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八班的篮球赛约在周五下午，放学后两个班的人都来到了篮球场，也有不少听说了这事的其他年级其他班跟着来凑热闹。
场面正式得好似一场大型比赛。
梦璃换好衣服，跟喻辰逸和体育委员贝宇轩以及另外两名队员走向篮球场。
——“梦璃，加油！”
听到周心瑶的声音，梦璃回头，勾唇一笑。
梦璃一头黑色狼尾短发，生着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套着宽大的球服，身材被完全遮掩，风华依旧不减，她淡淡一弯唇，眼里透着几分势在必得，又拽又自信，勾得全场尖叫声不断：“好帅，啊啊啊啊……”“璃姐，啊啊啊啊啊！”
当然，当中也有给其他队员和班级加油的声音，只是大多淹没在了那一片片女生的尖叫声中。
顾子宇站在球场最显眼视野最好的地方，瞧着梦璃这般受欢迎，他与有荣焉，忽然听到一声大喊的“梦璃我要给你生猴子”，顾子宇的表情一僵。
顾子宇转头看了一眼还处于兴奋中的女生，眼神莫名。
女生的嗓门大且尖，走在球场的几人同样也听见了。
梦璃脚下一顿。
贝宇轩“哈哈”笑了两声，大着胆子拍了一下梦璃的肩：“璃姐，男女通吃啊。”
梦璃眼一横。
贝宇轩一个甩头，冲着球场外喊：“同学们，我不帅吗？”
惹来一声声“咦……”。
贝宇轩气乐了。
半分钟后，周心瑶良心发现，言不由衷喊了一声：“体委，你也帅。”
贝宇轩看过去，嘴唇动了动：“我谢谢你。”
十七八岁的年龄，骨子里都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听着九班这声势浩大，八班也不肯服输，于是争先恐后高喊：“八班加油！”“八班必胜！”“八班都好帅！”
在一阵喧闹声中，两方队员于球场中心碰头。
梦璃身材匀称，腿长手长，在女生之中算是高的，当下站在一群男生中间，却显得有些娇小，不过气场上并不弱。
两个班积怨已久，一对上就是火花四溅，没有多余废话，直接按照队形闪开。
梦璃会打架一事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可到底真正见识过的人没几个，九班众人还是将她当成普通女生对待，这场球赛他们一开始就抱着四对五的心思在准备，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想象是美好的，可到了球场上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挺费劲，八班为了赢，参与的全是精英，甚至还对九班的几人做了针对性的研究，上半场打下来九班足足落后了十分。
中场休息。
贝宇轩猛灌了几口水，忍不住骂道：“八班这群狗，他爹的，真阴险。”
喻辰逸淡淡道：“有备而来。”
“刚在球场上，看他们搞的那些小动作，真特么的窝火。”贝宇轩一把抹去下巴的汗，“畜生不如的玩意。”
两个班发生冲突的那天，贝宇轩不在现场，等他事后听说了，差点就冲到了八班去打架，被大家拦了下来，这两天心里堵着一口气就为了在今天出，谁能想到这群狗娘养的玩意竟然又整阴招，此刻脸色难看得很。
喻辰逸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梦璃，沉思片刻，道：“四对五，本就是我们的劣势。”
“那怎么办？”贝宇轩烦躁得直抓头发，“难不成真要向那群狗道歉！还不如杀了我。”
喻辰逸道：“我们也是五个人。”
“是五个，可璃姐不是女生嘛……”贝宇轩目光投到梦璃那边。
梦璃凶名在外，在班里除了喻辰逸外，跟其他同学几乎没什么交集，大家一开始是对她有些畏惧，可班里也没谁见梦璃主动为难过谁，纵然对她好奇，也没几个人敢凑上去的。
这次梦璃因为班里的同学跟隔壁班直接对上了，大家对她的固有印象有些改观，就算上半场梦璃在场上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也没人说什么责怪的话，以安慰为主。
从九岁那年起，梦璃做事向来独来独往，上过的每一所学校，都跟那些同学没什么交集，毕业后走在外面遇到了招呼都不会打一声的那种。
梦璃一直觉得，高中也会跟初中或者小学时一样，大家都是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陌生人而已，可是现在好像有些变了。
梦璃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并不讨厌。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队员返回球场。
观赛台上，周心瑶挥舞着双手，大喊道：“九班加油！赢了一起狂欢，输了一起扛！”
九班的同学们立马跟上：“赢了一起狂欢，输了一起扛！”
振奋人心的声音响彻球场，也激起了球场内队员的热血。
贝宇轩咬牙道：“艹，拼了！”
下半场比赛开始，梦璃跟喻辰逸对视了一眼，一改之前的懒散状态，主动接球传球，场中她身形娇小的优势也就体现了出来，总能找到合适的缝隙穿过。
梦璃跟喻辰逸默契配合，最终在下半场结束之时，反超了八班六分。
属于九班的半区响起欢呼，自主形成的啦啦队们抱着水冲向球场。
隔着人群，梦璃看到站在后面的顾子宇，少年的安静与这边的喧闹截然不同，落日余晖照在他的身上，美得不真实。
梦璃拨开人群，缓步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她看向顾子宇：“这个口味还不错，不过顾子宇……”
梦璃转动脚跟，移动半步，站到顾子宇的正面，身子前倾，脑袋微偏：“我记得你一般不会在学校多待的，今天的例外是在等我？”
梦璃的眼睛是标准的狐狸眼，睫毛浓密，天生就翘，她弯唇笑，就这么看着顾子宇。忽起了一阵风，梦璃的短发被吹得有些乱，有几缕发丝拂过面颊，她眨着眼睛，像是一只带着恶趣味的小狐狸。
顾子宇跟梦璃对视几秒，点头：“嗯。”
肯定且淡然的回答，直击人心。
梦璃愣了下，脸上的笑意放大，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又喝了一口水，看到黑沉着一张脸走来的丁嘉，梦璃收敛了笑。
直到丁嘉走近，梦璃才挑眉道：“道歉来了？”
丁嘉的脸黑上加黑，垂在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不甘又屈辱，小声又快速道：“对不起。”
梦璃看向顾子宇：“有听到什么吗？”
丁嘉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圆溜，火苗在瞳孔中跳跃，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长吸了一口气，大吼道：“对不起！”
梦璃又转头问顾子宇：“你一会儿是怎么回去？”
顾子宇忍笑：“家里人来接。”
梦璃：“来了吗？”
顾子宇：“来了。”
“哦……”梦璃沉默了几秒，“那你先走吧。”
顾子宇道：“他这会儿去忙其他事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将一旁的丁嘉忽视到底，梦璃好似才反应过来，狐疑地看向丁嘉：“你是不是找错了对象？我记得约定上你要道歉的人并不是我。”
看出梦璃的故意，丁嘉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拳头紧了松，松了紧。
梦璃淡淡道：“是还有什么疑问吗？还是说你不太能懂得那约定的文字含义，需要有人给翻译一下？”
九班的一众同学忙附和。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都不懂，到底是怎么考的高中啊。”
“装呗。”
“当初约定的时候提那么过分的要求我们都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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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现在这样，是不是输不起啊？”
“输不起就别玩打赌呗，玩了又耍赖。”
一句句嘲讽呛得丁嘉无地自容，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比赛输了，八班的人也没脸争辩，只有几个很小的声音淹没在了九班的理直气壮中。
丁嘉深吸了好几口气，走到程箐箐面前，咬牙道：“对不起！”
不像道歉，更像是要吃人。
丁嘉大步离开，又突然想到什么，回身走到梦璃的面前，语气只是比对程箐箐要好那么一点点：“有话跟你说。”
大家默契地站到梦璃的跟前，将梦璃护在身后。
喻辰逸冷冷道：“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贝宇轩也对丁嘉充满了敌意，戒备地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梦璃倒不认为丁嘉找她是准备了什么阴招，给了众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另一边空旷之地。
丁嘉看向不远处不安抓着一瓶水的程箐箐，冷笑道：“梦璃，你真的认识程箐箐吗？”
梦璃抬了抬眼皮，脸上写着“有屁快放”几个大字。
“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丁嘉咬着牙道，“她有病！你没发现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吗？她有病，发作起来是会伤人的，你以为你这么帮着她，她就会对你感激吗？不会的，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跟她那个当婊子的妈一样！”
“啪”地一声响，世界静音。
梦璃甩了甩手腕，冷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呵……”丁嘉擦了擦嘴角，“我可没冤枉她，我亲眼见过，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手上脚上以及身上全都是伤口，衣服还带着血迹，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学校里就不该有这样的学生存在！”
梦璃眯了眯眼：“在我看来，学校里更不该有你这样的人渣存在。”
梦璃看向局促不安的程箐箐，警告道：“我若是听到任何流言传出，我必废了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丁嘉敢怒不敢言，冷冷睨了一眼梦璃，转身离开，梦璃这时伸手一把拽住他拖到程箐箐面前，她抬脚踢了丁嘉的膝盖一下，丁嘉直直跪了下去。
梦璃道：“我怎么记得当初的约定是跪下道歉来着。”
喻辰逸见状忙让人拦住冲过来的八班众人，他阴阳怪气道：“对呀，当初是谁说的跪下道歉来着？本来都忘记了，非要叫我们想起，这多不好意思的。”
梦璃捏着丁嘉的后脖颈，逼着他再度说出那句“对不起”后才松了手。
梦璃自然接过顾子宇递过来的湿纸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手，抬手将湿纸巾扔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梦璃走向程箐箐，握住她的手，将快要变形了的饮料瓶解救出来，轻声问：“这是给我的？”
程箐箐愣愣看着梦璃。
“怎么不拿给我？”梦璃扭开瓶盖，喝了口，微微一笑，“这个口味我很喜欢。”
那些紧张与不安在梦璃的笑容下瓦解，程箐箐没那么紧绷了，红着脸低下头。
从第一次见起，梦璃就知道程箐箐有秘密，如果丁嘉说的是真的，加上程箐箐的种种表现，梦璃想到了一种精神上的病症——自闭症。
不过对于梦璃来说，真假不重要，程箐箐是否患病也不重要，她做事向来凭感觉，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梦璃比程箐箐稍高一些，她微屈膝，身子往前，轻声问：“以后就叫你箐箐可以吗？”
程箐箐的脸垂得更低，耳后红了一大片，整个人好像烧了起来，像一只快要煮熟的鸭子。
梦璃挑眉，轻唤：“箐箐？”
良久，程箐箐才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