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酒过三巡，演员们都放松下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看似热闹的庆功宴，众人的目光却都若有若无地瞥向某个地方——宴会厅里最热闹的那个角落，林晚的身边。
不仅是因为她身边坐着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影帝和新晋小生，更因为她本人。即使抛去那些或精致或显赫的头衔，林晚也是剧组里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
一群配角演员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本《永悬不坠》的电影宣传册，你推我挤的，最后还是一位比较热情的演员把宣传册翻到有林晚剧照的那一页，递到她面前。
“晚姐，晚姐，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就签在师尊这张图旁边！”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纯粹的兴奋和期待，“我要珍藏起来！”
林晚被他格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接过笔，温和地说：“好啊。”她低下头，认真地在宣传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静谧，像一个美好的梦境。
严遇一只手托着下巴，倚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签字，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小演员也入迷般注视着她的侧脸，直到她抬起手腕：“好了，还要写什么吗？”
“……”他如梦初醒般看向海报，却愣了一下：“晚姐……”
他本来没指望要to签的，毕竟林晚这样众星捧月的大明星，怎么会记得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配角的名字？
可是，林晚递回来的海报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我记得你的名字。”林晚笑眯眯地对他说，“我们搭过戏的。”
小演员又是一愣：他在《永悬不坠》里演的是一位出场不足五分钟的配角，比起主角团来说戏份很少，不过，他们确实有搭过戏，在师尊牺牲的时候，扮演了一位原本自私却被师尊的无私大义打动后投入战场的无名侠士。
“晚姐……”
“我很喜欢你的角色，是很有意思的人设。”林晚继续笑眯眯地注视着小演员，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再合作？”
“当、当然！”小演员的脸像是被烧着了似的，几乎要冒出蒸汽。他红着脸说：“能和晚姐合作是我的荣幸！我、我会努力的！”
小演员同手同脚地在同伴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离开了，林晚收回自己目送对方的视线，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地勾了勾她夹在指尖的笔。
“晚姐……”他也拖长了声音，就像之前那个小演员一样，用期期艾艾的语气，亮晶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晚，“我也会努力的。”
“嗯？”林晚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你已经够努力了吧……”作为一个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不久的新人，大荧幕首作就出演《永悬不坠》这样的大制作班底的男主角，还不够努力吗？
……明明是努力得过了头吧。各方面的。
“是这样吗？”严遇疑惑地说，“可是晚姐，我明明是师尊的徒弟，是和师尊相处最多的人，为什么给师尊留下的印象，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侠士？”
他的表情实在太认真、太疑惑，一瞬间把她拉回了戏里。好像真的是自己的乖徒弟，在拉着自己的袖子，撒小孩子似的娇。
林晚失笑：“那当然不会了。你是……师尊最重要的人。”
“咳咳。”严遇轻咳两声，理所当然地向林晚伸出手，摊开掌心。
“嗯？”
“给我签名。”他理直气壮地说，“其他人有的，最重要的人也要有，不过分吧？”
“签在掌心？”林晚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怀疑。
“对。”得到了回应，严遇更是理不直气也壮，“签在掌心。”
“签在掌心的话，很快就会掉哦。”
“没关系。”少年人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狡黠地冲林晚眨眼，“我和他不一样，我很快就能再见到晚姐了。”
湿润的笔尖划过少年带着薄茧的掌心，飘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油墨味，林晚写完字，一抬头，对方直勾勾地看着她。
依然是那种不加掩饰的、炽热的目光，如有实质，像引线一般，瞬间点燃了她的视线。
林晚张了张嘴，等着他继续说什么。
——但这一次，向来话多得像小话痨似的少年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他们就这么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严遇忽然抬起手，轻轻地亲在了自己的掌心。
做完这些动作，他重新看向林晚，视线中隐隐含着期待。
谁知林晚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说：“你……”
严遇一挑眉。
林晚说：“……马克笔没干。”
“……咳咳咳！！！”严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林晚哭笑不得地给严遇拿了纸巾擦嘴：“真跟小孩子一样还要师父照顾……”
坐在对面的林叙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忽然将酒杯放在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向林晚，姿态随意地舒展身体。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一小圈人听到：“说起来，晚晚，最近有看新剧本的计划吗？”
林晚从严遇的目光里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叙白。
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大前辈面前，即使是她也不由得像是面对老师的好学生一样，下意识乖乖点了点头：“嗯，有的，林老师。我和经纪人一直在看，希望能遇到合适的本子。”
“那正好。”林叙白微微一笑，身体稍稍前倾，拉近了一些距离，语气变得更加熟稔，“刚好手头有一个本子，我自己会参与出品和主演，是个都市爱情片，但剧本深度和人物刻画都很不错。里面女主角的形象，独立又坚韧，带着点理想主义的光芒，我觉得和你气质很搭，戏份重，发挥空间也大。”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欣赏看向林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直接把本子发给你看看。我相信这个角色由你出演最出彩。”
这话一出，连旁边桌的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林影帝亲自参与出品和主演的项目，无疑是顶级资源，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他这亲自开口邀约，分量极重。
林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我能出演林老师的女主角吗？”
“嗯。”林叙白含着笑意，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能出演小晚的男主角吗？”
“当然可以！谢谢林老师！能得到您的邀请我太荣幸了……”林晚惊喜地道，但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林老师，您的档期……”
“就在三个月后。”林叙白泰然自若地说。
“但是……”林晚犹豫了一下，面露纠结，声音带着歉意，“但是……这个项目的档期，和我已经接下的《明日之星》选秀导师的工作冲突了。《明日之星》的录制周期比较长，而且签合同的时候也答应了全程跟进……”
这不是普通的挤挤时间请个假就能赶的通告，拍戏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拍完的事情，更何况女主角的戏份又那么重。
林叙白虽然也是导师，但只是邀请嘉宾，三个月内也足够他结束《明日之星》的录制，投入到影片的拍摄之中去了。
他们的档期对不上。
林叙白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他微微蹙眉，语气依然温和但带上了几分规劝的意味：“《明日之星》固然是不错的曝光，但说到底只是一个综艺节目。作为一个演员，扎实的作品才是立身之本。
我认为这个电影项目能带给你的提升和认可，远不是一个综艺节目能比的。这对于你转型大荧幕、拓宽戏路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晚晚，如果公司为你考虑，就会从你的长远发展考量。”
他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完全是站在一个前辈的角度为她的事业着想。
林晚的脸上浮现出更加明显的挣扎和歉意，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林老师，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也非常感谢您为我考虑……可是……《明日之星》那边，我真的已经答应下来了，而且……”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而且毕竟选秀节目才是我的来时路，我对选秀节目有特殊的感情。”
“特殊的感情？”林叙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措辞，他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轻轻晃着酒杯，压低了声音，确保除了林晚身边的人之外，其他人听不到。
“明光是个大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也有大公司的不好，比如，人多口杂。”
他语气温和而柔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很犀利。
“我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听说这次《明日之星》，你们公司很重视，特意安排你去，似乎还有意让你多带带某个新人？好像是个家里背景不错的年轻男孩？”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但其中的暗示意味却相当明显——公司想让她这个当红师姐去给“太子爷”抬轿子、蹭热度。
林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她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此掩饰了一下情绪，然后才露出一个笑容：
“林老师您消息真灵通……不过我不太清楚这件事，似乎没有听过呢。节目组有节目组的安排，公司也有公司的考量。我主要还是觉得，我自己是从选秀节目出来的，知道那种舞台对年轻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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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回去以导师的身份帮助他们，对我来说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她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没有正面回应“太子爷”的传闻，又巧妙地将原因归结于自身的情怀，半真半假，让人挑不出错处，却也让人更加心生疑虑。
林叙白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看得出林晚的为难，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强求逼问。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点疏离：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考量，那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那个角色确实很适合你，当然，如果你还愿意来出演的话，女主角的位置，会一直为你留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林晚身后的顾元青适时地上前半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对着林叙白客套地道：
“林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厚爱和赏识，只是小晚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了，状态不太好，继续谈工作恐怕会怠慢了您。
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关于剧本的事，之后如果档期协调上还有转圜余地，我一定第一时间主动联系您这边详谈，您看可以吗？”
他这话说得非常圆滑客气，态度却很强硬，更重要的是，他以林晚喝多为由，合理地中断了这场逐渐走向微妙尴尬的谈话。
林叙白抬眸看了顾元青一眼，目光在他和林晚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终点了点头，恢复了那副矜持优雅的姿态：“当然，身体要紧。沈经纪带晚晚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晚再次对林叙白点头示意，顾元青顺势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就在此刻，林叙白却自然地站起身来：“我送你，小晚。”
两人都是一愣——林晚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影帝送客，再说了，到底谁是客是谁主？
但对方主动送人情，哪有拒绝的道理？林晚跟其他人打过招呼，跟着林叙白走向外面。
作为后辈，她礼貌地稍稍落后一步，林叙白却主动放慢了脚步，跟她肩并肩。
宴会厅热闹的繁华被抛在身后，寂静的走廊中，林叙白按下了电梯。
他微微侧头，带着笑意，轻声开口：“小晚，今天那个帖子你看到了吗？”
林晚：！！！
该来的还是来了。顾元青在来的路上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林晚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虽然她还以为林叙白会继续装傻。
但是没关系，林叙白装傻，她也能装傻。
“您说什么？抱歉，我今天一直在赶行程，没时间看消息。”
林叙白探究的眼神像是流水般从她的面颊洗过。他打量着她无辜的表情，在最老道的演员面前一切伪装和演技都无所遁形，但林晚只是甜甜地笑着。
半晌，林叙白也微笑起来：“没什么，一件小事。你不关注网络，不清楚也正常，只是……”
他的视线扫过林晚的肩头，落在她身后沉默的经纪人身上。
“我想，舆论管控应该是经纪人的工作吧？”
“……”顾元青毫不避忌地与他对视，扬起一个微笑，“是的，林老师，分内之事。”
林叙白眯着眼同他对视了一会儿，他不挑明，顾元青也装傻，只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林老师需要公关方面的帮助……”
“这倒没有。”林叙白倒也气定神闲，半点儿没有被‘造谣’的急切和压力，“只是我很好奇，那个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您也是当事人，是真是假，您应该很清楚。”顾元青继续微笑着说，“您明白的，现在的舆论环境愈发复杂，已经跟以前大有不同了，人言不足信啊。”
林叙白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帖子里说的是真是假，他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那个留下吻痕的人不是自己，才这样急切地试探。
林晚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装傻。
顾元青接着正色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联系删帖和后续公关服务，这是我们的失职，向您道歉。”
林叙白盯着他游刃有余的表情看了一会儿。
电梯“叮咚”一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内里光滑的内壁映出他晦涩不明的表情。
“……不必了。”他恢复了优雅而礼貌的姿态，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空间，示意自己就送到这里，半真半假地笑说：“那么多人跟小晚传过绯闻，就是排队，也该轮到我了吧？”
“哈哈，您开玩笑了。”林晚也打了个哈哈，迈步进电梯里。
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缝隙里，她看到林叙白歪着头，轻声说：
“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