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临近未时,二叔公从太平镇回来。
进了门,见到谢义年和沈仪,二叔公眼皮一跳:“这都快过年了,你俩不在家忙活,跑我家来作甚?”
谢义年铁塔似的杵在院子里,开门见山道:“前几日我想让您将峥哥儿记入族谱,只是您一直没回来。我寻思着今日您也该回来了,索性在这里等着。”
其实早在谢义年第一次找上门,二叔公孙媳妇便托人将此事告诉了他。
二叔公不愿将谢峥记入族谱,便与儿孙商量,又在太平镇逗留几日,为另一家打家具。
原以为时间一长,谢义年会想明白,断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他竟这般执拗。
早知如此,他就年三十再回来了。
二叔公心里不快活,面上难免.流露出几分:“这阵子忙着打家具,实在累得很,有什么事情过了年再说。”
沈仪低眉顺眼,语气轻柔:“时间还早,不如您先回屋歇会儿,我和年哥就在这里等着,等您睡醒再去祠堂。”
“爷们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二叔公斥道,不顾谢义年冷下来的脸色,语重心长道,“那孩子虽说有几分聪明劲儿,可她病殃殃的,一看就不是个长寿的,又与你无亲无故,怕是养不熟,不如过继......”
“光哥儿难道就养得熟?他翻了年七岁,早已记事,晓得自己亲爹娘是谁。”二叔公噎住,谢义年又道,“不瞒您说,上午我还揍了老二和光哥儿。”
二叔公瞪眼:“他可是你兄弟!亲兄弟!”
谢义年摆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老二从未将我当作他大哥。”
“月初时老二将郡主的侍卫带来福乐村,口口声声说是来抓通缉犯,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连累到我吗?”
他知道。
但是为了除掉谢峥,逼迫他们过继谢宏光,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几日您不在村里,不知昨夜那侍卫又杀回来了,掳走峥哥儿,想要杀她泄愤。”
“若非峥哥儿机灵,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二叔公也没想到他去太平镇打家具,村里竟出了这么一茬事,心怦怦跳,颇为后怕。
幸好是谢峥,不是他家的孩子。
“照你这么说,你对老二动手还说得过去,光哥儿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怎能......”
“他说峥哥儿是小野种,还说峥哥儿昨夜怎么没死了。”
二叔公只觉被人迎面敲了一闷棍,很是难以置信:“这话是光哥儿说的?”
“村里的娃娃们都听见了,您出去随便拉一个,一问便知。”谢义年正色道,“还有,峥哥儿的病早已痊愈,您还是嘴下留德,莫要再咒她了。”
二叔公哽住,大喝:“大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叔爷!”
谢义年硬声硬气道:“正因为您是我叔爷,当初您用除族逼我不得分家,我虽然生气,却只揍了老二。”
二叔爷脸色忽青忽白,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为了谢老三,可谓用心良苦,不惜让谢义年这个侄孙怨上他。
可惜谢老二是个不争气的,谢宏光似乎也长歪了。
多半是谢老太太那几个妇人嘴上没把门的,背后说谢峥的不是,被谢宏光听了去,他才会说出“小野种”这样的话。
二叔爷沉默半晌:“决定了?”
谢义年颔首:“决定了。”
二叔爷又问:“不后悔?”
谢义年笃定:“绝不后悔!”
二叔爷长吁短叹:“真不知道那孩子给你俩下了什么迷魂药,偏就认定了她。”
殊不知于谢义年和沈仪而言,谢峥无异于救命稻草。
将他们从求子的无助与迷惘中拉拔出来,让他们体验到为人爹娘的滋味,得以享受到何为天伦之乐。
这救命稻草既抓住了,便宁死不放。
......
谢义年和沈仪随二叔公来到谢家祠堂。
女子不得入祠堂,沈仪在外侯着,谢义年跟在二叔公身后进入祠堂。
先上三炷香,而后一前一后跪在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结结实实磕三个响头。
二叔公将谢义年收养谢峥一事告知列祖列宗,取出香案上供奉的谢家族谱,在谢义年和沈仪的名字下面一笔一划写下“谢峥”二字。
谢义年不识字,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成了。”二叔公合上族谱,板着脸道,“既已记入族谱,便没了反悔的可能,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是喜是悲,绝无反悔的可能。”
谢义年又向牌位磕三个响头,起身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后悔?”
名入族谱,无形的亲缘将他们紧紧锁在一起。
自今日起,他们将正式成为一家人。
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滴——“获取户籍”任务已完成,获得20积分。】
【当前积分:34】
-
谢义年走出祠堂,沈仪立即迎上来。
“成了?”
“成了。”
“太好了!”
沈仪唇角上扬,眼眸明亮,竟生出几许少女般的明艳动人。
谢义年一时间看呆了,明明是老夫老妻,这会儿耳根子却泛红滚烫。
羞赧之余,又满心愧疚。
谢义年借衣袖遮挡,轻轻握住沈仪的手:“娘子,我早该醒悟过来,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沈仪摇头:“都过去了,只要年哥不负我,往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至亲至疏夫妻,至亲还是至疏,全看如何经营。
夫妻间的情分并非无穷尽。
争吵与抱怨只会消耗情分,让两个人渐行渐远。
沈仪并非不在意那些年吃过的苦头。
但比起那些,她更注重眼下。
果不其然,谢义年被沈仪吃得死死的,虎目含泪,语调哽咽:“娘子你真好,往后我一定努力挣钱,加倍对你好。”
沈仪抿唇笑:“还有峥哥儿。”
谢义年一拍嘴巴,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还有峥哥儿。”
谢家祠堂在村尾,一路走来遇到许多村民。
谢宏光骂谢峥的事儿早已传开,村民们只觉谢宏光欠揍,见了谢义年两口子难免说道几句。
“你家老二媳妇太惯着光哥儿,孩子不听话就多揍几顿,知道疼就学乖了。”
“还是你家峥哥儿好,聪明又懂事。”
“我瞧着你俩从祠堂那边过来,是去做什么的?”
自家孩子被夸,谢义年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乐呵呵道:“峥哥儿来我家已有一月,我寻思着也该将她记上族谱了,便去找了二叔爷。”
问话的妇人怔了下,旋即笑开了:“原来是为这个,记上族谱好哇,峥哥儿有了黄籍,将来长大些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让你俩进城享福哩!”
“借您吉言。”
......
谢义年和沈仪回到家,正准备洗萝卜,东屋传来谢峥的殷殷呼唤。
“阿爹阿娘,你们快来!”
推门而入,谢峥献宝似的将一张宣纸捧到他们面前:“看,这是阿爹和阿娘的名字!”
低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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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字并排而立,端正工整,方块一样整齐漂亮。
谢峥指着前面两个:“这是阿娘的名字,沈、仪。”
“因为阿爹听阿娘的,我也听阿娘的,所以阿娘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沈仪用目光勾勒那宣纸之上的横撇竖捺,不禁莞尔:“峥哥儿写得真好看。”
“是夫子教得好,这些日子夫子一直在指点我的书法呢。”谢峥说着,又指后面三个字,“这是阿爹的名字,谢、义、年。”
说罢蹬蹬跑回桌前,坐下提笔蘸墨,又在下面写下两个字,跑回来高举宣纸:“这是谢峥。”
“三个名字,一家人!”
沈仪心软成一滩水:“是呢,一家人。”
谢义年搓手:“这张纸可以给阿爹吗?”
谢峥歪头:“阿爹要这个作甚?”
谢义年解释道:“这上边儿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又是峥哥儿亲手所写,阿爹自然要好好收着。”
谢峥脸蛋红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依了谢义年。
谢义年用指尖描摹纸上的名字,忽然两个字脱口而出:“满满。”
谢峥:“嗯?”
谢义年笑道:“我听码头上的管事说,城里的孩子都有乳名儿。”
方才瞧着一家三口的名字,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别家孩子有的,他家的也要有。
谢义年看向身畔娘子,轻抚谢峥肩头:“阿爹希望你能福气满满,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这四个字他是从码头管事得知,象征着财富极多,亦有学识丰富之意。
谢峥眼睛亮晶晶:“所以除了谢峥,我还叫谢满满?”
谢义年颔首。
沈仪笑着念:“满满,这名字真好听。”
谢峥也觉得好听,可爱吧唧的。
所以即日起,她谢满满就是有爹有娘的小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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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倒霉倒霉倒霉符的加持下,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沈奇阳终于回到顺天府。
沈奇阳以郡主府的名义请来太医,被告知他的腿已经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机,荣华郡主苏醒的可能微乎其微,有生之年都只能做个活死人。
挥退太医后,沈奇阳褪去衣物,负荆前往姚府。
寒风凛冽,路人或震惊或鄙夷的目光宛若淬毒利刃割在身上,令他痛不欲生。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他决定攀附权贵,杀害妻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法回头了。
他只能往前走。
要么死,要么大权在握。
见了姚尚书,沈奇阳以头抢地:“小婿有负所托,未能保护好郡主,请岳丈责罚。”
“荣华身边还缺个倒恭桶的,便由你去吧。”姚尚书的声音冷酷而无情,“好生伺候荣华,莫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真心。”
......
另一边,随荣华郡主前往凤阳府的侍卫身着常服,来到一处静室,跪地行礼。
“属下无能,让沈萝逃脱,如今不知所踪。”
男子端坐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貌。
袍角翻飞间,侍卫被踹得滚出两圈,呕出一口血,又忙跪回去:“不过奴才另有发现。”
男子嗓音沉冷:“说。”
侍卫道:“奴才发现一小子与那位有九成相像,兴许是......”
男子长指轻点扶手,玉扳指上的刻纹繁复瑰丽,尾音上扬,透出几许玩味:“又一条漏网之鱼?”
侍卫垂首:“为了验证那人的身份,奴才让郡主府一个叫张康年的侍卫前去试探。”
男子指腹捻过扳指:“继续。”
侍卫道:“她杀了张康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