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向上的箭头
昏黄的灯光如同垂死病人的呼吸，在狭小的工具间里明灭不定，将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提醒他们并未真正安全。
封不觉合上笔记本，目光落在那扇锁住的门上。“锁是普通的弹子锁，结构简单。”他看向谢璟，“暴力破坏，还是技术开启？”
谢璟检查了一下门锁和门框的强度。“硬来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东西。试试技术。”他说着，从腰间的一个小皮套里（这是他进入世界时身上仅有的、非系统生成的物品）取出一小段细铁丝和一个小撬片。这是他在部队时掌握的技能，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封不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感兴趣”的光芒，但并未多问，只是默契地侧身挡住光线，为谢璟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同时警惕地听着门外和头顶的动静。
谢璟屏息凝神，将细铁丝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内部锁簧细微的触感。他的动作熟练而稳定，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操作。黑暗中，只有金属丝极轻微的刮擦声。
封不觉的视线则再次投向那个配电箱里的“D↑”符号。向上的箭头……如果“D”代表第四层，那他们现在所在的停尸房是地下一层？还是说，这家医院的楼层编号有特殊的含义？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舌弹回。
“开了。”谢璟低声道，轻轻收回工具。
两人对视一眼，谢璟再次将封不觉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低矮的通道，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但与停尸房的阴冷潮湿不同，这条通道的空气虽然依旧浑浊，却带着更多灰尘的气息，像是废弃多年的通风管道或维修通道。
谢璟示意封不觉留在门口，自己先侧身探入通道，用脚尖仔细探查前方地面，确认没有陷阱，又伸手在墙壁和头顶摸索了一番。
“安全，暂时。”他退回门口，低声道，“通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方向……大致是向上倾斜的。”
向上的通道！这与“D↑”的线索吻合！
“我走前面。”谢璟当先侧身挤入通道。通道不仅狭窄，而且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让人呼吸不畅。
封不觉紧随其后。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两人几乎贴身而行。谢璟宽阔的背部完全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也挡住了可能突如其来的危险。封不觉能清晰地闻到谢璟身上混合着汗水、血腥和灰尘的气味，并不好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通道一路向上，坡度平缓但持续。黑暗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和衣物摩擦墙壁的窸窣声。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有隐约的、类似大型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声传来。
“快到出口了，小心。”谢璟将声音压得极低。
两人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光亮处。那是一个通往上方、用格栅盖住的通风口。光亮和嗡鸣声正是从格栅的缝隙中透下来的。
谢璟示意封不觉警戒后方，自己则轻轻贴近格栅，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设备间，空间很大，排列着数台正在运转的大型老旧机器，像是锅炉或者中央空调的主机。机器发出的噪音掩盖了他们的动静。光线来自几盏悬挂在高处的、功率不高的白炽灯。
更重要的是，谢璟看到在设备间的另一端，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似乎有标识。他努力辨认，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字母“D”，以及“设备重地，闲人免进”的字样。
D区！他们找对地方了！
谢璟缩回头，对封不觉快速而清晰地说明了外面的情况：“……像是锅炉房或者配电中心，有‘D’标识的门。暂时没看到‘护士’或者别的活动物体。机器噪音很大，适合隐蔽行动。”
封不觉点头：“优先目标，那扇D门。”
谢璟尝试轻轻推动通风口的格栅，发现格栅是从内部用几个生锈的螺丝固定的，并不十分牢固。他再次拿出那根细铁丝，将其拗成简易扳手的形状，开始尝试拧动螺丝。
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和耐心。封不觉则靠在通道墙壁上，利用这段时间整理思绪。从停尸房的“值班医生”到这里的D区，线索似乎指向明确，但他总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那个“医生”真的只是简单地给他们指路吗？那把D钥匙，究竟会开启什么？
就在这时，封不觉的脚无意中踢到了通道墙壁底部的一个东西。那东西滚了出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是一个空的、布满灰尘的玻璃药瓶。
封不觉弯腰捡起药瓶，借着通风口透出的微光，看到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已经泛黄破损，但还能辨认出部分字迹：
【……氯丙嗪注射液……】
【规格：50mg/支】
【患者：……（字迹模糊）……】
【备注：深度镇静，严格管控】
氯丙嗪，一种强效的抗精神病药物，常用于控制躁狂和暴力倾向。
封不觉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在器械室找到的那张病历单：“深度妄想症，伴有暴力倾向。认为自己是医院院长。”
药物，病人，院长……线索似乎隐隐串联了起来。
“好了。”谢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最后一颗螺丝被拧下，格栅松动了。
谢璟小心地将格栅取下，放在一边，然后双手一撑，敏捷而无声地跃出了通风口，落在设备间的地面上。他迅速蹲下，警惕地扫视整个空间，确认安全后，才回身向通道内的封不觉伸出手。
“下来，我接着你。”
封不觉看着谢璟伸出的手，几乎没有犹豫，便抓住对方坚实的小臂，在谢璟的助力下，轻松地跳了下来。
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瞬间将两人包围。谢璟重新将格栅虚掩回原处，不留痕迹。
设备间里充斥着机油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那些庞大的机器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发出规律的低鸣。两人借助机器的掩护，猫着腰，快速而安静地向着那扇标有“D”的铁门移动。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扇门的厚重。门是暗红色的，上面用白色油漆写着“D-04”。门把手是那种需要用力下压的横杆式，看起来就很牢固。
谢璟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是锁着的。
“试试钥匙。”谢璟低声道。
封不觉从口袋中取出那把黄铜“D钥匙”。钥匙插入锁孔，严丝合缝。他轻轻旋转——
“咔。”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在机器的轰鸣中依然清晰可闻。
门，开了。
门后是一片黑暗，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但又不同的化学药水气味飘散出来。
谢璟和封不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门后，就是他们寻找的“D”区。
谢璟深吸一口气，压下横杆，缓缓推开了这门。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