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白拢了拢身上有些破旧的毛毯，他将脸深深地埋入了枕头里。近乎忘情地深吸一口气。
一股淡淡的被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很好地抚慰了他。
信息素暴乱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洁癖了，似乎只有用这种把自己包裹在尚且阮棠的信息素的衣物中才能好受一些。
一回到别墅，他几乎是直奔了阮棠的房间。
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江予白庆幸自己没有在第二天依旧没有看见阮棠的时候一怒之下丢掉对方的东西。
他现在才明白之所以没有将对方的东西扔掉是因为他不想看见阮棠再一次对自己流露出那种失落的神情……
只不过江予白甚至在当时还在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只是因为厌烦对方懦弱的表情，所以才没有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其实阮棠经常会露出那种落寞而又惹人怜的神情。但每次都会被江予白厌恶。
他总是用锐利而又冰冷的眼光说阮棠懦弱无能。
即使做出这种表情并不是阮棠的本意。
事实上，阮棠也并不是每天都在愁眉苦脸的。
江予白看见过对方在院子里浇花时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浅浅的酒窝印在双颊，一点点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此时的阮棠好似发光一般，令人着迷。
阮棠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花朵，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花朵。
他本身就偏清瘦，但高挑的身躯还是没有让他被花丛掩埋。反而是衬得周围的花朵都有几分黯然失色。
当时江予白正在书房处理事情，微一抬头看见后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愣怔。
他当时还笑话对方傻，只是一朵花而已值得笑的那么灿烂吗？
对方对他都没这么笑过……
想到这里，江予白氤氲在眼眶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一向不可一世的江予白自有记忆起就再也没哭过。
他一直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流泪。
在他看来生老病死，聚合离散都是人生常态。
可是这次他却在一堆旧衣服中将自己哭成了泪人。
江予白愣神了很久，久到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遍布泪痕。
他呆坐在阮棠的床上。
由于自己刚刚不自主释放信息素的原因，并且阮棠本身就是一个c级的alpha，能够留下的信息素痕迹很淡。阮棠床上信息素的味道又淡了几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赶忙起身。
想要去洗个澡，顺便把抑制贴带好。
他不想让阮棠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信息素被污染，哪怕是自己的信息素也不行！
江予白几乎是要将自己的腺体扣下来一般，死命地用手搓着，生怕残留了一丝气味。
最后贴抑制贴时腺体明显肿了起来，但他一声也没吭。
江予白突然想起了对方走的那天下午，阮棠提着做好的蛋糕来公司找他。
由于助理知道江予白对阮棠的态度不好，于是他也跟着怠慢了对方。
当时江予白正在开会，挪不开身。
助理也没通知江予白，随便将阮棠安置在了一间会客厅后就离开了。
后来阮棠在哪里枯坐了一整个下午，也没有等到江予白。
只是在对方开完会后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发现了簇拥的江予白。
对方似乎是发现了他，但显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睥睨众生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生命。
阮棠有些落寞的眸子暗了暗，低下了头不再去追寻对方的身影。
他本来想告诉江予白他上次不知道对方不喜欢吃甜的，不是故意做的甜口的蛋糕。
还有这次他特意重新做了符合对方口味的蛋糕，希望他不要再生气了。
本来他当时看见江予白终于肯尝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后还十分高兴，以为自己和江予白的关系终于能够有一丝丝的缓和。
可是他太笨了，连江予白喜欢什么口味都不知道……
江予白尝了一口后直接将蛋糕扔给了家政机器人。
甚至警告对方，“不要再做这些自以为是的事情。江家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江予白厌恶阮棠的一切行为，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在他看来不是为名就是逐利。
哪怕他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可是那有如何？
他不会对一个踏足自己情感的人有一丝纵容。
既然对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就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每一个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
回忆犹如潮水淹没着江予白，可是他不敢将泪水滴落在阮棠的枕头上。
他怕弄脏对方的东西。
江予白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于林暮的那种感情就是爱。
可是如果那是爱，自己如今为何会这么难过？
没有人教他爱是什么东西，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将爱的人推的越来越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爱。
可是不可否定的是，在没有阮棠的“家”里，这里对他来说只能算一个栖息地，一个落脚点。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阮棠对他的爱，却一次又一次地寒对方的心。
阮棠总是喜欢亲自下厨，他说因为他妈妈曾经告诉他为自己爱的人做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守着一桌子凉透了的菜的阮棠也会反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江予白下班后回家总会看见一脸期待样的阮棠守在门口。
对方总是会想要上前却又总是停下脚步。
踌躇的模样看着很呆。
往往在此时江予白总是会微微蹙眉看着他犯傻，甚至有时候还会出言嘲讽几句。
身边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格外厌恶这个靠着卑劣手段上位所以才会在阮棠面前丢掉自己引以为傲的教养，肆无忌惮的讥讽对方。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发现家里面有这么个人守着他之后，他回去的频率都变高了。
他开始期待着下班。期待对方又会做什么饭餐。期待阮棠在门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追寻着自己。不过多晚都会等到他回来再回房间的坚持……
在此之前，他几乎都是住在公司的。
并且连江予白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其实很喜欢看阮棠呆呆的模样，他觉得很可爱。
可每次他一开口，又总是嘲讽的话语。
江予白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爱的人。
他害怕失去，于是觉得不得到就不会失去。
在一次次地推开自己爱的人时，他自己也难免变得麻木。
甚至催眠自己从未爱过。
以此来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
阮棠知道江予白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尤其是他自己。
甚至是到了厌恶的地步。
两人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只发生在fqq。
……
江予白一整晚都没有睡着，阮棠的脸以各种表情在脑海中闪过，他想要抓住对方第一次见自己含羞带怯的表情时，可紧接着就是自己将对方亲手做的饭菜扔进垃圾桶后失神落寞的神情。
他留不住记忆中阮棠开心的神情，因为记忆中的阮棠很少对着自己发自内心地笑。
阮棠总是笨拙地想要接近他，可又总是被他盔甲一样的表情而止步不前。
想到此，江予白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无助的失声痛哭。
江予白已经连夜通知了助理派人去寻找阮棠的下落。
助理虽然疑惑为啥老板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去找人，但还是依照老板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可是漫漫星系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一般像这种星际事故，如果不是在紧急的48小时内将人找到，那么在此之后想要找到人是非常困难的。
毕竟星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
江予白找人的动作搞的很浩大，几乎是半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他在找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可不管寻人启事还是打捞队伍，都杳无消息。
江予白为此甚至翻了几倍的筹码，可依旧是石沉大海。
他这边的动作自然没能够瞒过老宅那边的人。
尤其是他的父亲——江济云。
他在江予白把事情闹大的第二天就给他的终端发了消息让他回老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会这么意气用事。
为了一个曾经连情人都算不上的下等人搞的半个圈子的权贵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但此时的江予白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其它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无比想要见到阮棠。
甚至于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可是每日每夜只能揪着一条破旧毛毯辗转反侧时，他总会惊觉一行清泪纵横他的脸颊。
他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花费在寻找阮棠之外的事情上，哪怕是去摸清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如此渴望见到一个人。
他想，只要让自己能够再见到阮棠就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
“混账！跪下！”
这天江予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震怒地杵着拐杖站在一楼。
浑厚有力的声音像是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江予白蹙了蹙眉头。
气氛有些尴尬，因为他既没有跪下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
江予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随手将外套扔给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佣人。
随后换鞋，洗手。
“你……你！”
江济云连说了两个你，但都没有说清楚。
他因为愤怒两只眼睛瞪得很大，眉眼间的威亚尚且能够看出他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他本不用来此，但终端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使得他觉得自己的威严收到了挑衅。
于是他带着满腔的怒火来到了江予白的别墅。
或许他的怒火早就已经从“江予白为了阮棠而闹得满城皆知”变成了“自己的威严收到了损坏”。
但他绝对不会拿第二个说事，因为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予白对自己的父亲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他仰慕对方，却又惧怕对方。
江予白从小到大几乎只能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上见到自己的父亲，对方会带着他穿梭个个形形色色的人群，在一些大人前介绍自己。
最开始的小江予白还会有些怯场，当然这只会招致无尽的说教打骂。
渐渐的，他也就逐渐免疫了。甚至在宴会上混的如鱼得水。
不过由于他omega的身份，哪怕是他做的再优秀，也会被打上“可惜了是个omega”的标签。
江予白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主。这点很好地继承了他的父亲。
于是他不管是在理论还是实践课上都牟足了力气。
转折点发生在他二次分化以后——他的等级来到了史无前例的3S ！
江予白至今都记得父亲对自己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以及那群看热闹的权贵大跌眼镜的震惊。
此时的江予白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
“父亲，你回去吧。找阮棠这件事情，我势在必得。”
江予白语气很轻，却异常的坚定。
江济云气的想将手中的拐杖砸向江予白，可再最后却又放下了。
江予白刚才的表情让他恍惚间又看见了曾经的江予白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告诉他自己一定会证明自己一定会做的比alpha好一千倍一万倍！
那时的江予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事实证明江予白的确做到了。
年轻的江予白以雷霆手段就活了由于资金链短缺而岌岌可危的江氏……
江予白预料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江济云垂在身侧无力的手。
江济云走了。
江予白没有去探究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对于此时竟然会如此重重地拿起，又轻轻地放下。
他随手拿了抑制剂果腹，便又回到了阮棠的房间。
只有在这里闭上眼睛时，他才能自欺欺人地获得片刻的安宁。
说起来，阮棠这个替身，还是江济云帮他找的……
江予白这个人很复杂，没有体会过爱，所以他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他以为自己对于白月光那种远观欣赏就是爱……
下一章就是回忆向了哦宝宝们～可能会有点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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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对阮棠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