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雯回到校门口时,去了趟小吃街。
以往她习惯吃减脂餐,后来生病就对所有食物都失去兴趣。高雯这一次想要放纵一回,买了烤肉饭和炸鸡排,为了解腻,还买了一盒水果。
高雯走到寝室楼下,宿管阿姨从窗口探出头热情和她打招呼:“回来啦?”
“对。”高雯笑了笑,“您吃饭了吗?”
她每个假期都会留校,自然有不少事要麻烦宿管阿姨,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帮宿管看门,关系处得不错。
“还没呢,一会诗诗给我送。”宿管阿姨回。
诗诗是宿管的女儿,高雯给她补过课。
简单寒暄后,高雯回到了寝室。
现在是大三的假期,室友们都回家了,只有她留校。
三年来,每一次假期,高雯都会留校,因为她无处可去。
高三那年,高父意外离世,宋洁卷着赔偿款,卖了房子消失了。这么些年,杳无音讯。
从那以后,从小娇生惯养的高雯就要自己养活自己。
高雯长着一张惊艳好看的脸,为此收获不少便利,她很聪明,家庭变故后,为了防止自己被算计惦记,只字不提。
在这种逆境下,高雯不仅把自己养得很好,还咬牙熬夜学习,逆袭考上了A大。哪怕分数低,报的专业不太好就业,但没关系,她觉得只要踏入了A大这个殿堂,来到了首都,就会有无数机会。
高雯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向命运屈服的人,所以即使“前一世”,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焦虑,身体精神饱受煎熬,她也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要活着,哪怕苟活。
高雯将买来的饭放在桌上,先去阳台洗脸,她今天没化妆,但擦了防晒,要第一时间卸掉。
洗好脸之后,高雯走回来坐下,打开包装袋,烤肉饭的香味飘出来。
高雯正准备吃饭,手机震动两下。
她伸手拿过来。
方寒:【到学校了吗?】
高雯放下筷子,纤细的手指打着字回:【嗯,刚买了饭回到寝室。】
方寒那边正在显示输入,却迟迟没发来消息。
高雯今天早上起得晚又急,早饭还没吃,就喝了一瓶牛奶,肚子早就饿了,她继续小口小口吃饭。
烤肉饭和鸡排都是油腻的食物,味道很香很好吃,高雯十分克制只吃了三分之一,哪怕她还没饱,也放下了筷子,水果倒是多吃了几块。
方寒的消息姗姗来迟:【工作的事情你别太着急,我当初找工作找了半年才稳定下来,简历都不知道投了多少份,你已经很厉害了。我会帮你留意适合你的工作岗位,距离你毕业还早着呢。】
高雯看到他这段消息的时候,忍不住上扬唇角。
她似乎都能想象得到这条消息他认认真真编辑了多少次,肯定还十足认真。
很快,高雯收敛了神色,她打了一段话,又删减掉,最后只发道:【谢谢学长。】
这几个字,客套礼貌。
方寒看到高雯回的消息时,想要再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对他,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
吃完烤肉饭的高雯有些坐立不安。
对身材的严格管理从小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高雯挣扎一番后,认命从寝室的角落拿出了瑜伽垫,用抹布擦了一遍后,换上了瑜伽服,又搬来了椅子,把笔记本放在上面,打开了视频。
高雯坐在瑜伽砖上,轻轻闭上双眼,刨除自己内心的杂念。
假期的校园本就安静,加上是中午,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啼声,就是轻柔的音乐和轻柔的引导声:“把我们的身子向后弓,多一点,再多一点,深深吸气,再缓缓呼气——”
高雯的呼吸逐渐有些急促,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一滴一滴落在瑜伽垫,双脚止不住在打颤。
她紧抿红唇,目光坚定盯着前方的聚点,身子毫无动摇。
直到视频里传来倒数最后一个数,高雯才不紧不慢,用呼吸带动身子,双手撑着地面,重新回到标准的下犬式。
视频已经结束,高雯的训练还在继续。
她给自己加强了难度,又练了二十分钟,不留一丝余力,最后累趴在瑜伽垫上,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胸口上下起伏着。
高雯现在的体能,比起后两年,自然是差一些,但相对于生病前的她,自然强很多。
她的身体虽然很累,心情却很放松。
高雯闭眼缓一会,脑子里在复盘分析着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
她学瑜伽的初衷是为了改变体态,变得更有气质和优雅。为此,她下了不少苦功夫,首先拼命兼职,攒够钱去报了上私教课,就是为了打好基础入门,学会正确发力,确保自己不受伤。
高雯身上有一股韧劲儿,她做什么都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哪怕她的钱只够上一段时间的私教,后面只能跟大课,她也不断观察学习,看了不少营养学和康复学书籍。
这三年,她风雨无阻,每天都去瑜伽馆上课,还考了个瑜伽教练证,甚至在之后的几年,她有了经济能力,还曾出国拜师深造过。
高雯至今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落到那般田地。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没必要内耗。
高雯站起身,收拾好瑜伽垫后,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洗完澡后,她坐下来,拿着昂贵的护肤品看着镜子,仔细认真往脸上抹,进行一道繁琐的工序。
高雯对自己素来苛刻,勤奋好学、早睡护肤、健身减脂、她一样都不落下。舍友都称纷纷表示,她这么美和耀眼,她们是一点都不嫉妒眼红。
因为高雯实在是太自律了,近乎魔鬼。
护肤结束后,高雯上了床,将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这才躺下睡觉。
她有生物钟,每天会午休半个小时。
这一觉,高雯睡得很不安稳。
她的额头不断有细汗溢出,拼命想醒来,却像是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在高雯的脑海里,前一世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快速播放。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而她,并不是小说里的女主角,而是令读者厌恶唾弃的炮灰女配。
她贪慕虚荣、自私功利、冷漠绝情又不择手段,还矫情造作,吃不得苦,吸血满分男配方寒,穿名牌衣服戴名牌包包,花着他的钱去高档餐厅见世面,之后再毫不留情把人抛弃掉,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毒女人。
书中对高雯的描写主要集中在前半部分,她在公司里不断作死,一边和方寒合租暧昧,享受他的呵护和照顾,另一方面勾引男主林珩,企图高嫁到本地。
因为高雯的不断作死,男女主感情才能快速升温,顺利在一起,之后她就得“功成身退”,名声狼藉退场,被作者安排狼狈逃到外地,随便给了个重度抑郁焦虑的下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活着,平息读者的怒火。
高雯看着读者对她的结局不断拍手叫好,额头的冷汗不断往外冒,挣扎的力度不断加大。
高雯觉得不公平,仿佛她的存在,就是按照书中的故事线,一遍遍做一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去成全所谓的世界主角。
而且,书中只写了男女主在一起的甜蜜,并没有写她离开前,废了很大心力,将方寒主动送给她的礼物折算,凑足钱打入了他的银行卡。
她固然有自己的野心和小心思,想过好的生活,却从未真正想要吸血任何人。
小说的最后,只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高雯的结局:因被病痛折磨,骨瘦如柴,惨死于出租屋,臭了才被发现。
“不!”高雯紧紧攥着拳头,用尽力气猛地睁眼,眸光里皆是反抗和不甘。
这个结局,她决不接受。
她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
翌日,凌晨五点半。
高雯被闹钟吵醒,她睡得早,没有赖床,起身就下了床。
寝室七点才来电,外面的天色未亮,高雯打开了台灯,看着黑漆漆的屋外,心跳不自觉加速。
她怕黑。
经历了那几年后,长期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更怕黑了,睡觉从来都不会开灯。
早上六点,天边泛起鱼肚白,寝室还没开门,但宿管阿姨会给高雯破例,对方开了门,打着哈欠道:“快上班去吧。”
“谢谢阿姨。”
“去吧去吧。”宿管阿姨眯着眼,睡意朦胧又折回去。
今天周一,高雯要去上班。
其余室友还在家里享受假期的时候,她找到了实习工作,月薪六千一个月,但因为是实习,还算不错,专业对口。
就是公司里离学校远,就那点工资,自然不可能打车去,得坐公交,再转地铁,单程就得一个半小时,所以高雯才急于找房子。
她做事喜欢高效,哪怕付出多点钱,也要尽可能给自己多留点时间。
因为通勤太长,高雯每天晚上回到寝室就已经精疲力尽,洗洗就该睡了,早上又匆匆醒,以往早上和晚上的瑜伽锻炼都被迫终止,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八点半,高雯就已经来了公司,此时公司还没人。她今天早起匆忙加上寝室黑漆漆,她没心思化妆再来,先去洗手间化了妆,出来时,点的外卖正好送到。
高雯慢悠悠吃了早餐,同事们才一个个踩着点正在打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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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例行早会。
高雯拿着本子,跟着同事往会议室走。
她一个实习生自然要走在最后,坐在边角上,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开会时,高雯的心思也不在上面。
等到会议结束,大家纷纷回到工位,高雯又起身,去了总监的办公室。
大家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议论:“她去找总监干什么?没看到总监今天心情不好啊?要往火枪上撞吗?”
“谁知道呢?”另一个女职员笑着调侃,她说着看了眼旁边伸长脖子的男同事,“你这么关心,要不去听听墙角,说不定还能英雄救美一下。”
“去就去,这有什么?”男同事说完反道,“她是实习生,多包容点也应该啊。”
“哟哟哟,你还不是看人家漂亮,怎么不见你对其他实习生多包容包容?”女职员说话酸他。
高雯入职的第一天,在办公室就掀起不小风浪。
她长得漂亮,那张脸白净清透,身材更是柔细纤瘦。加上年纪小,还很单纯,这群老油条早就虎视眈眈。
办公室的女同事多少对高雯带有审视,之前可有不少实习生翻车或者“恃宠而骄”,但高雯与先前的实习生都不同。
高雯有着敏锐的生存本能,入职第一天她就分析出来了,与男前辈保持距离,再和女前辈亲近,能给自己减少很多麻烦。
她迅速又清醒作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有效阻挡在她看来的烂桃花。
同时,高雯在公司眼里有活又勤快,不卑不亢,脾气又极好,饶是再刁钻的女前辈,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针对她。
不过说酸话的人也有,旁边的一个卷发女职员意有所指插话:“英雄救美要让林副总监去,你们这些外地人去了,人家都看不上的。”
“高雯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以嫁到首都本地为目标啊。林副总监这么帅又是高层,家里在二环有四合院,同样是A大毕业,简直是六边形战士啊。”
“人家眼光高着呢。”
她这么说,可不是毫无凭证。
高雯私底下主动加林珩的联系方式,她可是知道的。
从门口回来的林珩正好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剑眉蹙了蹙。
高雯的确单独给他发过几次消息,虽说是工作上的事情,但也让人感觉有些刻意,各种往他身上贴的人,他见过太多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那几个单身的男同事,一下止了声。
周围倏然寂静下来,总监办公室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清晰入了每个人的耳:“你要辞职?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如意吗?”
卷发女职员一听都愣了愣,按照她的设想,高雯在公司待着,就是为了靠近林珩,想要勾搭上他飞上枝头变凤凰。
高雯居然要辞职?
办公室再一次议论纷纷。
没一会,高雯出来,她脸色如常往工位走。
还没坐下来,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前辈就忍不住问:“你要辞职啊?为什么啊?虽然工作辛苦点,我们公司对你来说可是个好机会,不要冲动。”
高雯唇角含笑轻快道:“姐,我发现我做不到热爱这一行,所以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趁着还没毕业,我要去试试其他行业。”
“总监说,今天和明天我要把手头的工作跟你交接一下,麻烦你啦。”
对于高雯来说,这里是她被剧情操控的地方,之后她会疯狂私底下勾引男主角林珩,不断作死,成为男女主角感情路上的垫脚石。
当下她必须从源头斩断这一切。
高雯坚定的辞职态度和对未来豁达积极的心态,直接让事情来了个大反转,平常私底下时不时要说几句话酸高雯的卷发女职员都没了声。
人家压根志不在此,都是他们思想龌龊。
就连林珩,都为自己误解高雯而有些神色不太自然,快步回了办公室。
因高雯马上要离职,大家突然觉得她很好,经常帮他们干活,还任劳任怨打扫卫生,时不时给他们带点好吃的,人美心善,说话又甜,简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实习生。
办公室里居然生出一种舍不得她离开的气氛。
高雯却很理智,她非常清楚,真正带着光环的女主角会在几个月后来这里工作,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追捧女主角,她会成为衬托女主角善良的恶毒炮灰。
这个炮灰女配,她不想当!
午休期间。
高雯来到泡茶室,她给自己冲了杯花茶。
转身之际,看到门口的林珩,直接把她吓了一激灵。
“我这么可怕?”林珩拧了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