所以我生气了,我选择不和你说话,选择远离你,但在我刚刚睡醒,在我还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忘记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你,依靠你。


    那些之前的表现都是我装出来的,都是假的,这时候的我才是真的我。


    你瞧,我其实打从心底里地相信你。


    这就是林涵要伪装出来的模样。


    在他彻底清醒之前看到的银月眼中的柔和,那足够让意识模糊的林涵意识到他刚刚清醒时的样子,让银月有多受用。


    这之中最大的败笔是林涵在看到银月时下意识睁大的眼睛,林涵到底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人,没办法在任何时候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他想,银月应该不会介意的。


    他大概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刚睡醒时迷糊的样子,所以会忍不住地好奇,忍不住温柔起来,忍不住放轻手上的动作,变成一个对林涵来说暂时足够安全的人。


    林涵的猜测是正确的。


    托着他脸颊的手久久没有收回去,在林涵几乎要控制不住眼皮动起来的时候,银月才终于开口:“好了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再休息?”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温柔到仿佛这里不是危险的游戏副本。


    可林涵顺从地睁开眼,银月身后的每一寸背景都在告诉他,这里很危险,他一不小心就会死。


    他不能那么轻易地相信银月的表现,就好像银月其实也并没有真正地相信他一样。


    林涵假装疲倦地眨了眨眼,在“清醒”以后重新收起了之前的那点抗拒和防备,坐起了身,致力于将自己所能扮演的角色扮演到最好。


    银月笑着看他,把食物送到林涵的面前。


    他给林涵找来了几个罐头。


    工厂里除了这些罐头几乎就没有别的食物了,就连这几个罐头也是银月从犄角旮旯中翻出来的。


    肉罐头,林涵很难不去想它们的原材料是什么,可不吃就会饿死,再膈应他也只能吃。


    银月耐心地打开了罐头送到了林涵的面前,肉香气使得林涵的肚子飞快地咕咕叫起来,银月听到后有些促狭地笑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快乐。


    林涵愣了愣,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此刻的他像是在出卖“色相”,用这幅外表引得银月对他网开一面。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丢人,可林涵知道,他这是为了活命,不论是谁都会这么做。


    第二十七章 主动权


    林涵并没有吃饱。


    银月给他找来的罐头足够他饱餐一顿,但他吃得相当克制。


    这并不是为了节约食物留到下次饥饿的时候继续果腹,尽管这也的确是一个该被纳入考虑范围的点,但林涵没想过这个。


    他只是存着几分忧虑。


    在这样的夜晚,饱腹感会让本就疲惫的他愈发困顿、精神恍惚,从而失去自己该有的警惕心,在银月不会离开的接下去的时间中,长久的相处会让他在银月的面前暴露出更多他不该表露出来的信息,很可能就会让银月失去对他的兴趣。


    再者,他还是生理性地反感这个副本的食物——在见识过那些让人头皮发麻且深深伤害过他的生产线之后,一切看起来没有问题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肮脏危险的阴翳,轻易不能抹去。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正常”的食欲和必要的虚弱感能继续保持他在银月眼中弱小的现状,从先前银月的表现来看,他会因为林涵的“低食欲”而增加对林涵的关心程度和忍耐上限。


    哪怕银月猜到了林涵的小把戏,他也不会戳破,因为他大概也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


    一切都和林涵想得大差不差。


    当林涵将那个堪堪吃了一半的罐头放在地上作出一副不准备再碰且稍显疲惫的表情后,银月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不吃了,”他看看那个罐头,并不大,再看看林涵因为食物而稍显红润却依然苍白的脸,他先前那点似笑非笑打量的神情便挂不住了,“不喜欢?”


    工厂里的伙食少得可怜,唯二露面的员工大概都不用考虑食物问题,这些食物其实是为了林涵他们这些“外人”准备的,银月过去的时候也就随便拿了些,倒没有挑拣。


    此时林涵已经扭过头去,看着并不打算回应银月的样子,月色下的他多了几分脆弱。


    银月居高临下,看坐在角落里的林涵的时候只觉得他瘦小。


    角落,黑暗,些许的光,以及只能看到一点的白的侧脸,银月有些恍惚地出神。


    肉罐头的浓郁香气在此刻莫名变得刺鼻,让人心烦气躁。


    这会儿他蓦得后悔起来。


    找食物的时候他没多看,只想着能早些回来,尽管看对方因为时刻担心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而忐忑不安也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但银月回来的步子可一点没慢。


    除了普通的肉罐头,似乎还有几个不一样的,大概是水果罐头,橘子,或者是芒果,银月没看清,但如果拿上一罐,那他会不会愿意多吃


    银月的表情突然僵住,原本投在林涵身上稍有些懊恼的目光牢牢地固定在林涵的脸上,微微歪了歪头。


    差一点,不,银月有那么一会儿的确被牵着鼻子走了,沉浸在林涵为他勾勒出来的现实之中去思考他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正确但是更有利于林涵。


    但这并不是银月想做的。


    原本平静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闭着眼的林涵胳膊动了动,相当之快地察觉到了这种转变,这种突然出现的感觉刺激得他的胳膊微微发麻,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危险的,如果不好好解决就可能让他此刻失去在银月面前的些微“特权”的局面。


    林涵大概是能猜到这种转变的原因的。


    银月的态度一直都是反复变化的,他会对林涵充满善意,又突然表现出极端的恶意,根本没法预测,林涵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影响他的情绪,但到此刻为止,银月仅仅只是让林涵受了一点小伤——比起其他大概率已经丧命的其他玩家,林涵脚踝的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没有他之前手腕的伤来得更严重。


    他受到了太多银月的优待,并因为银月而活到现在,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之中——银月维持现状,林涵就继续安全,银月改变,林涵就要死。


    只是林涵不知道银月什么时候会翻脸。


    但这会儿,大概就是银月要撕破脸皮的前兆——银月失去了他所在意的主动权。


    银月是为了从林涵身上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相似之处而将林涵纳入他的羽翼之下,由银月自己来掌握他和林涵之间的气氛,或温柔和煦分外安全,或危机四伏剑拔弩张,一切总归是以银月自己的心情为主,但刚才不一样。


    林涵的确早就已经开始以自己和那个人的相似之处为优势,在银月身边寻求自己的安全区域,只要银月心情好,那他就可以继续留着林涵陪他玩。


    林涵清楚,能让银月留下他的命,安然地度过这三天,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那会儿,林涵是被动地对银月的行为做出反应,银月颇有兴致地从林涵的反应中捕捉那些乐趣,可刚才,是林涵抓住了主动权。


    他故意放下吃了一半的罐头,故意装出虚弱疲惫的样子,故意不回应银月的问话他在主动试探银月,这是由林涵所主动发起的试探,而银月最初毫无所觉并确确实实地顺着林涵的意愿往下走,直到他突然察觉到林涵的那点小把戏。


    银月或许对那个人有无限的包容心,可对林涵没有。


    面对这样一个试图搞点小动作的逗乐的玩意儿,银月从那种沉湎中挣脱出来,并理所当然地起了杀心。


    本就是要在银月手下兢兢业业保住自己小命的林涵,主动迈出的一步却也即将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可林涵没有办法。


    他若是真把自己摆在模仿那个人的位置,那银月很快就会失去兴趣,他所有的“投其所好”都只能是东施效颦,没人会对一个蹩脚的学人精有好感。


    即便危险,林涵也得做点不一样的。


    为了活下去。


    甚至于活过三天通关都是一种奢望,他此刻该想的是活过今晚,因为银月的转变太快了。


    在看不到银月的表情的情况下,林涵几乎没有犹豫,手臂轻轻地抽动了下,顺着这个动作就直起了身,他没去看银月,他只是先低头看了眼那个孤零零在地上的罐头。


    “有点不舒服。”


    先前脸颊靠在胳膊上,林涵的侧脸上压出了一片红色的痕迹,看着像是病态的红。


    他磨磨蹭蹭地多看了一眼,才缓缓仰头去看银月。


    背对着走廊外的光,林涵根本看不清银月的脸,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和眼中的情绪,他眨了眨眼:“吃不下了。”


    林涵是幸运的。


    他的伤在疲惫、紧张和惊恐的催化下,在那短暂又漫长的休息之后,出现了些不妙的变化。


    他发烧了。


    这是工厂副本的第一个夜晚,以他突然失去意识为结尾,安全度过——


    作者有话说: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很忙,下班到家就已经10点了,而且几乎都会头痛,但也几乎要忙到两三点才能睡,根本没有时间码字。而且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每天两片止痛药几乎吃了快一个月OTZ今天也是很艰难才写完的两千字,接下去也不能稳定更新,但我会尽量多更新。


    我可以确定不是因为数据问题,这本会按原计划写到结束,不会存在砍文、烂尾或者放弃开新的情况,完结之前不会开任何新文。


    非常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在2023-06-2405:47:12~2023-08-1800:0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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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对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这个在林涵的认知中相当漫长的第一个夜晚似乎仍然没有过去。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有些哆哆嗦嗦地吐了出来,嘴角难免浮现出一丝苦笑。


    醒来第一时间感受到的身体的无力和手掌脚踝的隐隐作痛,都在告诉他他记忆中的那些并不只做梦,而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别人的游戏似乎充满了乐趣,充满了所有人都渴望的幻想元素,有别于现实变得天马行空,林涵先前并不在意,此刻却控制不住地羡慕起来,因为他玩得战战兢兢,随时都可能命丧于此。


    笼罩在虚拟的性命上的利刃,也依然会让他恐惧而畏缩不前——在和银月相处的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光之中,林涵已经确信他就是个变态,没法用常理预判,是他一切危险的源头。


    游戏时光本该是轻松愉悦且飞速流逝的,但此刻的林涵却苦恼埋怨着,埋怨着这个夜晚过得如此漫长。


    脑海中的思绪飞速闪过,林涵又吸了口气,再度呼出的时候,这股湿热的气流飘回来扑在他脸上,暖意让他恍惚着愣了愣神,才微微动了动身体。


    他眼前的黑暗并不是长夜漫漫仍未过去,而是他被包裹在一个毛毯之中,包得那样严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林涵顿了顿,摸索着试图挣开毯子的束缚,好一会儿才找到缝隙能伸出手去,却在才伸出去的下一瞬间倏地收了回来。


    冷。


    像是从温暖的室内突然进入大雪的冬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寒意刺到,针扎一般疼痛起来,又因为过分寒冷而使得原本的伤口和这股疼痛变成钝痛。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林涵蜷缩在那儿没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摸索着朝外看去。


    他依然还在那个房间,也依然还在那个角落,旁边是斑驳的绿色铁皮柜,远处是老旧积灰的窗户,玻璃上像是蒙了一层脏兮兮的冰霜,外面是雪白的。


    空荡的房间里,林涵微微吐出一口气,都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


    分明昨天还并不是这个天气,黄昏时的光分外温暖,照得人身体暖融融的,现在一睁眼却成了冰天雪地,光是瞧着都万物寂灭。


    这样的变化大到都不像是原本他们所经历的那个副本了,只可惜林涵确认了下信息,这里依然还是他需要存活三天才能通关的第一个游戏副本——工厂。


    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往里缩了缩,只露出小半张脸,不敢让半丝寒意顺着缝隙漏进去。


    借着毛毯的阻挡搓了搓僵硬的脸,林涵又朝四周看了看。


    银月并不在这里。


    他不知道银月去了哪里,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先前失去意识之后,林涵并不知道银月是怎么处理他的,但此刻他身上的这个毯子必定是银月弄来的,又大又厚实,似乎能抵御一切寒意,倘若没有它,独自窝在这个角落里的林涵多半早就被冻僵了,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


    他似乎又被银月救了一命。


    他正在警惕着银月可能会伤害他,杀了他,但在那之前,是银月又一次保护了他。


    这个副本的走向林涵根本摸不清楚,他的经验在这稀奇古怪的变化中显得那么无力可笑,以至于他都推断不出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在银月身上,他一定会做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让步,因为一个正常的拥有感情的人,总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抱有好感,哪怕他知道对方是个危险分子。


    这样想着,林涵又蜷缩了下身子,将脸颊藏进毯子中一些,只眯缝着眼睛朝外看。


    和外面的寒意不同,他的身体温暖,让他忍不住在这种极端温度下的舒适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脑袋微微晃了下,林涵低下头,脸几乎都要埋进毯子中,快要失去知觉。


    饿么?并不。


    冷么?并不。


    困么?其实也并不。


    只是,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莫名其妙地想要闭上眼睛。


    林涵从前并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在副本中经历的太多又残酷,他油然生出一种“就这样睡死过去也没有关系”的念头,仿佛这样能逃避一切苦难,去向真的安宁之处。


    手上脚踝的伤口的疼痛缓缓减轻,似乎随着林涵逐渐沉入梦魇而消失,就好像他只要彻底闭上眼,一切疼痛都会融化在这温暖之中,再不复现。


    外界寒冷的白色在林涵的眼中只剩下些微的白色,眼睑将大部分光过滤成粉红色,他马上就要睡着了。


    “哒。”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微的声响,却恍若敲在林涵的耳边,让他蓦得抬起头来。


    冷气从他脖颈处的缝隙里漏进去,冻得他发颤,又忍不住被刺激地低低咳嗽起来,尽管林涵第一时间抖着手将毛毯重新拉拢,一时半会儿却根本止不住,只能狼狈弯着腰捂着嘴。


    “哒。”


    那声音又响了一声,似乎离林涵更近了,林涵下意识地朝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有些紧张,又莫名地多了几分不可说的安心。


    是银月。


    那是银月拐杖落地的声音。


    因为听过太多次,落在林涵的耳中是那样熟悉,在刚刚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正是这声音让林涵从那难以控制的差点失去一切知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那拐杖,除了它显而易见地推开一切的基础作用之外,似乎也能清醒人的神志。


    在林涵自己都分不清是畏惧还是期待的眼神之中,银月的身影透过窗玻璃,终于出现在林涵的视线中。


    玻璃上结着冰霜,又积着灰尘,外面的一切都模糊看不清。


    林涵只能模糊地瞧见银月的身影,挺拔,修长,走廊的风或许有些大,吹得他的发丝一直摇晃着,林涵看到他侧过身来,目光直直地透过那覆盖了冰霜和脏污的玻璃,落到了他的身上。


    很难形容那一刻林涵的反应,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他背上不受控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先前那些诡异的安心也在此刻消散如云烟。


    他早就知道了,危险的不是这个副本,而是银月,但他又总不长记性,总是会忘记,直到被他的本能唤醒那种恐惧。


    银月回来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林涵只是从一种危险步入另一种危险之中罢了。


    “咔哒。”


    在最后一声拐杖点地声后,似乎同样凝结了冰霜的门锁被打开,银月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林涵的面前。


    他不知何时脱掉了外面黑色的礼服,露出了内里的白色衬衫,门开的瞬间,走廊的风呼啦啦地吹进来,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也吹得林涵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银月像是察觉不到寒冷一般,站在几乎能将林涵彻底冻僵的风中,带着笑意看着林涵。


    他大概是真的不觉得冷,林涵努力睁开眼去看他的时候,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像之前林涵看到的那样白皙且健康,并不是被冻僵的异样颜色。


    “果然我不在,你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迎面而来的刺骨寒意让林涵的精神格外地清醒,他就这样清醒地看着银月逗弄他似的,明知道他畏惧着门外肆虐的冷风,却还刻意站着让风涌进来作弄他,却又故作懊恼且温柔地说着怜惜的话。


    又来了,银月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奇怪的话。


    寒风吹得他露在外面的脸病态地红,林涵知道这时候躲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倔强地抬着头,不退缩。


    一旦退缩,似乎他在银月的眼中就是去了那份“他”该有的相似度。


    在林涵又控制不住地低低咳嗽了几声后,银月终于玩够了关上了门,风停下的一瞬间,林涵打了个哆嗦,往毛毯中缩了缩。


    银月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林涵心头涌上莫名的压力,抿着嘴没抬头,看到银月黑色的皮鞋停在他的面前,然后突然蹲下身,歪着脑袋看他,温和且充满了善意的目光盯着他,将两个罐头放在了他身前的地上。


    林涵避开了他的目光,跟着低下头去看。


    熟悉的罐头。


    一个是他昨天吃的肉罐头,胃里蓦得涌上来一股肉罐头的味道,林涵稍稍有些反胃,好在还能压抑住。


    另一个,林涵看了看包装,应该是黄桃罐头。


    “你应该是喜欢甜食的。”


    在林涵盯着那黄桃罐头的时候,银月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听不出威胁之意,温柔的,像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如果他没有再说话的话。


    “对吧?”


    林涵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的目光在这个黄桃罐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头,不闪不必地对上了银月的眼睛。


    银色的瞳孔中盛满了月色般温柔的关心,眼角眉梢的弧度都让人安心,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些红晕,像是激动又像是兴奋,可林涵对上了他的眼睛后,却根本无法挪开。


    银月要林涵的答案。


    要,且只要一个。


    林涵轻轻地、轻轻地吸了口气,尽力平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地回答:“对。”


    方才突兀地要陷入沉睡是危险的,可现在林涵觉得,他还不如就那样睡过去,也比此刻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银月来得更好一些。


    林涵从银月的表现中得到的唯一的收获是,那个人是爱吃甜食的——这是银月可以肯定的事实。


    所以林涵也必须这么回答。


    如果他不这么回答,大概他就没用了——


    作者有话说:久违地更新了,给所有的人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我的更新时间已经拖到了极限(这一章也是好久之前动笔,却还是到了今天),但是依然没办法保证下一次的更新时间。


    因为工作和生活中其他的事情,一时间根本挪不出码字的时间,之前连续几周,一周连30小时都睡不到,平时都是凌晨三四点睡(昨天久违地睡了8个半小时,真的好幸福),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日更……(T_T)我会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甜食


    或许是因为外界刺骨的寒冷,又或是因为他此刻过分紧张的心情,脆甜又带着几分暖意的黄桃果肉成了林涵难得的消遣之物。


    甜食总能让人的心情愉悦、精神放松,忘记自己此刻到底处于何等危险之中。


    林涵吃得缓慢又专心,被银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签子扎着的黄桃果肉是他理所当然地避开银月目光的最好的工具,吃甜食的时候就得专心一些不是吗?


    依托于这罐小小的黄桃罐头,林涵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只要不让他继续承受银月给予的无尽压力,让他做什么都行,吃点东西实在是轻松地不能再轻松的事情了。


    冰天雪地里带回来的触手生温的罐头,因着这是游戏世界的缘故,林涵完全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只带着几分庆幸低头,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银月的目光。


    银月就坐在他的身边,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歪头撑着脸看他。


    他们中间隔着约莫两个巴掌宽的距离,这似乎是银月留给林涵可以逃避的安全距离。


    这时候再去回想之前的经历,银月似乎也的确没有过分紧逼,除掉他突然发癫似的精神压迫,大部分情况下他似乎都非常绅士。


    林涵:“”


    或许是他现在脑袋有些问题,他竟然会觉得银月有几分“绅士”,分明几次都在银月的手下险象环生。


    他一定是糊涂了。


    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外面疯狂呼啸的寒风被隔绝在外,加上热罐头的安抚,林涵其实已经好多了,但他仍然裹着那个毯子。


    他还是冷,但除此之外,这毯子也像是他的一道保护伞,能稍稍给予他安全感。


    也因着这毯子的缘故,低着头的林涵其实看不太到太多银月的身形,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林涵光是想象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银月此刻的模样,多半是正用那饱含柔情的银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完全无害的样子。


    可林涵很清楚,那只是银月展露出来的假象,但凡林涵的表演有一点不对劲,等待他的就是游戏结束的未来。


    林涵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时候,哪怕这黄桃罐头在这一刻莫名地和他的胃口,让他还想再多吃两口延长一下这他恨不得紧紧攥住的“美好”且”安全“的时光,也依然牢记自己还是之前那个身体不适胃口不好的孱弱病患。


    他不该吃那么多,至少他需要表现出来的,应该是他在银月的期望下吃了他“喜欢”吃的黄桃罐头,但实际上他爱不爱吃,他知道,银月也知道,所以他不能多吃,并且需要将这种为难也让银月看见。


    林涵咽下手上最后一块桃肉,朝着放在身前的罐头再度伸出手去,却又在下一秒停滞不动,状似有些犹豫地静止了一会儿后将手上的那根签子放在了罐头上方,签子微微转动的时候他还伸手拦了一下,然后默默收回手,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我,吃不下了。”他缓声道。


    林涵依然低着头,身旁的银月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予他回应,在他几乎都快重新缩进那个毯子把自己劈头盖脸包起来的时候,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嗯,”银月的手相当自然地探进毛毯里,覆在林涵的额头上,“你身体不适,再好好休息会儿,我会守着你的,不用害怕。”


    他的声音一如先前温柔,林涵心里莫名有反骨似地想着“到底谁才是那个让他担惊受怕的人”,却还是蓦得生出一股睡意,陷入黑暗之中。


    他并不想睡的,他还在胡思乱想,是银月让他睡过去的。


    这一睡不知是好是坏,可是林涵毫无办法,他之于银月无非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林涵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放松后靠着银月的手向前倒去,被银月扶住了重新安置在角落里。


    银月收回手,能从毛毯的缝隙中看到林涵苍白的脸,五官眉眼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小半张带着病态红色的脸。


    林涵自以为休息了一夜后状态好多了,清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也比之前精神,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好,他自己没感觉,但银月却看得清楚。


    他心疼吗?


    其实并不,不然他也不会站在门口那么久,任由冷风肆虐着吹在林晗身上。


    林涵需要猜银月的心思,可银月自己不需要,他清楚得很。


    他只是就这样蹲在林涵的面前,静静地盯着他,盯着这一张他其实并不熟悉的脸,看着看着便笑了。


    这回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先前在林涵面前那般温和了,眼角的眸光带着刺骨的寒意,不像笑,倒是恶意满满。


    林涵的演技拙劣,越是相处得久些,就越是暴露出他和银月所期望之人的不一样的地方,但银月还是直起了身,没在林涵毫无防备的时候杀了他。


    这才是第二天,还早,他还有时间可以消遣下。


    银月毫不留恋地走到了门口,门打开之后,走廊里的风却没有丝毫吹拂进来,全然被阻隔在了门口。


    昨天废旧的厂房此刻已经被积雪覆盖,外面毫无动静,寂寥得只剩风雪声,没有一丝人气。


    先前走廊里遍布的血痕和尸骸早被从破损的窗户中吹进来的白雪掩埋,昨天尚且鲜活地走在林涵身边的其余玩家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一个林涵还因着银月的庇护活着。


    眼下这种情况,对林涵来说并不是好。


    在其他玩家尽数出局的情况下,他就会成为BOSS的唯一目标,只能说因为银月的关系,即便他是BOSS的眼中钉,在银月不对他出手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好好地活过三天。


    只是


    狭小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是从窗户破碎的地方照进来的光,那个林涵有过一面之缘的厂长仰着头倒在凳子上,身后的墙上爆开一圈的血迹,半个头都消失无踪。


    稳稳地压女屠夫一头的副本BOSS厂长,悄无声息地就断送在他的办公室里,似乎连一点实力都没有发挥出来,便领了盒饭。


    而先前曾对林涵和银月都表达过敌意的女屠夫却是连全尸都没留下。


    在离林涵所待的房间并不远的走廊里,遍地都是尸骸和血痕,白雪盖得住地面的痕迹,却盖不住墙上和天花板的。


    低头白雪皑皑,抬头却宛如地狱。


    唯有一柄刀柄泛黄的屠夫刀在墙角露出一角,还能证实她的身份。


    银月出来给林涵找吃的的时候,顺手就把可能碍事的存在都解决了。


    唯二的BOSS死了,玩家也几乎死绝,这偌大一个[工厂]副本,只剩下林涵和银月两个人,副本本身存在的意义已经完全消失。


    在不知不觉中,林涵通关[工厂]副本的条件已经从“存活三天”变成了“在银月身边存活三天”,只是这个林涵还完全不知道。


    *


    “阿弗雷德和我说,辰辰你带了个新人进来,还”


    餐厅里,江旭辰正坐在凳子上晃悠着腿吃他的午后点心,来自阿弗雷德的精制红豆小蛋糕,他每天都要吃一个。


    他正心情好着,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女声立马就不动了,像是被抓住了后脖颈的小猫咪,脚尖有些紧张地点在一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嗲着嗓子扭过身去趴在椅背上开始撒娇:“就知道阿弗雷德肯定要告状,阿弗雷德坏坏的!辰辰”


    话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弹指,鼓着腮帮子正撒娇的江旭辰立马嗷呜着趴在那装可怜:“妈妈,疼~”


    他还想再狡辩两句,早就清楚他性格的女人却只用指腹点了点他的脑袋:“我知道你做事有你的理由,我不多问,但你记得多照顾人家。”


    她似乎是行色匆匆,说完就离开了,像是路过随口这么一提,只留下江旭辰目瞪口呆地趴在凳子上目送她离开。


    江旭辰:就这?就不问了吗?真的不问了吗?


    这整得他怪心虚的。


    心虚的小胖墩儿转过身,重新挖了口蛋糕,但他确实得多照顾照顾他,可他自己没法去,那就只能


    阿弗雷德告状,阿弗雷德善后!——


    作者有话说:久违地更新,等我做完交接,感觉这两个月应该就可以恢复日更了。对,在吃完别人画的饼以后我已经开始给你们画饼了呜呜呜


    第三十章 死亡


    联系不到林涵,宋子逸感到有些不对劲。


    靠着先前死缠烂打才磨着林涵给他录下的门禁信息,宋子逸直接进了林涵的家,然后在游戏仓里找到了仍然处于游戏状态中的林涵。


    透过游戏仓上方的可视窗口,可以看到浸没在营养液中的林涵闭着眼睛神色如常,液体柔和了他的轮廓,看着倒是没有先前拒绝宋子逸的时候那般冷漠无情,瞧不出半分异样,游戏仓的数据监测也显示他此刻的身体指标状态良好,然而


    他们已经失联一天了,准确来说是十七个小时。


    宋子逸发给林涵的有关生活模式的隐藏角色的信息通通没有得到回复,一个晚上毫无动静,正对此充满好奇心的宋子逸根本按捺不住,打着“担心林涵”的名义火急火燎地来了。


    林涵又不是他,会沉迷游戏玩个没数,哪怕初入游戏一时忘了时间,也总该会想到要退出游戏来和他联系,交流下所谓生活模式唯一一位“隐藏角色”的独特之处。


    当然这主要还是为了满足宋子逸本人的好奇心,多半不是林涵的想法,但在宋子逸的刻板印象中,林涵也不会是此刻还依然沉浸在游戏中无法自拔的人。


    毕竟是做游戏的人。


    宋子逸:这不像他。


    只是,尽管宋子逸误打误撞地猜到林涵不退出游戏并不正常,却也并没有在此刻真的试图把林涵从游戏中拉出来,而是往旁边的沙发上一躺,他到时要看看,多久能等到林涵出来,届时他一定要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而此时的林涵也并不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宋子逸正准备看他好戏,他还在银月的手下艰难求生,几乎快忘了游戏外的现实。


    因为先前尝试过几次没有办法脱离游戏,大概是需要他通关目前所处副本以后才能尝试离开,渐渐的林涵的选择之中便没了这个。


    这一次他恢复意识的时候,窗外依然是迷蒙的白色,皑皑白雪以他所能想象之大的夸张架势降临,瞬息间不知道将外面多少事物掩埋。


    刚醒来的林涵因为身体状态并不好的缘故,精神还有些恍惚,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飘雪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还不受控制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这一睡,会不会已经睡过了一整天,将他那煎熬地难以度过的第二天直接跳过,来到第三天?


    这当然是奢望,只是在银月身边的待得太过艰难,以至于他开始幻想起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来。


    屋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银月并不在。


    林涵拢了拢身上的毛毯,蜷缩着身子低低咳嗽了一声,靠在墙上不动了。


    银月不见踪影,林涵并不好奇,他甚至更希望银月消失无踪再也不回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再熬两天或许要比和银月相处来得更安全。


    一个人


    林涵咽了咽口水,沉默地缓缓转头看向旁边的绿皮柜子,微微敞开的缝隙中,似乎有双眼睛在和他对视,逼得他立刻偏过头不敢再看。


    林涵: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靠这些说辞来迷惑自己,好以此接受自己需要和一具尸体共处一室的现实。


    但那真的真的比和银月相处要来的安全,也不需要和银月斗智斗勇,他只需要这样待着,就能维持现状。


    似乎是因为这些“新奇”的体验,林涵出乎预料地变得软弱起来。


    也是,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依然镇定自若,银月给人的压迫感太强,林涵被迫且自知处于弱势地位。


    精神不济时,身上的不适感会加强。


    林涵的手和脚踝隐隐作痛。


    他犹豫了一会,将手从毯子中伸了出来,骤然脱离温暖的环境,皮肤一瞬间紧绷,似乎连汗毛都抖擞起来,僵硬不好动弹。


    寒意刺骨,疼痛尖锐且逐渐明晰。


    手腕上还是银月留下的简易包扎,回忆起那会儿银月的表现,的确是忧虑又紧张,但他的包扎却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担忧。


    过分简陋,甚至毫不用心。


    没有消毒,也不服帖,张开手指就能从由此产生的缝隙中看见状态并不好的伤口,不知何时沾染的灰尘、血污让它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边缘泛黄流脓。


    难怪他会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伤口感染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口口声声那般担忧他的银月却并没有对他的伤口再做过任何的处理,这和他嘴上的担忧又截然不同。


    手上的伤是林涵自己造成的,那脚踝上的,却是银月自己动的手。


    他以目光为刀刃,轻而易举且荒诞地将那小块血肉从林涵的脚踝上吞噬掉。


    像怪物。


    强大且不可抵抗的怪物。


    他蛊惑人心,他别有用心。


    林涵艰难地动了下,将受伤的脚露了出来,和手腕上的伤不同,那个小小的绷带系成的蝴蝶结似乎彰显着当时银月的好心情,连带着包扎都多了几分用心。


    林涵这时候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伤口的模样了,只记得伤口处是整块凹陷的。


    绷带上泅着片褐色的血迹,他小心地触碰了下,果然有着微微下陷的弧度。


    林涵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像是事情符合他的想象而莫名其妙地安心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也不太对,正常人谁会刻意触摸自己并没有愈合的伤口,但很显然,在银月身边度过的这段时间将他也逼得有些精神不正常。


    身体的不适感加重,在自己察觉到以后便会愈加明显,伤口感染引起的一系列症状让他裸露在外的手和脚突兀地发热,迟迟没收回来也不再觉得冷。


    分明他醒来还没几分钟。


    林涵用力睁了睁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然后慢慢吞吞地要将手和脚重新缩回毯子中。


    没事区区三天而已,这样的伤要不了他的性命,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休养生息,尽可能地恢复最大的精力去应对随时都可能出现的银月。


    再休息一会儿。


    再睡一会儿。


    趁着银月不在,安心地再


    林涵的念头戛然而止,目光直勾勾地盯在绿皮柜和门中间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他在那稍稍靠外的地方看到了一双鞋子,目光上移,艰难地在那片模糊的黑暗中辨认出一个人影来。


    银月。


    窗外大雪,天色本不亮,屋里没有灯,林涵并不曾注意那片角落,他也不知道银月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在那个角落里的,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多久。


    林涵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先前的昏昏沉沉和头脑发热在此刻如同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几乎冻到骨子里的紧张和寒意。


    他想要说句“你怎么在那里”抑或是“你在那做什么”之类的话来缓解此刻难以言说的气氛,却嗫嚅着嘴唇根本吐不出一个字。


    越是了解银月,就越是没办法在他面前镇定自若,任何人在他面前似乎都只能慑于他的压迫感,成为战战兢兢的被掌控者。


    银月越走越近,再林涵的视野中逐渐清晰逐渐放大,然后蹲在了他的面前。


    他比林涵高大,往他面前一蹲,几乎将林涵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分明在林涵醒来之前,他们还刚达成无言的默契,却不知怎的,只是睡了一觉,一切就变了。


    这样昏暗的环境,银月背着光,林涵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只能隐约从他那暗沉沉的眸子中窥见点凛冽的寒光。


    银月变得很危险,危险在林涵似乎已经失去了某种让他能得到银月的庇佑而活下来的独特性,而他们那种默契,也已经成为了林涵单方面的默契。


    银月不会再遵守。


    天色似乎更暗了,林涵沉默着抬头看银月,没有闪躲,似乎这样能维持一下他作为一个玩家最后的体面。


    对他而言,这个游戏在某些方面做得非常成功,但在玩家的游戏体验上,他表示并不是很愉快,


    但并没有时间给他胡思乱想,林涵只是一个恍惚,银月便先有了动作。


    他将林涵身上裹的毯子掀开了一侧,伸手进去探进了林涵的衣服下摆,温热的手指搭在了他的皮肤上。


    因为震惊,林涵没有阻拦,也没有反抗哪怕一点。


    肯定有哪里不一样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银月是会说似是而非的话,各种暧昧不清的语言,但他的确不曾这样对林涵动手动脚。


    甚至林涵有那样一种感觉,银月并不喜欢触碰到他,大多数情况下,银月都只是口嗨而已。


    所以这时候,林涵觉得不对劲,更觉得危险,但他想逃,却根本逃不开一点。


    银月抓着他的位置比较尴尬,胸口之下,腰部上方,能摸到肋骨凸起的地方,这也是个相当脆弱的地方,稍稍用力就会疼。


    林涵此刻就很疼。


    银月的手劲很大,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像是在恶意用力,林涵皱着眉头试图推开他,却毫无效果,正要开口,银月先说话了。


    “热的。”


    毫无头绪的话,林涵此刻连探索的心思都没有,他痛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再让人下去,能让银月直接将他肋骨捏断。


    林涵:“什么热的?你先放开”


    “我本来想多陪你待一会儿,可是你休息地太久了,”银月的语气有些惋惜,“乖孩子,我们得在这里说再见了。”


    林涵一愣,他从银月的语气中得到了些新的信息,但根本就没有给他处理信息的机会,他似乎就要被银月给捏死了。


    这变故来的太快,根本没给他挽救的机会。


    人类的身体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宽大的手掌只是轻轻用力,被牢牢抓住的林涵就疼得眼前发黑,四肢无力。


    林涵:“疼疼疼疼”


    再往后的话,他便说不出来了。


    捶在银月胳膊上的手也没了力气直接垂落下去,承受着疼痛逐渐扭曲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几乎被银月的手捏碎。


    林涵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却清晰地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碎裂的声音,肺部被碎裂的骨茬刺穿,喉咙里涌上带血的泡沫。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与其这样痛苦地死去,还不如最开始就没活下来。


    丧气的想法,懊恼,后悔,在死亡带来的疼痛面前彰显着存在感,林涵有些熬不住,丢脸地掉了几滴泪。


    明明银月想杀他可以有很多方法,明明都不需要几秒钟的功夫,可他偏要选择这样痛苦的。


    他到底在憎恨什么?


    林涵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或许在之后,他该约见一次心理医生。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受。


    银月的手已经将他的身体捏碎,就在林涵倒在那里眼神涣散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冷硬的墙壁中伸出来,从他的腋下穿过,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拖进了墙里。


    他恍惚间听到银月的手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和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银月那疑惑地呢喃。


    然后,林涵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安静的客厅中,宋子逸躺在沙发上几乎快要睡着了。


    他在后悔自己贸贸然赶来林涵家中的行为,既然没胆子把林涵弄起来,在这干等着还不如搁家玩自己的,或者说他下次吧自己的游戏仓也搬过来和林涵一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沉寂了许久的游戏仓里突然翻腾起来,宋子逸刚刚疑惑地坐起身来时,就见游戏仓突然弹开,浑身湿漉漉的林涵从中狼狈地爬出半个身子来,艰难地趴在那直喘粗气,然后整个人翻出来摔在地上,脸色白得吓人,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宋子逸,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腰上方一个鼓起的暗红色手印赫然可见。


    林涵:卧槽。


    宋子逸:卧槽——


    作者有话说:我不画饼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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