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江易春站在食堂的队伍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待着出笼的大肉包。
又是一个令人头晕的周一，又是一节昏昏欲睡的早八。
“小春，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张星星站在她身前，转过身，她眼下挂着两道黑眼圈。
江易春使劲点头，自从那天晚上醉酒后，她这几天几乎都泡在图书馆。
她不仅要复习保研的东西，还得完成课程的小组作业，她彻底把身心全部投入在知识的海洋中，除了吃饭的时间能够真正松弛下来一会儿。
她揉揉脑袋，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蒸笼，思绪逐渐涣散。
她重新想起那天晚上的羞耻片段，耳朵发起烫。
说起来……自己和何尹昕已经三四天没见面了。
还有曦曦姐，那天互道晚安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那些悸动和复杂的心情伴随着暂时的断联而逐渐平息，江易春重新回到她的舒适区。
虽然这个舒适区总让她泛起一丝酸涩。
“小春？”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股熟悉的木棉香气也萦绕在她的鼻尖。
江易春浑身一颤，转过身去。
何尹昕正巧排在她身后。
他穿着一件长款大衣，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垂在额前，他今天没戴眼镜，一双杏眼清澈明亮。
他脖子上没有围巾，以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代替。
她心跳飞快，嘴上却问出她最好奇的问题：
“老何？这几天没见你去做近视手术了？”
“……”
何尹昕喉结滚动一下。
“我……近视本来就不严重，今天早上出门忘带眼镜了。”
他食指轻轻在鼻梁上滑动。
江易春皱眉，干笑一声：“哦、哦，原来是这样。”
“那老何你去干嘛呢，也要赶早八吗？”
何尹昕摇摇头：“有点事情，我导师让我去给他干活。”
原来是和自已一样的“牛马”，江易春抬起手，正打算拍拍他的肩。
手在落在他身上前，她回想起什么，又将手拐个弯，捋捋自己的发尾。
“啊，这样啊，我也要上早八，同病相怜了。”
何尹昕轻嗯一声。
他的目光从江易春身上移开，落在一边冒着热气的蒸笼上。
“小春，你早饭吃什么？”
江易春摆摆手，一提到吃的她就来了劲儿：“当然是大肉包咯！食堂的肉包可好吃了，皮软肉多还只要两块钱！”
何尹昕重新转回头：“是么？我……以前也吃过，肉包确实挺好吃的。”
“那要不……”江易春眼睛发亮，“这周我的第一个工作就选在这儿呢？我们一起、一起……”
她转回身，声音渐小：“一起吃肉包吧。就是我的室友也在这，可能……”
“没事，你们吃吧。”张星星转过身，朝两人笑笑，“小春，我要先去教室拷PPT，顺便帮你占个位置。”
江易春转过头去，张星星朝他俩笑笑，拎着一袋豆浆和两个烧麦就大步离开。
“诶，星星！”江易春想叫住她，张星星已经大步消失在食堂门口。
队伍也已经排到窗口。
江易春咬咬牙，只得开始买早饭：“阿姨，我要一个肉包再加一杯豆浆。”
食堂的阿姨飞速用塑料袋套上一个肉包，又从一边拿来袋装豆浆，再给她刷校园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江易春手中已经拿着包子和豆浆。
“下一位。”
何尹昕走上前：“阿姨，我要一个肉包一个水煮蛋，再来个豆浆。”
“哦，就比前面姑娘多个蛋。”阿姨一愣，随即点头。
“呃，嗯，没错。”何尹昕笑笑，轻咳一声。
江易春捏着塑料袋的手指轻颤一下。
她脑袋再次一片空白，直到何尹昕走到她身边。
“小春，我们是在食堂吃还是边走边吃？”他垂眸，站在她的身边，始终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江易春低头看看手机：“离上课还早，老何，你不赶时间我们就在食堂吃吧。”
何尹昕嘴角微微扬起，点头示意。
两人在食堂的餐桌前面对面坐下。
江易春一坐到位置上，就开始啃那冒着热气的肉包。
肉包个大皮薄，净白的包子皮上渗出一层油。
她大口咬下，蓬松的面皮包裹着满含汁水的肉馅一瞬间在她舌尖迸发。
江易春眯起眼，这几天的疲惫与焦虑在吃到这一口热乎的包子时全部一扫而空。
她抬起头，对上何尹昕的视线。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嗯？”江易春手一抖，急忙移开视线，“老、老何，这包子挺好吃的，你、你快吃吧。”
她如此说着，余光依旧在他身上没下来。
他眼下也挂着两道鲜亮的黑眼圈。
何尹昕拿着包子的手蜷了蜷，低头咬下一口包子。
松软的口感、微甜的肉馅、滚烫的肉汁在他舌尖绽开，驱散他这几日困惑而压抑的阴云。
而那该死的、围绕他几天的“热量数据”早已被肉香气抛到九霄云外。
他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露出一个笑容：“嗯。我吃了，很好吃。”
江易春喝到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
他、他笑了？
她耳边浮现起一些剧场中的话“少爷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噗。”江易春捂着嘴，也笑出声。
“哈哈哈……”
何尹昕见到眼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生，他耳根有些烫，急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怎么了，小春……我吃包子很搞笑吗？”
江易春摇摇头，因为这放松的气氛又开始跑火车：“不是啦，只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你和我吃饭会看不见热量了。”
“我觉得你也是我的特殊朋友了。”
这句话说完，她看见何尹昕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他的脸颊变得通红。
这句话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江易春终于回过神来，她埋头干啃几口包子，又灌下一口豆浆，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那口豆浆再次把她浑身弄得滚烫。
“是吗，那挺好的。”何尹昕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对了，小春，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休息得好吗？”
江易春揉揉自己略微粗糙的皮肤，回想起这几天在图书馆昏天黑地的学习，以及因为醉酒而有意无意与他断联，摇摇头。
“是……在忙学习的事情吧？”
“对啊，累死我了。皮肤差了好多，还长了黑眼圈和痘痘。”江易春越说越起劲，“今天还要准备汇报PPT，真的是……”
“今天早八的课……是国际银行投资吧。”何尹昕看向她。
“嗯？老何你怎么知道的？”
何尹昕移开视线，拿起水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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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剥起来：“哦，之前和你对课表的时候看了一眼。你们课程的老师要求应该挺高的吧。”
“是啊是啊，他很严格的，我们PPT和稿子改了好几版，现在都没个底呢。这个汇报还占很大分数呢。”江易春长叹口气，“等一下我就要上台去讲了，愁人啊。”
何尹昕轻柔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没事的，你这么优秀，林教授会给你好的分数的。”
“加油吧，小春。”
江易春盯着他的脸，差点再次被豆浆呛住。
不是，这是何尹昕？
这声音温柔、笑容灿烂的家伙是何尹昕？
这三四天没见他不会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改造了大脑里的什么东西吧？或者直接换了个人？
还是他这个机器换CPU了？选择了更有人情味的模式？
虽然她在大脑中开吐槽大会，可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嗯，谢谢老何，我会努力的。”
“好啦好啦，那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儿了，我要去……去上课了，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我得提前再准备准备。”
她难忍发狂的心跳，顶着一张苹果般的脸蛋，站起身背上包，朝他一甩手，就大步朝着食堂门口走去。
何尹昕脸上笑容渐渐淡去，他颔首，朝她摆摆手：“嗯，去吧去吧。”
“一切顺利。”
他看着她依旧扬起的马尾，咽下最后一口鸡蛋，伸出手，轻轻将那背影攥在手心。
心中那些被欺骗包裹的愧疚感似乎如同鸡蛋壳一样被碾开裂缝。
何尹昕摸出手机，点开那名为“与江易春相关的小事”的备忘录。
【小春不喜欢异性与她走太近，应当保持适度距离，但不能缺失关心。】
【小春七点左右会在二食堂吃早餐。】
【多日观察得出她喜欢吃肉包配豆浆。】
【二食堂肉包确实不错。】
他扬起嘴角，在备忘录里添上几句：【今日得证，“温柔”计划执行良好。】
【见到她，个人心情确实比往日要好。故合同结果必然导向良好结局。无论我与她未来发展到何种关系，必要辅导小春成功保研A大。】
【只需谨慎处理“曦曦”这一不可控变量。】
他凝视“曦曦”二字，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
他备忘录中的女生此时正大步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
江易春边走边拍着自己发烫的脸蛋。
何尹昕今天也太不对劲了！他不是AI么！怎么这么温柔啊……
可是自己好像也不太对劲，怎么还跟他说他是自己的特殊朋友？
而且自己还把学业压力直接跟他说了，平时只敢跟曦曦姐说的啊。
这个全新版本的老何倒是和曦曦姐有那么一点相似呢。
江易春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她双腿发软。
他那双清澈的杏眼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何尹昕他那么严谨的人居然会忘带眼镜？
他不会对我……
不可能！AI只是模仿人类，怎么会有人类的情感呢？
“江易春你傻站在这里干啥呢？”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江易春被那带刺的声音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教室门口。
“怎么了，跟研究生谈恋爱把脑子都谈掉了？”
江易春转过身，乔麦子正仰着下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江易春你让让，挡着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