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已经做好了莱克斯会第一时间跑到肯特农场来大骂超人的准备，但她猜错了。
莱克斯没有在第二天来访。
他是第三天一大早来的，先打了个电话确定蕾娜和克拉克在家，然后就开车直奔肯特家。
“你来的时候一定超速了。”蕾娜看看表，心算了一下，批评莱克斯。
莱克斯平时开车很守规矩，但这条路他开得太熟，他又太心烦意乱，完全没意识到速度快了些。他点点头，算是认错，然后就直奔主题：“你们看新闻了吗？”
克拉克一头雾水，不知道莱克斯指的是财经新闻还是政治新闻，国际还是本地的。
蕾娜知道，但选择装傻。
“那个在得克萨斯州救了许多人的超能力者，穿着蓝色和红色衣服，会飞、力气又很大的那个。”莱克斯语速飞快地说。
“哦，我们看到新闻了。”克拉克干巴巴地回答。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得克萨斯州离我们挺远的。”蕾娜说。
莱克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个朋友：“地球上出现了这种级别的超能力者，这和每个人都有关系。”
“也不一定是超能力者。”蕾娜反驳道。“可能是靠科技的力量，比如飞行器什么的。”
“如果有那种技术，我不可能没听说过。”莱克斯很有自信地说。
克拉克说：“那哥谭的蝙蝠侠呢？你觉得他是不是超能力者？”
“他可能是，但远没有这个红蓝飞人的力量强大，否则他也不必天天藏头藏尾了。这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救人，一定有依仗。”
“好吧。就算是超能力，那也是个好事啊。万一我们遇到危险，也有人可以救我们。”蕾娜故意用乐观的语气说。
“你有没有想过，”莱克斯瞪了蕾娜一眼，“这个人，姑且算是人吧，很可能有什么阴谋。”
“姑且算是人”的克拉克一脸无辜地去厨房煮了咖啡，体贴地给莱克斯倒了一杯。
润了润嗓子，莱克斯继续讲他思考了一天的“神秘人威胁论”。十分钟过去，他还在滔滔不绝，一点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克拉克开始后悔给他倒咖啡了。
其实莱克斯知道的并不多，全是新闻上的公开信息。他不是没尝试过通过私人关系去打探，但没人知道更多的消息。
然而，莱克斯不愧是超人未来最大的黑粉头子兼一生宿敌。在信息如此有限、连超人的正脸都没被拍到的情况下，他已经开始深入思考超人可能带来的威胁，并且利用过人的智慧做出远超时代的分析。
为了方便叙述，他还随口起了数个越来越缩略的外号——“红蓝飞人”、“红蓝气球”、“红气球”、“气球”……
克拉克打定主意，下次必须主动告诉记者自己的代号。绝不能让莱克斯这么自由发挥下去了。以及，他得增加制服上黄色布料的面积。
“所以你觉得这个人的阴谋是让人类依赖他的能力，从此以后什么都不干，遇到问题坐以待毙？”克拉克被莱克斯说得头晕脑胀，努力提取重点信息。试图以提问的方式打断对方。
“但人类又不傻，怎么会把命运寄托在别人手里？”蕾娜附和。她相信人类的反抗精神是刻在基因里的。
“不，大部分人类都很愚蠢，没有独立思想，只会渴望依靠更强大的力量。”莱克斯发表足以令他被公众口诛笔伐一年的言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很多人会相信宗教？他们没有能力也不敢去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把责任都推给某个虚无飘渺的存在。而现在，一个更有力量的存在真的出现了。”
“可任何宗教的信徒都不会因此更改信仰吧？”蕾娜难以置信地说。
“当然不会，但是那些宗教可以说他代表了神的意志，是被派来人间的使者，守护天使什么的。他们会想办法和气球人扯上关系，并且自圆其说。”
“就算你是美国总统，也不能取缔所有宗教吧？”克拉克指出莱克斯的抨击对象过于广泛，几乎扫射了一半的美国人。
“的确不能。我不否认宗教的存在有其意义，但前提是，不能真的冒出一个接近神的存在。”
“神不能是善良的吗？”克拉克小声地说。
“神如果全能，就不可能至善，若是至善，就不可能全能。”莱克斯斩钉截铁地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蕾娜已经预感到了答案。
“我要将他拉下神坛，让所有人类都明白，他是不可信任的。”莱克斯冷冷地说。
蕾娜偷偷去看克拉克的表情。克拉克的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得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可蕾娜知道那只是伪装。她太熟悉这张脸露出的各种细微表情了。
莱克斯离开后，克拉克的脸立刻垮下来了，像被人踹了一脚的小狗。他低着头，对蕾娜说：“我先回房间了。”
蕾娜想留给他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但又有些担心。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走向克拉克的卧室。
克拉克正躺在床上，被玛莎补好的披风罩在头上。烘干机里烘过的衣服仍带着一丝洗衣粉的清香，像是给他筑起了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小窝。
“我把那几朵花做成了标本。”蕾娜轻轻敲了敲半掩的卧室门，将一个小相框放在床头柜上。“这是你收到的第一份谢礼，我想你也许会想留着它。”
“谢谢。”克拉克终于把披风从脑袋上揭开。
蕾娜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说：“如果你继续做超人，你不会只收到感谢和鲜花。总会有人批评你做的不够，或者指责你只是伪善。莱克斯只是喊得最早、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我明白，对莱克斯来说，超人只是一个可能随时失控的陌生存在。如果他知道超人是我，就不会这么反感了吧？”克拉克闷闷地说。
蕾娜想了想：“不一定，他可能会觉得克拉克只是你的伪装，更加讨厌你。”
在这一点上，布鲁斯反而是更心软的那个。他知道超人的人类身份，对这位老战友的人性一面过于信任，没有第一时间用氪石控制超人，导致反抗军失去先机。
克拉克回忆起莱克斯的那些激情发言，不得不承认蕾娜说的可能性相当高。他苦笑了一下：“我不会告诉他的。”
蕾娜确认道：“你会用心保护你的人类身份的，对吗？”
克拉克明白她的担心：“当然。我只是想用超能力帮助有需要的人，但我不会放弃我的人生和职业理想。”
“保护你的人类身份，不仅仅是能让你保有普通人的生活。”蕾娜强调道。“也是对爸和妈的保护。”
“我明白。”克拉克郑重地说。“坏人可能会用他们来威胁我。”
蕾娜摇摇头：“不，你不明白。坏人可能会做的更多。”
克拉克的想象力不够用了，露出一点不安的迷茫。蕾娜完全理解他的困惑。
谁能想到会有反派这么无聊，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看一个好人堕落？
“可是，”蕾娜垂下视线，忽然话锋一转，“现在世界的某处一定有人正需要帮助。总有人需要帮助。你根据什么标准决定去救谁、不去救谁？”
克拉克被蕾娜语气中的尖锐震住了，他迟疑着说：“我不是上帝，蕾娜。我没有权力做那种决定。”
他试探地问：“你是觉得我做得太少吗？你希望我做一名全职的救援者吗？”
“不，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蕾娜回答得极快，语气果断却夹杂着明显的矛盾情绪。“我不希望你一刻不停地飞来飞去地救人，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一切。何况，即使你那么做了，你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克拉克被蕾娜说得更困惑了，甚至有点无措：“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是制定一个救谁、不救谁的标准，还是压根不去救人？”
蕾娜看着克拉克，又好像没有在看他，视线穿过他落在某个虚无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担心你做得太少，又害怕你做得太多。”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看，我不是什么道德典范。”
她只是万千自私的人类中的一员，既希望有超人这样的无敌战力保护地球和人类，又希望他永远按照人类的想法行动，最好连自己的独立思想都不要有，只乖乖做一件趁手的武器。
她好像也没有比独裁超人好到哪里去。
克拉克安静地看着蕾娜陷入沉思，没有打扰她。他也有许多需要思考的问题。
在克拉克第三次将披风叠成整齐的方形，又心事重重地将它展开时，蕾娜忽然开口：“哲学解决不了我们的困境。但也许有东西可以。”
克拉克的动作顿住了，指尖还捏着披风的边缘。他期待地问：“什么东西？”
“飞船，送我们来的那艘。”
“它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当然不能。但它能告诉你，你到底是谁以及如何保护自己。”蕾娜从床上跳下来，催促克拉克：“快点，我们去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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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