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招,“将军骤亡,秘不发丧,速回!”
一纸假信直击要害,利用他对将军的关切,逼他以最快速度、不计代价地孤身赶回。
第二招,“将军没死,但不代表,之后不会死。”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一个被揭穿的骗局扭转成悬而未决的威胁。
第三招,“是我。”
两个字坦然承认一切,既是示威,也是挑衅。她知道,他若想确保将军的安全,就不得不追上来。
明明是一个小娘子,可她对人心与利害的把控,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他就如此信了她吗?
“呼,她说话并不是要我相信的,只是让我没有别的选择,”刮过瘸腿老头憔悴的面颊,也卷着他喉头翻涌的血腥气,他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惊叹与凝重,“真是厉害啊,天佑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一个能伪造密信、洞悉府内核心机密,甚至敢当面威胁主公性命的人,她说出的话,自然很有份量。
袁文韶的生死,关系到阳侯府的存续,也关系到他吕良毕生的抱负。哪怕她的话只有百分之一为真,主公暴毙、袁氏崩塌的可能后果,也是他百分之百无法承受的。
他赌不起。
他必须往前,也只能往前!
然而,风渐渐变得滞涩沉重,吕良大口喘着粗气,日夜兼程积攒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他下意识抱怨,“这骑术,不是欺瘸腿老人吗。”
她究竟是谁?他再次望向前方那灵巧矫健的身影,将所知的世家贵女在脑中过了一遍。可他身为幕僚,终日钻研的是天下大势与阴谋阳谋,又何曾会留意深闺之中,哪位小娘子的骑术竟如此卓绝?
他叹了口气,注意到那小娘子转身时,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倏然荡起,却看不真切。
“不对!”
再朝这个方向跑下去,她会经过……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点冰凉落在吕良额前。
下雪了?
黑暗里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骤然清醒,也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闸门。
……
……
吕良与将军相知多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但在这份信任之中,却有一片模糊的地带。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他偶然地在城郊遇到了袁文韶。素日里豪迈大笑的主公,在看到他瞬间竟有些不自然,一句“先生也来散心吗?”便堵住了他到了嘴边的疑问。
那之后,他留意到,每年最冷的那日,袁文韶都会悄悄去往城郊。
那是什么地方呢?他记下了那个颇为荒芜的方位,却从未踏足。
北风呼啸而来,吹散记忆,浓稠的黑暗中,几点微渺星光悄然闪烁,吕良望着前方,心中一片冰冷的明澈。
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正是要去那个地方。
她发现了将军的秘密,甚至,在那里设下了巨大的陷阱!
“呼!”他下意识伏低身子,将全身重量往前压去。
下一秒,他狠狠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嘶鸣一声,速度陡然加快,朝着前方追去。
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是万箭穿心的死局,他也必须去。
多年风雨相伴,或许,他的牺牲,便在今日。
士为知己者死。
若他的血,能浇熄这场针对将军的滔天阴谋,那便死得其所!
怀着这般决绝之心,途经一处山包时,吕良猛地纵马一跃——
“唏律律!”
战马陡然发出凄厉悲鸣。
绊马索!
巨大的拉扯力瞬间将他狠狠掼在积雪覆盖的地上,泥土的腥气混着刺骨剧痛涌入鼻腔,几道早已备好的绳索猛地收紧,深深勒进他的皮肉里。
他挣扎着抬头,呼啸的北风中,只见影影绰绰、姿态各异的黑影环伺四周,沉默地堵死了他所有去路。
他不光中了陷阱,还被团团包围了!
就在这时——
“咻!”
数道流火猛地从荒草间蹿起,尖啸着划破夜幕。
下一秒,“轰隆隆!”
金蛇乱舞,银菊绽开,将漆黑的夜空与吕良惊愕的脸照得一片煞白。
“唉哟。”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瞳孔骤缩,随即无数光点在眼前炸开。在黑暗中奔袭许久的双眼,骤然被这般强光刺激,竟一时视物模糊,如同盲了一般。
然而,焰火升腾时,周围明亮如白昼,光芒坠落时,四周又沉入深邃的黑暗。就在这光与暗的剧烈交替中,吕良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周围的景物终于映入眼帘。
这是处小小的墓园,坐落在一处颇为偏僻的土地上。墓地覆着残雪,老柏树的枝桠间漏下焰火的碎光,在密密麻麻的坟茔上投下细碎摇晃的影子。
而团团围住他的……
不是人,而是无数的坟茔!
明明北风猎猎作响,眼前落下的星雨那般绚烂,可吕良眼前的一切,却仍然显得那般凄凉而颓然。
其实这里的坟墓不过二三百座,只是墓园太过狭小,才显得拥挤不堪。有的坟包高高鼓起,有的已然塌陷。墓碑有大有小,有断裂歪斜的,也有勉强矗立的。
再望远处,便见墓园正中,立着一个小小的祭台,台上放着一尊石制手敲香炉,炉身蒙满灰尘,此刻更落满了积雪。显然有人来此祭拜,却来得并不频繁。
“好亮啊。”小娘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此刻,她的声音听起来仍像方才那样清越,却少了先前的锐利,多了几分熟稔的随意。
紧接着是一个男声,“你看,我可没贪墨你给的钱。那些金银铜铁,我都用到了实处。这是我祖传的手艺,哪怕是那天佑城里的团龙灯再亮,也会为之失色。”
小娘子默然了一会儿,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些焰火放得这样近,我的眼睛有些疼。”
循着这些声音,吕良在诸多坟茔中看到了一对少男少女。那少年明明生得清瘦苍白,却在昏暗的夜色里像一轮朗月。他的衣着颇为眼熟和朴素,看起来似乎像是阳侯府里下人的样式。
难道这便是那小娘子安插在府内的奸细?
吕良不由多瞥了两眼,但此刻更让他在意的,还是那位小娘子。恰好这时,她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兜帽,那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眉眼却显得十分清冷端丽,显然出身高贵。可当看清她整张脸时——
纵使身陷囹圄、心绪沉重,吕良的表情也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少年脸上也露出了类似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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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道,“你这胡子倒是别致,只是你那未婚夫若是见了,怕是要被气个仰倒。”
不错!那小娘子白皙漂亮的脸颊上,竟贴着一绺又粗又黑的假胡子!
这小娘子当然是周会宁,而这胡子,则是临江仙之行留下的杰作。她看了少年一眼,心想他倒是料中袁僳的性子,但与他谈论袁僳,总让她觉得别扭,她顿了顿,提醒道,“你的焰火只有这些吗?”
“你觉得,你的钱只值那些吗?”少年懒洋洋地抬手一挥。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人应声从坟头后钻了出来,下一秒,“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如惊雷炸响,漫天绚丽的焰火绽放开来,星火如雨。
这一次,吕良的眼睛已适应了光亮,不再有目盲之感。
他的目光落在祭台角落,注意到那里随意扔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断枪头。
那枪头的制式与打磨手法,他再熟悉不过。
一瞬间,吕良浑身的血液仿佛冻结,勒进皮肉的剧痛也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但所有的震惊与酸楚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被他死死堵在了喉头。
原来,年年岁岁,将军来的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将军,瞒了他多年的秘密!
“好像比我预想的无趣啊。”少年“咦”了一声,向吕良走来,“我本来以为,这时候你该大喊‘我愿为将军献出一切’,或是放狠话说‘府中暗卫即刻就到,快放了我’,没想到你这么老实……或者说,是太过冷静?”
他半蹲下来看着吕良,就像是遇到了熟悉的邻居街坊一般,露出了礼貌而羞涩的笑容。
然而,他的手却毫不客气地在吕良身上摸索起来,时不时从他怀里摸出一把刀或是几支袖箭,随手向后一丢,几个本就歪斜的墓碑随之轰然塌倒,碎砾溅地。
吕良心想这小娘子诱他来此,必是要撬开他的口,用这件事构陷将军。而眼前这少年既是留侯府的奸细,府中暗卫的部署怕是早已暴露,但拖延时间总归是有用的。
他要留下足够的信息。
于是他平静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嘲:“难道我叫破喉咙,就真有人来救我?”
接着又故作疑惑:“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之间有仇怨吗?”
最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年纪还小,过早卷入这朝堂风波、权谋争斗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轰轰轰——”
少年没等他说完,再次抬手,漫天焰火如同不要钱一般窜上夜空,细碎的火星落在吕良脸上,带来阵阵灼痛。
他的笑容很温和,却透着股寒冷的味道。
“把你的试探收起来,要不我会打断你另一条腿。”
就在这时,一根树枝突然狠狠敲在了少年头上。
“你这样很没礼貌。”周会宁握着那根树枝,很认真地说,“你要学会尊重愿意为忠义而死的人。而且,他没明白,我们不是来逼问他什么的,我们是来给他讲故事的,不是吗?”
听了这话,少年心里暗觉周小娘子有些虚伪。但世族子弟向来如此,讲究虚礼,这也算不上是她的错。
他的目光扫过墓园里那些无名坟茔,最终停在了祭台旁另一棵枯树下。
那里捆着一个被紧紧束缚的人影,在焰火的光影中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