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醇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老师来了。”
“林老师来了。”
连万红叶的眼神都有些退缩。
只有宁瑶，如同见了自己的同伙一般，小嘴叭叭地告状：“林老师，万红叶说我穷。”
万红叶：“你！”
林老师眉梢微挑，缓步走向讲台，“是吗？万同学？”
万红叶脸涨得通红。
她甚至都不理解，宁瑶是如何这般脸不红气不喘地将同学间的矛盾闹到老师面前的。
干脆也是破罐子摔破，“对，她就是穷。怎么，穷还不让人说。”
林老师也是应付过不少类似场景的，只见他呵呵一笑。
站在台上，起笔，蘸墨，挥毫。
一个大大的“穷”字落在纸上。
而后，他将纸张竖起，让这个字展现在所有的同学面前。
“那我们今日就不上新课了，来聊一聊这个‘穷’字。”
这么有趣？
所有同学顿时都被勾起了兴趣。
林老师见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提起之后，笑着接着往下说。
“学习，《论语》上说，学而时习之，所谓‘习’，便是实践。”
“我们今日就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来看看如何解释这个‘穷’字。”
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就被这么盖过去了。
课后，宁瑶还是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自己的问题。
结合老师课上的东西，她想，读书，会不会是为了实践。
那这实践，又与宁哥说的是什么关系呢。
久思无果。
宁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想得脑子有点疼。
没想，身后的万红叶竟然还不服气，抬脚踢了一下她的椅子。
“宁瑶！”
宁瑶正烦着呢，闻言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
“又怎么了？还想跟我论穷么。老师都说了，读书人，以目不识丁为穷，以学识渊博为富。”
万红叶：“那咱们就来比比学识。”
她在这个班已经两年了，明天顺利的话就可以进入中学堂了。
而宁瑶，来这个班满打满算也不到半个月。
宁瑶：“……不比。”
话锋一转，宁瑶问她：“除非你告诉我，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一出，旁边的卜书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很关注这个问题？
万红叶哑了，家里人让她来读书她就来读书了啊。
哪里会想自己是为什么来读书的。
宁瑶见她答不上来，满脸失望。
“你也不知道啊。”
万红叶：“……”气死她了！
“宁瑶。”忽地，班上简子安的角落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
宁瑶抬头，朝发声的地方看去。
少年短发利落，轮廓棱角已经开始分明，是上了课才从外面回来的霍礼。
“做什么？”宁瑶闷闷道。
她身旁的卜书丽难得地，给了她一个眼色：“过去。”
宁瑶：“？”
卜书丽：“那是霍礼，过去。”
但还没等宁瑶过去，霍礼就已经站起身来，朝她招手，独自先走出课室外了。
课室外回廊边上有一簇簇的红、白、黄小花，花前摆了不少小石凳，是很多人下课会过去的闲聊的地方。
此时霍礼刚走过去，所有闲聊的人不约而同散开了，本已经坐满人的石凳上顿时空了下来。
宁瑶在周围人小声催促下才走了出去。
叹气道：“我心情不太好，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霍礼一早就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你因为什么不开心？”
话是疑问，但眼中有几分笃定，应该是蛐蛐的事情吧。
毕竟前几日她就说了会带蛐蛐过来。
而简子安他们每日都催促。
宁瑶抬眼看了他一眼，能看到他眼底的关心，果然是真朋友啊。
“我遇到了一个很难的事情。”
甫一开口，就看到霍礼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小木盒子。
霍礼笑得很得意：“我早就猜到了，给你的。”
宁瑶：“……”
但还是接过了手中的小木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是一只蛐蛐。
头圆，腿须都很长，一看就知道是健壮有力的雄性蛐蛐。
宁瑶愣了一下，脸上很快露出惊喜的表情。
“给我的？”
霍礼弯起嘴角，“对。”
就知道她烦心的事情是这个。
宁瑶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
“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你们在干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宁瑶与霍礼回头，恰见宁亦文站在回廊上，正拧着眉看着他们两个。
宁瑶下意识地将手上的小木盒子藏到身后，喊道：“宁哥。”
宁亦文看她藏东西的动作，眉头皱得更紧了。
霍礼此时觉得自己礼物已经送出去了，他与宁瑶的关系也没好到他需要喊宁亦文“宁哥”的地步。
便点点头，礼貌地将地方让给宁瑶他们“兄妹”俩了。
宁亦文见霍礼走后，几步就跨到宁瑶身前。
“藏了什么，给我。”
宁瑶摇头，“不行，宁哥，你昨晚已经弄死一只了。”
是蛐蛐。
宁亦文意识到了。
但是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关注的是，宁瑶还想着玩蛐蛐这件事，还是宁瑶与霍礼之间又是什么时候已经好到可以送礼物的程度。
沉默半响，宁亦文出声：“别拿别人的东西。还回去。”
“那不行。”宁瑶下意识摇头，“我要是还回去，霍礼会不高兴的。”
他刚刚见她手下礼物的模样，开心得很。
她都打算好了，回头再准备点小礼物，回送霍礼。
“但你收他礼物，我会不高兴的。”话比脑子还快。
宁亦文一出声就僵住了。
他明明应该说……
他应该说什么呢？
“总之，还回去。”宁亦文没等宁瑶说话，落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转身的背影第一次带着些许的狼狈与落荒而逃。
宁瑶十分不舍地拿着那个木盒子，轻轻摸了一下盒子里面的蛐蛐。
对着蛐蛐道：“宁哥说不能收你，对不起啊。”
她好舍不得啊。
但是没办法。
宁瑶深吸了一口气，回到课室后，将小木盒子放在霍礼的桌子上。
“对不起。宁哥不让我收。”
全班都愣住了——
霍礼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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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东西？
然后还被退回来了？
没想霍礼完全没生气，只是将小木盒子收回，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
“没事。是你哥不同意。”
周围的人更是诧异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霍礼来班上这么久，几乎都没跟人说过话。
如今，居然连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都没生气。
他有这么好脾气？
那自然是没有的。
于是，众人眼睛又移到了宁瑶身上。
长发编成一根大辫子，深蓝色的袄衣和黑色的长裤，脚下也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布鞋。
除了一张长得过分白嫩明媚的脸蛋，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土鳖的模样。
目送着宁瑶回到课桌上坐下，还是想不通她与霍礼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怎么搭上话的。
连卜书丽都对她另眼相待。
等她回来，小声问：“你跟霍礼认识？”
身后的万红叶也安静了不少，身子前倾，耳朵竖起。
她也想听。
宁瑶只是浅浅地一声：“嗯。”
她此时还沉浸在自己丢了一只蛐蛐的郁闷之中。
越是云淡风轻，落入旁人耳中就越有分量。
连后面的万红叶都沉默了。
她难道真的跟霍礼认识。
那她对我的那些评价……
万红叶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前面的蓝色袄衣。
待宁瑶回头后，问道：“你说我没有是拿我跟霍礼比么？”
没想，宁瑶却摇头了，“我为什么要拿你跟霍礼比？”
说着，看万红叶还听不懂的模样。
忍不住继续说，“你自己看你自己，大家穿的都差不多，可是你的头发，枯黄毛躁，发尾也不好看，连身体发肤都照顾不好的人，你能有多少多余的钱财。”
万红叶：“……”
卜书丽：“……”
楼雨：“……”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们的母亲，姨太太们，确实是从头精致到脚的人，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精心护理的。
而且他们看了一眼宁瑶的头发，乌润光泽，柔顺如墨。
以辫子的粗细程度来看，也是没有掉发烦恼的人。
万红叶哽了一下，小声回道：“你不懂，我这叫摩登卷，是新风。”
现在满大街的人，多少夫人小姐都会去将头发弄卷。
但宁瑶摇头：“你的头发卷起来跟你的头发好坏没有关系吧？”
万红叶伺机吐槽：“卷发，容易伤头发。我也很无奈啊。”
宁瑶还是不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反正我觉得总有法子的，只是看花的钱够不够而已。”
宁哥说过，很多事情，其实能花钱解决的，只是看花的钱够不够多而已。
这话阔气得让人惊叹。
万红叶彻底安静了。
许久后，她想到，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十分喜欢折腾自己一头长发的人。
但与她不一样的是，她一头长发无论被她如何折腾，都是那么柔顺，黑亮如瀑。
只是她不知道那人是天生丽质还是真的如宁瑶所说，花了足够多的钱在保养秀发上。
只是这个人，她现在没有办法拉到宁瑶眼前。
她去留学了。
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