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节课结束。
陆今玥表情略显沉重地合上笔记本，没有动地方。
严梦静来到她的书桌前，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你脸色好差。”她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下快要空无一人的教室。
“真的？”陆今玥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
她的情绪，一定要写在脸上吗。
“真的。”严梦静笃定地回答陆今玥，字里行间透露着困惑，“怎么，你不想上体育课？”
“想。”陆今玥站起身来，毫无斗志地走向门口，“就是，有点佩服之前的自己。”
她以前，是怎么做到跟林祈恒同班，还没什么交集的。
刚才，她好像躲的太不自然了。
说是笨拙也不为过。
“我懂。”严梦静把手搭在陆今玥的肩膀上，试图跟她找到共鸣，“体育课的跑步练习，我也讨厌。”
陆今玥和严梦静穿过走廊，走出了教学楼门口。
刺目的日光探进眼中。
陆今玥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慢慢地适应室内室外的光线转变。
清风拂开，稍带凉意。
陆今玥没什么“活动”的意思。
她站在台阶上，想安静地等着下节课的铃声响起。
台阶是略显深沉的灰色。
即便有阳光照耀，也仅能任由他人的影子覆上，多一分沉闷。
与当下无精打采的她很“搭”。
陆今玥的眼前，是“不变”的热闹景象。
多种声音叠在一起，抵达了她的耳畔。
篮球撞击地面和篮板的动静、学生的跑步声、校门外汽车经过的声响……
她身处于这份喧闹当中，彻底成为了很难被注意到的“背景板”。
陆今玥微微转头，扫视过待在操场上的人。
之后，她瞥见了她想躲开的林祈恒。
只见，他和祝枫影站在篮球架的附近，正在交谈着什么。
陆今玥别开了视线，恰巧和严梦静的目光撞于一处。
“今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严梦静稍稍把校服拉链往下拽，露出了短袖的衣领，“我今天也穿了蓝色的短袖。”
陆今玥懵了一瞬。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也把拉链朝下扯了一段距离。
绿色的短袖映入眼帘。
唯有领子的部分，是蓝色。
“衣领，确实都是蓝色的。”陆今玥嗓音较小，努力地认同严梦静说的话。
“我又白得意了。”严梦静瞧着陆今玥的绿色短袖，面露惋惜。
她走下一个台阶，无奈地耸了耸肩，仍抬头盯着陆今玥看，“我真的想过，要穿绿色来着。”
严梦静的右脚踩在台阶的边缘，有点没站稳。
陆今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严梦静的手腕。
她手上使力，同时维持着自身的平衡。
“看着点路。”陆今玥嗓音微扩，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措。
她仿佛，会随她一起摇摇欲坠。
严梦静很快找回了平衡感。
她甜甜一笑，晃了晃被陆今玥钳住的手臂，“这不是有你在看吗。”
陆今玥本想说点什么。
然而，从她们旁边跑过的几人，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阵风划过。
随即，欢声笑语也离她们愈来愈远。
陆今玥没太听清他们说什么。
只“捕捉”到了“午饭”两字。
说到午饭……
陆今玥松开了抓着严梦静的手，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肚子。
“饿了？”严梦静一眼看穿陆今玥的想法。
“嗯。”陆今玥轻声回复，已经开始期待午饭。
十五分钟后，自由活动时间。
小卖铺里。
严梦静站在冰柜前，朝着里面指了指，“巧克力口味的怎么样？我这两天对甜的特别着迷。”
她低着头，完全没去看陆今玥。
哪怕不触碰柜门，严梦静的掌心依旧能够感受到凉意的侵袭。
陆今玥和严梦静之间隔了两步的距离。
来往的人遮挡住了她们的局部视野，有些“妨碍”到了她们的交流。
陆今玥瞟了一眼冰柜里的冰激凌，有所留恋地站在架子附近。
架子上摆放着各种零食，是她的第一“备选”。
“冰激凌顶饿吗。”陆今玥非常“现实”地考虑起这个问题。
她要在她的肚子发出声响以前，做点什么。
“距离吃饭也没多久了。”严梦静打开柜门，已经做好了选择，“再说了，这款冰激凌超级好吃。”
冷气扑面而来，降低了她周围的温度。
陆今玥被成功地说服。
随着柜门被利落地关上，她和严梦静拿着冰激凌走出了小卖铺。
陆今玥在教学楼的台阶上坐下，撕开了冰激凌的包装。
之后，她的视野里飞过了一个羽毛球。
陆今玥稍稍侧过头去，瞧见了正在与祝枫影对打的林祈恒。
瞳眸中，身形颀长的他步伐轻盈，看起来从容不迫。
挥拍回击的瞬间，又让陆今玥直观地感受到了“力量感”。
洒在林祈恒身上的阳光，好似与其他人不同。
更耀眼，也更温暖。
风吹过他的发梢，让陆今玥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
她凝视起他好看的眉眼，却瞧不清藏在其中的情绪。
林祈恒着实美好，却始终令她看不透。
哪怕，她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吸引。
“是在拍画报吗。”坐在陆今玥身旁的严梦静出声道。
她语气平稳，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今玥转过头去，把视线落到严梦静身上，神情略显讶异。
“怎么样，我有没有说中你的心声？”严梦静浅浅一笑，又咬了一口冰激凌。
陆今玥的冰激凌开始融化。
她停顿了几秒，才给出严梦静答复，“我没那么想。”
“差不多。”严梦静吃完了冰激凌，把木棍丢进包装袋里，“你刚才，绝对看他看到出神了。”
“我不过是……”陆今玥准备解释，却被严梦静打断。
“你再不快点吃，冰激凌就浪费了。”严梦静道。
对话中断。
陆今玥加快了速度，没在看林祈恒，并在一分钟以内结束了“战斗”。
吃完冰激凌以后，陆今玥站起身，准备去后操场走一走。
一直坐着，腰太痛了。
在前操场散步，又无异于在林祈恒的身边转悠。
所以，她最好说动严梦静陪她去后操场。
还没等陆今玥对她开口，“迷路”的羽毛球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迟疑地垂头，余光里映入了熟悉的身影。
林祈恒没有走上台阶，朝陆今玥柔声一语。
“可以帮我捡一下吗。”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脱掉了校服外套。
“嗯？情侣装。”严梦静瞧着身穿绿色短袖的林祈恒，话语脱口而出。
随后，感觉说错话的她，用手捂住了嘴唇。
陆今玥偷看了林祈恒一眼。
下一瞬，她动作飞快地把校服拉链拉到顶端。
看着陆今玥慌乱的模样，林祈恒温柔的一笑。
他略微歪头，仍在等待她的回答。
可她根本就不敢看他。
“给你。”严梦静捡起了羽毛球，又把它丢向了林祈恒。
他很轻松地接住了它。
“谢谢。”林祈恒移开他的视线。
见林祈恒转身，严梦静不解地朝陆今玥发问，“你躲他做什么。”
“我哪有。”陆今玥莫名地理直气壮。
“你从实招来，你还有事没告诉我对吧。”
“是有那么一点点，他听到了我的告白。”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
严梦静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
有几名同学同时看向她。
严梦静意识到聊天的地点不对，便把陆今玥拽到了一旁。
两人“躲进”一个视线死角，彻底藏起身影。
就连阳光，也照不到那里。
“他突然说要帮我，我答应了。但回过神来，我又有点后悔。之后，却找不到时机跟他说清楚。”
陆今玥选择不提及，林奕昀和林祈恒的关系。
另一边，林祈恒走回到了打球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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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祝枫影等得不耐烦，盯着林祈恒手里的球拍看，“刚刚那下怎么回事。”
以他的实力，是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失误，让球偏离方向。
除非，他是故意的。
“有风。”林祈恒把手里的球拍举高，指向教学楼台阶所在的方向。
祝枫影偏过头去，却发现陆今玥和严梦静已经“消失”。
他眸光一沉，声调稍扬，“那么凑巧，让你找到陆今玥。”
祝枫影看似无意地挥动球拍，与空气快速摩擦，发出声响。
“是有点凑巧。”林祈恒神色不改，心绪没什么浮动。
祝枫影却被林祈恒的话“惹恼”。
他皱着眉，手中的球拍被他摔在地上，“祈恒，你怎么能有这样的闲心？”
晚上十点多，林祈恒家里。
林祈恒刚一进房间，就直接躺倒在床上。
屋里没开灯，书包也被他丢到一旁。
他用左手臂盖住双眸，企图让他的世界再黑暗一点。
紧接着，一段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是秋游那天。
他回到别墅，打开了门，见到了他的姑姑林青凝。
林青凝悠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摆在桌上的酒杯。
她对林祈恒视而不见。
但是，林祈恒却不能这么做。
他简单地跟她打了招呼，并在寂静之中走向他的房间。
他早习惯了，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日子。
然而，林青凝却叫住了林祈恒。
她对着他的背影，用略带训斥的语气问他，“跟奕昀一样，你也要主持校庆？”
林青凝把酒杯轻磕在桌子上。
“是。”林祈恒转过身来，给出林青凝肯定的回复。
顿时，林青凝笑出声来。
她毫不掩饰她的心情，朝林祈恒冷嘲热讽，“有必要吗。你非得跟他待在同一场合，输得一败涂地才能死心是吧。”
林祈恒稍稍垂眸，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伤人的话。
“去跟学校讲一下，就说你会退出。”
林青凝无视林祈恒的意愿，替他做出抉择。
林祈恒沉默不语。
他很明白，就算他开口，结果也不会有一点改变。
这时，林祈恒母亲秦禾萱走了过来。
“你回屋。”她冷漠地开口，视线未曾在林祈恒的身上停留。
林祈恒闻声抬眸，并听她的话走向房间。
看着林祈恒走开，林青凝嗓音微挑，似是存心想让他听见。
她对秦禾萱问道：“这样放任他真的好吗。”
林祈恒放慢了步速，也在等待秦禾萱的回答。
秦禾萱瞥向林青凝，嗓音更沉了一些。
“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心神，你就当他不存在。”
“反正他的人生，早就看得到尽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祈恒关上了房间的门。
秦禾萱并不是在为林祈恒说话。
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伤害”他。
林青凝选择对他表露出轻蔑。
但秦禾萱，却连轻蔑都觉得“多余”。
在她眼中，只有林奕昀才是他的儿子。
林祈恒的“天赋”，并不足以让她“看见”他。
所有人都喜欢林奕昀、重视他、想靠近他。
就连“她”也一样。
回忆结束的刹那，林祈恒的脑中浮现了陆今玥的模样。
蓦地，林祈恒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不得不在意，并让手机解除锁屏模式。
光亮落进林祈恒的眼中，驱散了一部分漆黑。
随后，他发现他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理由里写着陆今玥的名字。
是她想要加他的微信。
林祈恒微敛眼眸，没有半分犹豫就拒绝了陆今玥的好友申请。
几秒过后，他把手机重新丢到一旁，让自己再度回归到晦暗里。
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静。
“既然有话想说——”林祈恒的嗓音透露出一丝悲伤，闭上了他的双眼，“来找我，不就好了吗。”
找到他。
并且，只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