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盏的心中,顿时酸涩难言。
她背上压着沈念的重量,扶着他的胳膊帮他稳住身子,停下迈向床的脚步。
“师兄,昨夜我和贺师兄平安度过,是你一个人打了那些妖一晚上吧?”
那样的数量,对于任何修士都无比棘手。
人是有极限的。沈念来到日月悬晷,不过两天一夜,先与听起来很强的贺睎交手,又经历了日月悬晷的变动,再与数不清的妖、在它们灵力最盛状态最好的夜晚战斗,单独拎出来一件,都无比耗人。
他是仙宫人,玉明盏曾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只是想与他打好关系,加上手上有他的把柄,她在仙宫之中有人能利用。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玉明盏心中难免有所动摇。
沈念伏在玉明盏肩上,她的后背,渐渐地湿了。
他只缓慢地、疲惫地道:“嗯。”
沈念呼出的气扫得玉明盏的耳后发痒。
贺明朝暂把芥蒂抛诸脑后,帮着玉明盏把沈念扶到床铺上。
有血凝在沈念的鬓发上,他抬手想擦去,却在脸上抹了一道血痕。
贺明朝想检查沈念的伤势,他轻声道:“不必……麻烦。”
语毕,用最后一丝力气调息,调到一半竟靠在床头就搭上了眼帘,呼吸渐沉。
这个样子的师兄,衣服湿湿的,脸上身上都挂了红色,头发也乱了,好像一只淋了雨又受了伤的大狗狗,耷拉着耳朵睡着了。
玉明盏叹了口气:“为何要道歉呢。”
沈念睡得很沉,贺明朝拨开他的前襟,帮他把上衣褪下。玉明盏原想搭把手,贺明朝五指并拢做了个“止”的手势。
玉明盏便怔住了,而贺明朝褪下沈念的衣衫后,也僵直在那里,瞳孔里荡开一道复杂的涟漪。
玉明盏想了想,向前倾身,越过贺明朝的身子看向沈念。
几道分开皮肉的伤口,触目惊心地横亘在沈念的胸腹上,不住地淌着血。这些伤口里,一股股黑气填满了皮肉间的缝隙。
贺明朝喃喃道:“怨气……”
玉明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乌黧伤的么?可是师兄与贺睎交手,是昨夜之前,在甲戌,该有十几个时辰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角落里的那柄通体玄黑的剑。它就那样不带剑鞘地立在那里,剑身折射着森森寒光。
贺明朝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活人神魂血祭的剑,可以更早地生出剑灵。只是剑修的气脉将被怨气侵染,那是控制剑灵的代价。若被这样的剑所伤,寻常伤药,难以医治。”
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我以为,念念身上的血……我以为……”
以为是贺睎的血。
那时,他真的怨恨了沈念那么一瞬间。
失了那样多的血,沈念依旧战败了那么多的妖,还轻松压制了楚怀安,简直是个奇迹。
贺明朝梦呓般地道:“何至于此……”
玉明盏瞥他一眼,竟轻笑了一声。
何至于此?
当她在轩辕台神魂自爆,听见毕月元君的声音后昏迷,宋鹤把她救醒之后,她也听见过这一句话。
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她只有一个姐姐。
她的视线在沈念的脸上停留。师兄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往,连传闻中和师兄从小玩到大的贺明朝,好似也对此并不知晓。
玉明盏莫名地,对师兄产生了一丝好奇。
“让我试试吧。”
贺明朝懵懵地转向她。
“我有法子。贺师兄,你出去。”
那张如同初开的花朵一般柔和的脸庞,染了几分不可撼动的坚毅。
明师妹的眼神,何时如此明亮了?
贺明朝未曾见过这样的玉明盏,可是对上那样的目光,不由得让人信任。
贺明朝道:“好……好。”
他搬开凳子出去,轻轻阖上了门。
玉明盏先是在沈念额头上轻点,注入灵力让他睡得更熟。然后故意碰倒乌黧,在屋内发出一阵巨响,确认贺明朝无法透过结界感知到屋内任何情形后,才将巫山灵力慢慢在掌中聚拢。
巫医一系的巫术,她虽没有很多天赋,却因为一直亲眼见证前任大巫治病,当下也能记起几分。
她把手覆向沈念的伤口,轻声哼唱起巫医的调子。
婉转空灵,连绵不绝,如同空谷回响。与巫山疗愈之力结合,具有抚慰人心的功效。
医治伤患,若要利其恢复,更要医治其心。
巫山灵力一寸寸地沁入伤口之中,渡走了那些藏匿在深处的黑气。玉明盏眼见着沈念伤处的怨气变得浅淡,直到白色的疗愈之力充填了那几道伤口,最后一缕怨气消失在她指尖。
玉明盏正准备收回巫医之术,抽回手时,忽地感到了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像是与沈念的共振。
多数人遭了这么一下,难免需要缓和一会。但玉明盏爬过了巫山的尸山血海,短暂地惊讶过后,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凭沈念的修为,只要怨气被净化,他的身体自然可以自愈。那几道伤口也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合上,凝出了血痂。
玉明盏搓了搓指尖,那里也不再沾任何的怨气。
玉明盏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巫山灵力的余波散去多时,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沈念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玉明盏一惊,以为他醒了,回头一看,沈念还睡得好好的,半身无意识地靠在床头,唯有那只手圈住了玉明盏的手指。
而它也很快松开,垂落下去。
-
夜色渐沉,日月难觅。
今夜是一个连月光也没有的长夜。
玉明盏与贺明朝双双都没有什么精神,一边一个支着脑袋靠在墙上。玉明盏盯着贺明朝,贺明朝盯着噼里啪啦的炉火已久。炉火的光有生命一般地在他脸上窜动。
沈念侧向床铺里侧,已被盖了一条厚布。均匀的呼吸声若隐若现。
玉明盏与这位不同门的师兄,不谈论烛照台的事,也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讲。现在的贺明朝与之前健谈的样子相差太多。
没想到反而是贺明朝先开了话头。
没有毫无意义的寒暄,没有问她是怎么治好沈念的,没有问她为何要瞒着自己。
仅仅是一句:“念念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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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明盏等了片刻,贺明朝没有说下去,她忍不住道:“没头没尾的。”
贺明朝看着地面,眸中倒映着火光:“念念他,还是有太多顾忌。”
玉明盏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与万籁的一战,师兄明明有机会更早地将他击败;昨夜那么多妖虎视眈眈,师兄明明可以把他们叫醒,与负伤的他并肩;就连这把乌黧剑,都没有必要带回来。
师兄出手总是很有分寸,就像顾忌着什么一样。
玉明盏不由得看向已经被下了多道禁制、装进剑鞘的乌黧。
沈念岂能不知它的怨气会招惹附近的妖?
贺明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表兄的遗物。”
即使乌黧在这里,暂时也不会有妖过来,周围能够感应到它的妖都被沈念清理干净了。
玉明盏道:“贺师兄,难得安全,我们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贺明朝道:“师妹所言极是,从刚刚开始,我一直在解析日月悬晷的……”
玉明盏丝滑地不知从哪里摸出无墨笔,在熟睡的沈念脸上涂涂画画。
贺明朝:“这念念眼睛上的是什么?”
玉明盏道:“大狗的眼型如此。”
“嘴边那几道呢?”
“狗狗都有胡须,贺师兄看不出来吗?”
“明盏师妹,我有正事要与你商议。”
“你讲啊,一边画一边听又不耽误。”
玉明盏就这样在毫无意识的沈念脸上挥笔创作。贺明朝忍无可忍,额上都忍出了青筋,劈手将那笔夺了下来。
他在空中泼墨,无墨笔笔迹绽成一幅画卷,淅淅沥沥地凝聚成规整的图样,悬浮在二人之间。
贺明朝只将那笔朝某处一指:“师妹可认得这里?”
“如何不认得?我们烛照台,你画技可真好。”
粗看那墨迹组成的图样线条粗犷,细看则发现十分详尽,就连烛照台上的金乌足印都几笔勾出。
贺明朝再指,玉明盏一一认出:“岁寒心,灵霄门,轩辕台……画幅仙宫图做什么?咱们这里是个人都背得下这图。”
贺明朝在墨迹上敲敲无墨笔,像毕月元君指导剑技时在地上敲木剑:“这是日月悬晷!”
“是么?”
玉明盏从三千界卷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她道:“画的看不清,贺师兄何不与我去看真的?”
玉明盏挥纸把墨迹卷入,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飞身至云上。
贺明朝怎么也想不到这师妹天不怕地不怕,行事如此乖张,就好像仙宫之中没有她在乎的人了似的。他赶紧多下了几层结界,跟着玉明盏风诀上去。
他赶到时,玉明盏已在离地数十丈处落脚,正展开贺明朝画的日月悬晷对比。
他们所在之处的边际,与贺明朝画的一样,宛如圆盘。
东有灵霄门,西座苍冥殿,南临轩辕台,北至烛照台。
更完整,更宏伟,就连仙宫的灯台,都以金砖铸就,有太阳时恐怕炫目。
玉明盏双眉越发地蹙起。
“不对啊,贺师兄。这不是现在的仙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