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月回过神来，刚想脱口出一句“没有”，便对上了楚为溪冷若寒霜的眸子。
有杀气。
她最终还是没搭话，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楚为溪也曾受了伤的手上，顺势拉起了他的手：“对了师兄，你的手如何了？”
这次楚为溪及时躲开，两人手掌擦肩而过，道：“好的差不多了，劳烦师妹挂心。”
程千月信了他的话，起身从床榻上离开，从乾坤袋中取出刚刚练好的丹药，打开放在了小桌上，道：“这是我根据古籍上练的丹，应该有用，师兄帮了我这么多，这个就当做谢礼送师兄了。”
楚为溪看了丹药一眼，又移开目光。
“还有。”程千月又拿出了一个竹子做的平安牌，正面朝上递给他：“闲余时刻做的，送给师兄。”
虽不能真正保平安，但能图个心理作用也是好的。
楚为溪扫了一眼，瞟见了上面自己的名字，明白这是程千月专门做给自己的，无法更改，于是便收下了。
程千月莞尔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师兄好好休息。”
她走到门前时，脚步停住，再次朝楚为溪看去，上下打量着他，口不择言道：“楚为溪，倘若我是位男子，定会备齐厚礼，十里红妆把你娶回家。”
话落，程千月离开了。
楚为溪愣住了。
她说的并非“我是位女子，定要嫁你为妻”里的“嫁”，而是“娶”，就似本身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到自己身边一样，令人深意。
楚为溪不明白她的意思，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窗外微风轻拂，却吹不进屋内，那只停在程千月发丝上的淡黄蝴蝶，现在飞落在她送的平安牌上。
楚为溪拿起平安牌，蝴蝶受惊飞起。
他看见了“楚为溪”三个字，以及右下角刻着的四个小小字：平安顺遂。
程千月已经走远，他放下平安牌，透过窗子望向院子的大门，就这么一直看着，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桌上熬的药彻底凉透。
有什么东西正悄然的在他心底走了一遭，转瞬即逝，痒痒的，暖暖的。
＊
两年后。
听雨阁经过程千月两年的折腾，已不复以往，院里多了泉水旁栽种的花草，和用废木材搭建的简陋炼丹棚。
棚下简单，只有一堆柴火和一口从灶房搬出来的大锅。
炼丹棚紧挨着泉水的入口，溅出的泉水不断打在了棚子上，每逢雨天更是经常漏雨漏水。
棚子也是三天一小倒，五天一大倒，整得池央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听雨阁探望程千月，生怕一个疏忽，她就被砸死在棚子下，尸身发臭都没人知道。
不过炼丹棚还挺实用，用时炼丹，不用时蒸馒头煮饭。大约在一年前的时候，程千月就勒令师兄弟不必再为她送饭，忙时就去大灶房凑合一回，不忙时便讨些柴米油盐，自己在炼丹棚下面做饭。
味道可能稍差，比不上大灶房里的大锅饭，但是池央吃过一次就再也没来吃过，她想，或许是师姐不愿麻烦她自己吧。
午时，程千月美滋滋的过池央带来的饭菜与糕点，便蹲在泉水旁拿着舀子浇花。
“师姐，你快看这朵花，前几日根茎断了，我本以为它活不成了，结果现在又长起来了。”她指着一朵根茎极弯，与其他的花朵相比略显逊色的双色花，看向池央。
“它很坚强，知道自己漂亮，所以努力活下来压艳群芳。”池央坐在石凳上，静静品着茶水，目光隔一会看着程千月。
说起来，这茶水……好像是一年前自己赠与师妹的，怎么剩这么多？
程千月笑笑，转过头继续侍弄那些花：“师姐说的是。”
没过一会，一人品茶一人玩花的美好时光就被打破了。
千年难一遇、事务极其忙碌的怀轩真人，今日竟然无所事事，亲自来到了听雨阁。程千月回想往昔，发现自己这两年来，除去锁妖塔那次怀轩来探访，剩下的两人一次都没有碰面过。
如今一瞧，倒是新奇。
她赶忙起身，与池央并肩站在怀轩面前，唤了声“师叔”。
“好孩子。”怀轩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师叔不常来此，也不知千月的修为可有长进？”
“有师姐的帮助，修为大涨了不少。”程千月看向池央。
“那便好，那便好。”怀轩抚了抚不存在了胡须，对两人道：“我观天势，山灵力暴涨，灵河里的水没过了河床，掌门的闭关已接近尾处，明日就可出关。”
他看向程千月，道：“千月，你来到山初次见掌门，你的父亲，十几年没见的亲情不是一时半会就可恢复的，但毕竟血溶于水，掌门闭关前还在念叨着你，对你极其重视，所以今日准备准备，明日听掌门的安排。”
程千月道：“好。”
＊
天阳掌门要出关？
怀轩只是来通知她消息，池央也没有久留，冷冷清清的听雨阁很快就只剩她自己了。
不对，还有一个很久没见的家伙。
与刚认识时一样，038上来先做了一通自我介绍：【你好宿主，我是系统038，是你在此世界的引领系统。】
【嗯，然后呢？】程千月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手臂撑着头，百无聊赖的拽了一根发丝在手里把玩：【你还知道出来啊，我无聊透顶的时候怎么不出来陪我说说话？闷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038：【哎呀宿主，这不能怪我啊，我这不是在暗暗升级，能更好的帮助宿主吗。】
升级？
程千月不信，但038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加上天阳掌门不久后的出关，时隔两年之久，想必是有新的任务了。
她毫无废话，直接问道：【说吧，有何任务？】
038听闻，连连“哎呦”了好几声：【宿主，两年不见，你讲话的方式都变了好多。】
程千月皮笑肉不笑，道：【这叫入乡随俗，快说有什么任务。】
一阵轻微电流响过，038道：【任务二，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什么？】程千月怀疑自己听错了，特意掏了掏耳朵，不解道：【这也叫任务？这不是常识吗，我一个最后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的女配，难道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二位？】
038犹犹豫豫，发出的噪音震的程千月脑子疼，她扶着脑袋，道：【你先别升级系统了，把你这动不动露出的电流声修修得了。】
脑袋里的噪音声终于消失，她细细琢磨了下038所说的“任务”，和她刚穿越到这具身体时的任务一样，都没有具体的时间与事，且都是以“安全”为主的，所以她不免得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任务一说。
就好比是个单机游戏，或是密室逃脱，给你点提示，最后靠自己摸索着找到出口，得到胜利。
程千月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怎么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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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所谓的任务，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她站起身，绕着石桌转了两圈，拿起放了许久的木盏，倒掉里面的凉水，又搁回原处，接着道：【你想让我按照剧情走，然后凭借着我的聪明才智活下来，对我而言，可以早点回家，对你而言，也有利处，所以你编造了一个谎言，一个约束我的谎言，对吗？】
话落之后，是片刻的安静。就在程千月以为038不会再说，准备起身回房睡个回笼觉时，038开口了：【宿主，你真自恋。】
程千月：？
【但也很聪明，不过我做此法也是迫不得已，若当初我这样说了，宿主你不肯冒险，在中途跳车逃了，我们两个都会被抹除。】
程千月脚步一顿，稍一回头，身后无人，她斟酌了下语言，滤去不文雅的词，才道：【我看着像是那样的人吗？】
【……像……不过宿主放心，如今你已经进入了剧情，只要凭着你的想法继续往下走，最后按照系统指示完成终极任务，你就可以回家了。】
【走剧情时，会伴随着好感度与攻略任务，宿主你做好准备。】
程千月靠在门框上，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次日一早，天生异象，无数雷电裹挟着大雨轰然而下，整个山在雷雨间一闪而过，最终全部聚集在了苍岚阁主殿的上方。
最后一道雷电劈下之时，便是掌门的出关之时，这是每个修仙之人提升修为、稳固地位的最佳契机，但此法的凶险程度不是一般的低。
稍有不慎，轻则重伤卧床，重则灰飞烟灭，遂很少的人愿意尝试。
程千月梳了和苍岚阁弟子同款造型：蓝发带，高马尾。不过作为掌门之女，定会与其他弟子有所不同，给她送来的衣衫的颜色，要比其他弟子的颜色深些。
起初她缀在弟子们的末尾处，与一位同为天阳掌门的弟子相谈甚欢，程千月问了他的名字，他答：商且。
商且的长相不算出众，在众弟子中一眼望去，他是最不起眼，也是事事都不爱出风头的那个，程千月能与他谈上话来，也是情理之中。
“我看师兄们身边都有伴，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不爱热闹。”商且声音要比程千月小很多，不仔细听就听不见：“我看师妹也是一个人，就过来搭话了，师妹不会建议吧？”
程千月连连否认道：“不会不会，看见你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楚为溪也生性不爱热闹，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来了吧？”
“楚师兄？”商且向右挪了挪，离程千月近了些，手掌缓缓握紧：“师妹认得楚师兄？”
程千月道：“对啊，我们还曾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呢，不过近日似乎么见过他。”
不止是近日，是近两年。自从两年前她离开揽月居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楚为溪。
山之大，见不着面也算正常，但再大也不能两年内连个面都碰不上，每次问起池央，池央只说楚为溪没有离开山，她也没见过。
程千月知道楚为溪喜欢清净，闷在揽月居里也无不可能，可两年不出来岂不得憋坏了？而且她游玩时路过揽月居，里面无人居住，那只有一个可能……
楚为溪故意避着她。
程千月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下一次再见到他，好好治治他这毛病。
商且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表情，见此情景，问她：“师妹和师兄的关系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