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视手术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在齐思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就已经结束了。
回到病房时，她的眼前依旧是模糊的，像是被厚重的水雾遮挡一般，灰蒙蒙的，只能辨出大致的轮廓。
沈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等第二天就差不多可以看清了，嘱咐她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对眼睛恢复也有好处。
可齐思思向来不是安分的性格。
在床上只躺了一个小时，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地乱动弹。
齐念去给她买晚饭了，病房里此时就只有隔壁床的老奶奶和她两人。
想翻看手机上网的心思像是野草一般在她的心底旺盛生长。
对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来说，断网断手机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不让她看屏幕，听歌总可以吧？
她一点又一点放低自己的目标。
于是当沈识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齐思思伸着胳膊再床头柜上乱摸的样子。
“找什么？”
沈识抬了抬眸。
齐思思动作一顿，有些心虚。
“……手机。”她慢吞吞地说。
沈识皱了皱眉：“你才刚刚做完手术，不能看手机的。”
“我不看手机。”
她连忙否认：
“我就是想听听歌。”
齐思思说得恳切。
沈识也不是为难小朋友的人，沉默了几秒后便走上前去把桌上的手机和耳机递给了她。
拿到手机的齐思思嘴角瞬间上扬。
好在现在的手机都可以语音控制，即使不看屏幕，她也可以唤出智能助手来连接蓝牙耳机。
“小A小A。”
“我在。”
“顺序播放Slience的专辑《Slience》。”
“好的，已启动音乐软件，开始播放……”
耳边顿时被女人清冷的嗓音充满，配合着齐喻寂寥的和声，这首名为《巫山》的歌曲是齐思思最爱的一首。
“你很喜欢这个乐队？”
男人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聆听，齐思这才注意到沈识查完房后没有立即离开。
她暗自调低了音量，轻轻点头：“嗯，我喜欢他们很久了。”
说完连忙询问：“沈医生也知道Slience吗？”
沈识平静的眼眸闪动了一瞬，他自然地点了点头：“听说过。”
“那沈医生喜欢他们的那一首歌？”
难以言说的涩意瞬间从他的胸腔开始往上涌，沈识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寂寥枯寂的冬日。
破旧不堪的出租房前被不讲理的邻居撒了水，一个夜晚的低温就足够让它冻结成踩上去便会滑倒的利器。
止不住的辱骂在耳边不断盘旋，睁眼到天明的冰冷夜晚，只有女人柔和如春日的嗓音陪伴着他。
“理想国。”
沉默过后，他低声说。
身为资深粉丝的齐思思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首，她嗓音顿时提高：“是云舒的自作曲！”
理想国是Slience出道后的第二张专辑《第一人称》里的作品，这张专辑一共收录了五首歌，其中每一首歌都代表着乐队里的一位成员。
属于云舒的那首便是理想国。
这是她自出道之后，自作的曲目里少有带着暖意的歌。
歌词大意是讲述蝴蝶振翅寻觅春天，最终得偿所愿的故事。
“纵使世事纷乱无力挣脱。
但求用尽所有寻一个春天。”
蝴蝶最终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而他，也终于在春日韶光之时，战胜了自己的心魔，从那间逼仄又冰冷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所以你喜欢云舒？”
齐思思突然而来的询问让沈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面对着女孩真挚的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回复是还是不是。
垂下细密的眼睫，他轻轻点头：“嗯。”
齐思思：“那你跟我就是同担了！”
沈识对于她奇怪的称呼有些不解，皱眉询问：“同担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齐思思无奈反问，随即想到什么，又迅速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过也是，你都快三十了，估计不怎么上网吧。”
被点了年龄的某人：“……”
齐思思那边，因为她看不清，自然也不知道沈识的郁闷，停顿几秒语气认真地和他解释：
“所谓同担呢，通俗意义上其实就是指喜欢的是同一个人的人。我喜欢云舒，你也喜欢云舒，那我们就是同担。”
沈识听着齐思思的解释，眼前不免又浮现出了那些在云舒微博下留言的人。
所以那些人也是同担？
沈识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现在的小孩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说起来，沈医生你貌似比云舒还要大几岁吧？”齐思思毫不畏惧地再次提起了年龄这个敏感话题。
沈识：“……大两岁。”
“小齐也比云舒大两岁！”女孩惊呼。
沈识不禁蹙眉：“小齐是谁？”
齐思思：“齐喻啊！他们乐队的键盘手，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沈识一瞬沉默。
“所以你只喜欢云舒？”
又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或许是仗着小姑娘并不和云舒相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秘密。
“嗯。”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后，齐思思有一瞬的迟疑，她摸了摸脑袋：
“那、那我还是少跟你说话吧……”
沈识不解：“为什么？”
齐思思尴尬地抿了抿唇，暗中把自己摊开的手机屏幕翻过去贴在被子上，以防照片上的双人照被他看见。
她清了清嗓子：“因为我喜欢的是云舒和齐喻的CP，而你只喜欢她一个人。”
可沈识明显没听懂。
“CP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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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谦虚发问。
齐思思沉默。
半晌，她才终于开口。
“CP就是Couple的缩写。”
而Couple在翻译软件上被译为“情侣”。
沈识又不是个傻子，她这样一说，他差不多就明白了。
“可他们并不是……”
“以后有可能是啊！”
齐思思显然比他还要激动。
“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不仅有共同的爱好，而且长得也般配……”
齐思思越往后说，沈识的脸色就越黑。
可惜她看不见，于是愈发肆无忌惮。
沈识下班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刺骨的寒风被房门截断在室外，阵阵的暖意从脚底一路攀升到手心。
随手取下眼镜放在玄关处，他按照往日的流程一路走过去。
先是洗手、再是接水、随后打开加湿器。
彼时的室内虽然温暖，但却没有一点人气。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还在医院？”女人轻声问。
沈识：“没，已经到家了。”
蒋云舒：“哦。”
“有事？”他卷了卷衣袖，低声问对面的人。
蒋云舒坐在床前摸了摸耳朵，纠结得语气都慢了：“我……我妈妈明天要去医院复查，你能陪她一下吗？放心，时间很短的，而且你什么都不用做，检查的事情我爸会弄的。”
这件事情并不是云舒的主意。
她巴不得一点关系都别和沈识扯上。
可偏偏蒋莉对这个女婿满意得要紧，云舒顾虑着她的身体，便只好顺着她的心意去安排。
“那你呢？”沈识突然发问。
“我？”蒋云舒听不懂他的意思：“我什么？”
男人靠近沙发，脖颈贴合在柔软的抱枕上，清冽的嗓音像是涓涓细流一般进入她的耳朵：
“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舒对于他的询问有些无语：“之前不跟你说过吗？明天录完，后天早上回去。”
“哦。”沈识拉长了语调：“你们一起回来？”
“不然呢？”蒋云舒皱眉反问。
不知为何，她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这人明显是在没话找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想出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背景音乐。
声音不大，却很熟悉。
蒋云舒意识过来：“理想国？”
沈识：“嗯，你的歌。”
“突然听我的歌干什么？”
沈识顿了一秒：“以前就听过。”
闻言，蒋云舒轻轻哦了一声：“所以呢？”
男人对于她漠然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是习惯，又或许是过分包容。
他语气舒缓地开了口，沉声说。
“云舒，春天要到了。”
这一次得偿所愿的人，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