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沫竹非竹
一连过了小半月,天气愈发寒冷了,但谢清婉屋子里的暖炭倒再未短缺过。
这管家之事她不清楚,但父亲还养了那般多人,这银子的问题迟早要显现。
不论如何,自己终是重新活蹦乱跳起来了。
她是真未想过,这离人草的后劲如此之大,一连好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
好在她还年轻,底子又好,听说比起其他遭了罪的小姐,她算好的最快的。
这些消息自然是从谢行止口里得来的。
自那日后,她再未发现过他对自己有别样的眼神,她一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晚迷药未过,看花了眼。
春儿也恢复了过来,自好起来后,每日换着花样在小厨房给她做补身体的膳食,谢清婉觉得自己都胖了好大一圈。
这段时日每日看看书,写写文章,谢行止抽空还会来替她解惑,那继母也没有跑过来恶心自己,实在神清气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宁哥哥竟再也没有过来看过自己,书信也一封未至。
她提笔,看着写好的信,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也写了好几封,可他迟迟没有回信,她便心中也有些赌气,存着这些信,也不想麻烦谢行止帮着给了。
可心中还是煎熬得很,正想着怎么再出去一次,她直接上门问他,春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她一脸慌张,谢清婉赶紧站起身,蹙着眉道:“怎么了?走水了?”
“不...不是...小姐...”
春儿太急了,她半句话喘了三次,她压着呼吸,终于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宫中赐婚,宁府公子要做小公主的驸马了!”
“宁府?哪个宁府?”
谢清婉清楚地听着自己嗓音变得干涩而沙哑。
“小姐...宁永思宁公子...就要做驸马爷了!”
谢清婉双腿一软,重新坐回了那木椅上。
春儿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每一次的呼吸都那般沉重,她像是溺水了般,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
浑身发麻,所有的血液一瞬之间就像消失无踪了般。
为什么?
这般大的事,她竟从别人的嘴里知晓。
宁哥哥...宁哥哥...
她不信...
她怎么能相信?
那个曾环抱着她,说自己是他心尖人的人...怎么转眼就要尚公主了?
他同父亲不一样...他同父亲不一样的...
谢清婉几乎耗尽了身上的力气,她想要往外冲,可是脚步实在虚浮,春儿搀着她,两人朝着府外走,却在门口见到了谢志远。
就像是料到她会出现在此一般,谢志远看着她,沉着声音说:“你哪里都不许去。”
“为什么?”
“为什么?”
谢清婉疯了般,质问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问清楚!”
谢志远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厉声呵斥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纳吉,你们做了哪个?你不许出府,别令我谢家丢人!”
“...丢人?你女儿如今被弃、被欺、被骗...你却只顾得上丢人?”
“你亲自拦在此处,只为了你自己的脸面?可我娘失踪不到百日,你就纳了大了肚子的新妇,你又还要个什么脸面?”
谢清婉歇斯底里,迎着谢志远震惊震怒的眼神。
她梗着脖子,已经做好迎上他巴掌的后果。
她死死看着他,她要看着他摧毁这最后的一丝情分,她要让自己记清楚这个男人的嘴脸!
“父亲,妹妹,先用午食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竟蓦然破碎。
休沐之日,府里这两人都在家中。
谢清婉看向他,也看到了他身旁的那个女人。
阮雪见状立刻上前来扶着谢志远,对着谢清婉道:“婉儿,这都城的儿郎这般多,换一个不就是了,你可万不要想不开,同宫里作对...”
她一番深意地看了谢清婉一眼,娇柔道:“老爷登上这位置不易,你万万替你父亲考虑些。”
“你好生看着她,天家既然已经下了旨,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谢志远一挥衣袖,冷哼了一声,带着阮雪走了。
谢清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此刻竟然不痛不痒了,心里那道口子愈发得大,她不论怎么堵都堵不上。
谢行止走在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将她低垂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早已通红的眼,泪水聚在她的眼眶,她咬着下唇,憋着不让它们掉下去。
明明是那般好看而明亮的眼睛,明明总该弯起,显得明媚而热烈的。
谢行止感受着自己心脏被揪起,再随着她的泪,渗出了血来。
很奇怪的感觉,但他并不讨厌。
“哥哥...帮帮我...好不好?”
“我要见宁哥哥,我要问他...我不信...我们明明是相爱的...我不信!”
她哭着求他,那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她的那颗心,也早已属于了别人。
指腹擦过她的泪,他垂着头看她,感受着心脏更加灼烈的疼。
“好。”
谢清婉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头压抑着的,是比宁哥哥看着自己时,更为浓烈的感情。
她只觉心脏一紧,猛地后退了一步。
谢行止的指尖便被迫离开了她的娇容,她的眼中,透着天真,还透着不安。
他压下心中升腾起的火,也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等他回来,我会替你问他。”
“我要亲自见他!”
谢清婉上前拉过他的衣袖,焦急出口。
好一会儿,两人都相对无言。
还是谢行止打破了这静谧:“见到了,又如何呢?”
“我要他亲自告诉我...我要听到他亲自对我说...”
“对你说他不愿,他不想...但皇家赐婚,他逃不了的。”
谢行止清冷的嗓音就这般无情地向她揭露了她这血淋淋的真相。
谢清婉摇着头,哭喊道:“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们去认罪,我们去告诉皇上...皇上不会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谢行止眼中划过一丝森冷,但很快消失,他看着谢清婉那双痛苦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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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忍心,但心中又升起股莫名的恨,想要让她认清这现实的残酷。
“宁府的光耀早已无存,爵位延续至今,已近五代...若后人无能,宁家将沦为白丁,泯然众人。”
“他背负宁家复兴之责,他背负宁家祖辈的荣耀,如今,天家递出了橄榄枝,你猜,他会不会接?”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字句亦是。
“若是他不会,他认定了你,他一切都不顾了,他的父亲、母亲、祖父,你猜他们会如何?”
“天家开恩,或可留他们一具全尸。”
谢清婉呆滞着,浑身的力气皆已被抽走。
她再说不出话来,她低垂下头,转过了身,朝着芝兰园浑浑噩噩地走去,像只无家可归的幽魂,漂浮在空中。
春儿早被这般情景吓得呆立,小姐走出好远,她才猛然回过了神来,赶紧跑了过去,搀扶着她。
一切变故都来的那般快,一切都虚幻到像一场噩梦。
谢清婉独坐空房,看着那些未曾寄出的信。
外头乌云遮了光,突然下起了迷蒙的雨。
...
“恭喜宁大人,贺喜宁大人啊!”
宁永思下了马进府,却见府中来了不少客人,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对着父亲道着恭喜。
“什么喜事,这般多人来朝贺?”
他随口问向过来替自己拿行李的仆从。
宁永思一身风尘,整整一月,他终于从京郊军营回来,对都城里新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朝着房间走去,却见身边仆从支支吾吾,半天都未说话,他蹙着眉头道:“你怎么了?”
“少爷...这...这府中的喜事,是关于你的...”
那仆从自然知晓他同谢家女郎的事,此刻说话,战战兢兢的。
“我?我才从军营回来,有什么喜事?”
“你再磨磨蹭蹭的,我可家法伺候了!”
那仆从一咬牙,直接道:“少爷,宫里传了旨意,您被赐给小公主当驸马了!”
晴天霹雳。
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来不及回房收拾行装,他要立刻赶去宫里,他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压着焦急的心,转身直直朝着府外奔去。
可宁父一直注意着他,此刻见状,他先是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令道:
“都给我拦住他,没有本官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走!”
府里的侍从顷刻同宁永思缠斗起来,宁父对着众宾客道:“今日实在抱歉,招待不周,待来日,定宴请众位,以表歉意。”
“不敢不敢。”
送走宾客,宁父望了望天,之后他背着手,走向了被侍从押解在地的儿子身边。
“永思,此事已定,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爹...求您让我去...”
宁父摇着头,他的双鬓自接了这旨意后已是花白,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但他也了解这个世道。
“你母亲已经病了,去看看她吧。”
“心有负疚的,不单单是你...”
明明前一刻还是朗日,可这雨,说下便也下了。
轻盈的雨,或者更像是,被融化的缥缈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