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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夜闻萧声

作者:花亦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陆府白日里的喧嚣与浮华,如同退潮的海水,尽数消散在沉沉的黑暗里。


    疏影苑内,只余一盏孤灯,在窗纸上投下黎清雨纤细而孤寂的身影。


    她毫无睡意。


    白日诗会上的风波,虽因陆今野那番出人意料的搅局而得以化解,但那种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评判的窘迫感,以及陆今野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都像细小的芒刺,扎在心头,让她难以安宁。


    更深的,是对自身处境的忧虑。


    寄人篱下,看似得了陆老夫人的青眼,有一方安身立命之所,但今日王伦的挑衅便是一个警醒,在这些人眼中,她终究是个身份尴尬、可以随意轻慢的外人。


    蓉姨的提醒,老夫人的心思,都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她,让她倍感束缚。


    而最令她心潮难平的,是对亡母的思念。秋夜寒凉,最容易勾起愁绪。她推开支摘窗,一股清冷的空气涌入,带着庭院中草木枯萎的淡淡气息。


    夜空如洗,一轮将满未满的明月高悬,清辉遍洒,将院落照得如同蒙上一层薄薄的银霜。月光下的疏影苑,更显冷清。


    她倚窗而立,望着那轮皎洁的冰盘,心中一片怅惘。母亲若还在世,此刻定会温言安慰,为她筹划将来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前路茫茫,如坠云雾,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正当她沉浸于哀思,对月兴叹之际,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声音,乘着夜风,悄然飘入她的耳中。


    是箫声。


    起初,那声音极其缥缈,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又像是她的错觉。她凝神细听,箫声渐渐清晰了些。


    那是一支洞箫吹奏的曲子,调子低沉、哀婉、苍凉,完全不似她听过的任何一首坊间流行的婉转小调或喜庆乐章。


    箫声呜咽,如寒泉幽咽,如孤雁哀鸣,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承载着沉重的悲伤,在寂静的秋夜里缓缓流淌,敲击着听者的心扉。


    黎清雨自幼受母亲熏陶,于音律亦有一定鉴赏力。她听得出来,这吹箫之人技法并非登峰造极,偶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却无比真挚、浓烈,那是一种深切入骨的悲痛,一种难以言说的怀念,还有一种……被极力压抑着的孤愤。


    仔细一听,似乎从陆今野院落方向传来。只是这箫声,与这富贵雍容的陆府格格不入,更与白日里那个纵情声色,插科打诨的陆家二公子,判若云泥!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入脑海:难道真是他?


    不可能。她立刻否定。那般纨绔子弟,怎会吹奏出如此饱含深情的曲子?怕是府中哪位心怀愁绪的乐师,或是某个有故事的清客吧。


    然而,那箫声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牵引着她的心神。时断时续,时而低回如泣如诉,时而高亢如愤懑质问,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酸。


    强烈的好奇心,驱散了部分睡意和愁绪。黎清雨犹豫片刻,轻轻取过一件月白色的薄披风裹在身上,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秋夜的凉意瞬间包裹了她,她紧了紧披风,循着那断断续续,却愈发清晰的箫声,踏着满地清冷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陆府的后花园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旷而神秘。假山怪石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如同蹲伏的巨兽。树木光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干枯的手臂。


    她避开巡夜婆子可能经过的路径,沿着一条偏僻的小径,朝着花园深处那片小湖边走去。箫声,似乎就是从湖心那座揽月亭中传出来的。


    越靠近湖边,箫声便越是清晰。那苍凉的曲调仿佛有了形状,缠绕在湖面的薄雾上,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黎清雨放轻脚步,借着岸边柳树残存枝条的掩护,悄悄靠近。她的心,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如同窥探一个不该被知晓的秘密。


    终于,她看清了。


    月光如水,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湖心亭中。亭子的四角飞檐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剪影。亭中,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身影,背对着她,凭栏而立,正低头吹奏着一支紫竹洞箫。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隔着一段距离,但黎清雨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陆今野。


    他的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寥落。月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略显瘦削的背脊,与白日里那个或张扬、或懒散的人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是一个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孤独灵魂。


    箫声正是从他那里流淌而出。黎清雨屏住呼吸,不敢再靠近,生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打破这凄清的氛围。她静静地站在一株老柳树的阴影里,聆听着。


    那箫声,不再仅仅是苍凉,她听出了更多的意味。有对逝去时光的追忆,有对故人深切的怀念,有壮志未酬的愤懑,更有一种无法与人言说的巨大痛苦和自责。


    每一个悠长低回的音符,都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每一次急促的拔高,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呐呼。


    黎清雨听得怔住了。


    她想起了白日诗会上,他那个看似荒唐的解围,想起了更早之前,在群芳阁外惊鸿一瞥时,他眼中那瞬间的疏离。


    甚至想起了在回廊下相遇时,他醉眼朦胧中的那丝郁结……以往所有关于他的碎片印象,在此刻这哀婉的箫声中,似乎都被连在了一起。


    难道……他平日那副浪荡不羁、醉生梦死的模样,都只是伪装?在这层厚厚的保护色之下,隐藏着的,竟是如此一颗充满伤痛的心?


    这个认知,让黎清雨的心湖泛起了巨大的波澜。她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吹奏这首哀曲,是在怀念谁?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亭中的箫声渐渐低落下去,最后一个音符如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夜风之中,余韵袅袅,更添寂寥。


    一曲终了。


    万籁俱寂,只有秋虫微弱的鸣叫和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


    亭中的身影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吹奏的姿势,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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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还沉浸在曲中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忽然,陆今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暗夜中的鹰隼,直直地射向黎清雨藏身的方向!


    黎清雨心中大惊,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将整个身子缩回了粗壮的柳树树干之后,紧紧贴着冰凉粗糙的树皮,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如同擂鼓。


    他……发现了吗?


    她不敢探头,只能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许久,并未听到脚步声靠近。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极轻仿佛自嘲般的嗤笑,然后是逐渐远去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黎清雨才敢慢慢从树后探出身来。湖心亭已经空无一人,唯有月光依旧静静地照耀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她知道,那不是梦。那哀婉的箫声,那寥落的背影,那骤然回望时锐利的眼神,都真实地发生过。


    她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她的心弦,却被那箫声,被那个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陆今野,轻轻拨动了。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厌恶似乎淡了些,好奇的幼苗悄然破土,而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得莫名情绪。


    黎清雨倚着柳树,方才那曲箫音仍在她血脉间流转,每一个颤音都似落在心上。她望着空寂的揽月亭,月光在石阶上凝成霜华,恍若看见他离去时袍角翻飞的残影。


    她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夜风吹拂着她未束起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袂,带来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然而,她的心弦,却被那箫声,被那个与她以往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陆今野,轻轻拨动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如同湖面的涟漪,在她心中层层扩散开来。


    回到疏影苑,案头灯花已结蕊。她执起羊毫,在素笺上落下秋夜闻箫四字,墨迹却迟迟未能成行。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响动,抬眼见一枝丹桂斜斜落在窗棂,花穗上犹带夜露清辉,正是他院中那株百年老桂的方向。


    她指尖轻触花瓣,忽觉袖中滑落一物。拾起看时,竟是白日诗会时陆府分发用来压纸的竹节镇尺,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满目山河空念远”①。


    字迹遒劲中带着的落拓,与那人白日泼酒毁诗的狂放姿态截然不同。


    黎清雨用指腹抚过刻痕,忽然明白那曲箫声里未能道尽的,是落日楼头的孤鸿影,是风雨故园的未归人。


    更漏声催,她将镇尺收入妆匣底层,与母亲留下的玉簪并置。两件毫不相干的物件静静躺在锦缎上,仿佛某种隐秘的联结正在暗夜中生长。


    黎清雨轻合妆匣,指尖在螺钿牡丹纹上停留。窗外桂影拂过窗纸,恰似那人箫声余韵,在心上划开细微涟漪。


    她吹熄烛火,任月光漫过绣履,今夜之后,那纨绔皮囊下的嶙峋傲骨,终究是再难忽视了。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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