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
红袍横扫,桌上的杯盏菜肴尽数掷落在地,玉盘清脆破碎。
这还不止,卢鸿瑜反手将桌子掀了,指着对面人的鼻子大怒道:“齐允杰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今日这个税,你梁州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本官奉旨而来,容不得你搪塞推辞。”
齐允杰向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本官从未说过不交,卢侍郎何必动气呢?只是梁州幅员辽阔,村落零畸,谷物不丰,只能勉强交够三成,至于更多,本官也无法了。”
“三成,你打发叫花子呢?”卢鸿瑜伸出手比了个数字,气极了反而冷静下来,“交不够八成,梁州是还好好的,但你齐允杰可就未必了。”
话音落下,酒楼门被推开,穿着各地衙门的官兵执械而入,站在卢鸿瑜身侧,手中刀刃对准齐允杰。
齐允杰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屁股往前坐了坐,腰也直起来了。
“卢侍郎这是做什么?威胁同僚?本官不知何时税收大臣都开始有调兵之权了?”
卢鸿瑜从袖中掏出符节:“见符节如见陛下,不过是临时借调部分地方官府的官兵罢了,有何不可?”
“齐大人,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梁州不是本官税收的第一站了,前面大大小小的州府都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了,届时只有你交那么点,陛下可不是面团,能任你们揉搓捏扁。”
齐允杰脸色不太好看:“你们卢家要滑跪便自己跪去,往上爬不要从别人嘴里抠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卢大人没教给你?触犯众怒,小心引火烧身,自身难保。”
“齐大人说笑了,我卢家这艘船朝哪个方向行驶,是我爹说了算。”出来有段时间了,卢鸿瑜长进了不少,他已经看明白他爹的意思,知道自己此行回去要拿出什么样的结果。
拿出什么结果,他卢家上下才能活。
拿出什么结果,他那外甥才能活。
“至于从别人嘴里抠东西么……”卢鸿瑜笑了,“怎么?偷主家的东西偷久了,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了?要不要我提醒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税收是国库的东西,百姓是陛下的百姓,至于你我,不过是陛下的家臣而已。齐大人,投入郑家门下就觉得自己也是世家的一份子了?想站在郑家后面与陛下抗争?”
齐允杰眼神一变:“我从未说过我要和陛下抗争,你出言谨慎些,否则我要参你言行无状,口无遮拦之罪。”
“随你。”卢鸿瑜握着符节坐下,气定神闲,“最迟三日内我要看见梁州今年缴税的总数,你如何达到数目是你的事,我不在旁监督,没必要。写一封奏折,表明此次税收情形数量,我带回去面圣,省得你不认账。”
齐允杰慢悠悠得问:“倘若,我就是不交呢?你又能将我如何?”
卢鸿瑜看着他,未发一言。
齐允杰露出一点笑意,他就知道,卢家不敢做得多过火。朝堂势力盘根错节,平日里十分不睦,但一但了卢家真得敢做到这种地步,就会统一调转矛头。这样的禁忌,卢文瑞那个老狐狸很清楚,就算要给皇帝献媚也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
他笃定卢家只是虚张声势演给皇帝看,绝不可能动真章。
想到之前僚属的交代,卢鸿瑜收起符节。
“梁州巡抚齐允杰不尊圣意,阻挠收税,处死。”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全程未朝对方看上一眼。
而得了他的令,官兵们统统拿刀逼近。
齐允杰本能得朝后躲去:“卢鸿瑜!你疯了吧?!”
“我可是郑大人的人,你借陛下之势随时铲除异己,郑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卢鸿瑜的身影顿了一下。
“不放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且看你们郑大人能不能排到吧。”
刀锋逼近,齐允杰声音都拔高了很多:“你杀了我也收不到梁州的税,那些豪绅地主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将税收走的!”
卢鸿瑜转过头,双颊牵动,露出一个死灰般的笑,眼底皆是决绝。
“说实话,我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我这阶段所过之处无不困难,前面尚且可算为自己人,我心下难免不忍。然而你就不一样了,失去了你,对我们来说只是少了个敌人,而不是队友。迟早需要杀鸡儆猴,你主动上前挑衅,本官心中甚慰。”
卢鸿瑜道:“豪绅地主也无所谓,你不服我就杀你,豪绅不服我就抄家。先斩后奏是陛下赐我的,我要不惜代价收取税收,谁挡谁就去死——这就是陛下的决心。”
说完,卢鸿瑜便抬脚离开,身后的地方溅上一滩血迹。
雪花一样弹劾的奏折出现在宋移星的书案上,卢鸿瑜欺杀官员,要税不成便将梁州本地的豪绅地主几乎杀了一半,最后不仅带回了税收,还带回了抄家的大笔银两。
这对郑家几乎是骑到头上的羞辱了,郑氏一脉慷慨陈词,想让陛下处罚卢家,卢文瑞全程一言不发。
宋移星听了半个时辰,终于开口。
“黄峙瑄。”
正在激昂发言的官员一怔,连忙跪地:“微臣在。”
宋移星问:“卢鸿瑜为何要杀梁州巡抚?”
这……
黄峙瑄犹疑得朝前面郑大人的位置看了看。
不知怎的,有些话自己说的时候十分顺畅,但若是被陛下抓到一点拎出来问,他便心惊胆战,说辞连自己想来都有些颤,不敢对答,更别说是争辩了。
未得到暗示,黄峙瑄只好硬着头皮说:“因为卢侍郎未在梁州收到税……”
宋移星:“他为何没在梁州收到税?”
“……”黄峙瑄答,“因为梁州、梁州今年收成不好,百姓食不果腹,无法承担赋税。”
宋移星:“哦?梁州今年收成不好?朕今日才听说。从前梁州巡抚的奏疏上写的都是梁州五谷丰登,百姓衣食无忧,今日看来,梁州巡抚齐允杰,有欺君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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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峙瑄:“……”
郑党:“……”
什么时候?齐允杰什么时候上奏梁州五谷丰登了?他怎么敢??!
卖惨才能减免赋税,减免赋税才能把钱捞进自己口袋里,齐允杰就算是脑袋被门夹了也不应该敢说梁州五谷丰登啊!
郑党之中有人隐晦怀疑陛下在信口开河,但对答的黄峙瑄没想到。
他也不敢。
“微臣惶恐,若是齐巡抚奏报陛下五谷丰登,那梁州必定如此,微臣听到的或许是夸张之词。”
郑公恕罪,他是真不敢硬刚陛下。钱玄同的例子着实对他们这种小官太有威慑力了,一朝被陛下厌弃,从此后代都再无出头可能。他若犯了这种错,哪怕不死,回到家也要被戳脊梁骨的,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宋移星不轻不重得问:“既然如此,那齐允杰为何不交税?卢侍郎是朕亲自派去的,一个梁州巡抚都敢为难他?是觉得朕性情平和,软弱可欺?嗯——?”
这话太重,重逾千金。
黄峙瑄当即下跪,在地板上撞出了声闷响。
百官也不遑多让,迅速得跪了下来请罪:“陛下息怒。”
他们只能说陛下息怒,因为皇帝还没有直接问他们是不是这么觉得的,他们都听得出,这话并非是诘问黄峙瑄,而是诘问他身后的人,也是诘问朝堂上所有意图抵抗卢鸿瑜收税的人。
陛下的意思极其明了。
她对此次税收势在必得,为此不惜代价。谁敢阻拦,谁就去做第二个齐允杰。巡抚都杀得,豪绅地主又如何?
退朝之后,宋移星召见了卢文瑞。
“卢大人,令郎在梁州斩巡抚杀豪绅,是你教他的吗?”
抬手的一瞬,卢文瑞的想法已百转千回。
陛下觉得他手段太狠了?还是嫌他不够迂回?
卢文瑞拱手行礼:“回陛下,微臣以为税收之事需尽快解决,大刀阔斧方能解当下之困。”
宋移星颔首:“卢卿所言极是,只是杀了豪绅难免造成骚乱,卢侍郎能处理好吗?朕想要税收,不是要百姓叛乱。”
卢鸿瑜出了京都,几乎每日一封折子递上来,风雨无阻,事无巨细。她知道前面顺风顺水,他先去将卢党自己的钱给搜罗过来了,从这几处地方借调了一部分官兵前去的事宋移星一清二楚,连她都觉得卢鸿瑜到地方之后脑袋都清明了。
只是这几日奏折断了,盖因卢鸿瑜此时满心精力都扑在眼前局面上,请罪说等此事一了立刻上奏,一字不差得给陛下解释前因后果。
卢文瑞放心了,保证道:“陛下放心,这些微臣已安排好,定然可以安顿好梁州。”
看到他松了口气,宋移星了然,此事对于卢氏来说不算大事。
不错。
看来卢文瑞短短时日能爬到这个位置,也并非全靠裙带关系和谄媚钻研。
她便再等等卢鸿瑜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