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停尸房的守则
消防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将无面护士那令人牙酸的嘶鸣暂时隔绝。
门内是比楼上更加浓稠的黑暗和几乎能凝结成水的寒意。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几盏功率极低、绿油油的应急指示灯，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如同鬼魅。
“咳咳……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中年胖子老陈瘫坐在湿滑的台阶上，剧烈地咳嗽着，充满了绝望。
“停尸房……我们跑到停尸房来了……”年轻女人（她曾小声说自己叫小雅）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谢璟迅速用身体抵住消防门，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几秒后，他沉声道：“它们没跟下来，或者在门外徘徊。”
这算不上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被堵在了这个更糟糕的地方。
封不觉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正打量着四周。这是一段不长的台阶，下去后是一个不大的接待厅，摆放着废弃的登记桌和几张长椅。正面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带着编号的金属门——那是存放尸体的冰柜。走廊深处一片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地图。”封不觉突然开口，走向登记桌。桌子上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无一物。但他拉开了抽屉，里面只有一些腐烂的纸张和一支锈迹斑斑的圆珠笔。
“你在找什么？现在不是找地图的时候！”小雅恐惧地低喊。
“规则。”封不觉头也不抬，语气平淡，“这种功能区域，必然有它的‘规则’。找到规则，比无头苍蝇乱撞生存几率更高。”
谢璟走了过来，低声道：“有道理。但这里看起来废弃很久了。”
“越是重要的地方，提示藏得可能越隐蔽。”封不觉放弃抽屉，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桌角一块看似随意丢弃的、塑料压制的牌子上。他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几行模糊的字迹显现出来：
【停尸房管理守则】
1. 保持肃静，尊重永眠者。
2. 非工作人员，严禁操作冷冻柜。
3. 如听到敲击声，切勿回应，切勿打开柜门。
4. 值班医生巡房时，请配合检查。
“第四条，”谢璟的指尖点在那行字上，眼神锐利，“‘值班医生’……规则三里提到要区分的‘医生’，出现了。”
封不觉点头：“‘配合检查’，关键词。这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他拿出之前捡到的破烂纸张，将这块塑料牌子小心地掰碎，只留下印有规则的部分，收进了口袋。
“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吗？”老陈带着一丝希望问，“外面有怪物，这里……这里好像暂时安全。”
“安全？”小雅尖声反驳，指着那些冰冷的金属柜门，“你没听到规则三吗？敲击声！天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我宁愿出去跟那些护士拼了！”
“拼？”谢璟冷冷地打断她，“拿什么拼？你的高跟鞋吗？”他的话让小雅瞬间噤声。
封不觉却走到了最近的001号冰柜门前，仔细观察着门锁和边缘。门是那种老式的插销锁，并不复杂。他甚至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金属门，仔细倾听。
几秒后，他退后一步，对谢璟说：“有个发现。”
“什么？”
“绝大多数柜门缝隙都有厚厚的积灰，但，”他指向走廊深处，“靠里的几个柜门，比如007和008，门把手和缝隙相对干净，有近期被打开过的痕迹。”
谢璟立刻走过去查看，果然如此。他看向封不觉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凝重。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注意到如此细微的差别，这个封不觉的观察力简直可怕。
“有人……或者说，有东西最近动过这些柜子。”谢璟得出了结论。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一阵轻微但清晰的敲击声，从走廊深处的某个柜子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环境里，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小雅吓得一把捂住嘴，老陈直接瘫软在地，□□瞬间湿了一片。连谢璟的肌肉也瞬间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铁棍。
规则三：如听到敲击声，切勿回应，切勿打开柜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叩……叩……叩……
敲击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带着某种固执的节奏，仿佛在呼唤，又像是在试探。
封不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侧着头，似乎在仔细分辨这声音。他甚至在心中默默模拟着敲击的节奏。
“不对。”他低声说。
“什么不对？”谢璟紧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低声问。
“声音的传递。”封不觉分析道，“金属柜门厚重，内部有尸体和冷气。如果是内部生物敲击，声音应该更沉闷，带有回响。但这个声音……更清晰，更干脆，像是……”
他话没说完，敲击声突然停止了。
整个停尸房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
咔嚓……咔嚓……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是007号柜门的方向！
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那扇厚重的、被谢璟和封不觉注意到有使用痕迹的007号冰柜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环境中更加冰冷的寒气从门缝中溢出。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苍白、枯瘦，手指细长，牢牢扒住了柜门的边缘。
那不是活人的手，也绝非他们之前见过的无面护士的利爪。它更像是一具……即将苏醒的尸体的手。
谢璟猛地将封不觉拉到自己身后，横起铁棍，做出了防御姿态。老陈和小雅已经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了，只会瑟瑟发抖。
柜门继续被推开。
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大褂、身形干瘦的身影，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停尸柜里缓缓坐了起来。
他背对着众人，头发花白凌乱，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着。
然后，他慢慢地、一格一格地转过头，露出一张布满尸斑、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一双完全浑浊、没有瞳孔的眼睛。
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僵硬的、诡异的微笑。
他看到了门口的闯入者。
“你们……”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违反规定……”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谢璟和封不觉身上，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要接受‘检查’。”
规则四：值班医生巡房时，请配合检查。
这个从停尸柜里爬出来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值班医生”！
谢璟全身的神经都警报大作，他能感觉到这个“医生”带来的压迫感，远比外面的无面护士更加恐怖和诡异！
是战？是逃？
逃？往哪逃？身后是可能还在守株待兔的无面护士。
战？面对一个未知的、从停尸柜里爬出来的怪物，胜算几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封不觉却轻轻拍了拍谢璟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封不觉上前半步，尽管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他迎着“值班医生”那浑浊的视线，用一种异常平稳的、近乎学术探讨的语气开口问道：
“医生，请问，‘检查’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我们需要如何配合？”
他的问题，让那“值班医生”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