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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头挨着头,手挨着手

作者:乌木三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来之前,秦芷查过这个叫葛欢的女人。


    小康之家,原本籍籍无名,十多年前突然因为一幅《南山夕阳》而闻名。和柏苑的母亲是大学室友,在柏苑生母传出爬床丑闻之后也不离不弃,就连柏苑母亲的葬礼,也是她帮忙筹办的。


    也就是说,她是柏苑生母的手帕交,甚至可以说是有恩于她们母子——那么问题来了,柏苑怎么一幅多年不见的模样?


    两个城市之间路程不足三小时,见一面有那么难吗?


    秦芷把舞台让出来,心底思索着。


    柏苑已经开始了表演:“葛阿姨,我今年刚上大学,终于有时间出门,所以想来看看您。”


    他眼眶都红了:“我应该早点来的。”


    葛欢一张圆圆胖胖的方圆脸,笑起来很和蔼,哭起来更是显得慈善。她几步走到柏苑跟前,牵起他的手,又拍拍他的肩,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啊,好啊,长这么大了。”


    她似乎是感慨万千:“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牵着你妈妈的手,非要一点一点自己爬台阶的样子……那个时候你还没与你妈妈的腰高。一眨眼,就长大了。”


    柏苑也是叹息:“十多年了。”


    “是啊,十多年了,”葛欢摇着头,“其实是我早就该去看你的,但是,哎,我去过一次,连你们家门都没进去。”


    柏苑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你十岁生日的那一次,我听说柏家给小儿子办生日宴,我就开车过去了。但是你们的管家不让我进去,说是家宴。我一个外人把礼物留下就好了。”


    葛欢很期待地看向柏苑:“你收到了吗?”


    柏苑脸上一片空白,有些为难又有些羞愧地摇头:“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我父亲,他从没提过。”


    两人相对无言。葛欢好一会儿才坐下,慢慢道:“这不是你的错,说到底,应该我们这些长辈多关注关注你的。”


    “你也不要多想,你还是个孩子呢,好好长大,好好学习,就是你妈妈最想看到的事了。”


    柏苑点着头,垂下头,用手掌捂住眼睛。


    秦芷无声地叹了口气。


    葛欢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你等一下。”


    她起身从书柜后面脱出一个行李箱,平摊打开,找出一个包裹的厚厚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暗沉,但好在能看清画面中的人的脸。


    那是两个女生的毕业合影,右边的女生应该是葛欢,圆脸有些腼腆,两只手标标准准的放在身前;而左边的就很有个性了:长发盘起,一张瓜子脸笑得很张扬。


    没错,就是张扬。女生身上带着时光也挡不住的朝气和自信,胸口别着很有设计感的胸针,高举左手的学士帽,将一身明显是租来的、带着褶皱的学士服穿出了战袍的气势。


    好美的一个灵魂。


    秦芷被惊艳到了。画皮画虎难画骨,而比骨相更美的是一个人的气概,画中的女子不仅拥有着艳丽的容颜,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明媚与向往。


    她要是能活到今天,不知又会是何模样?


    秦芷这样想,忍不住去看柏苑。柏苑长得跟他母亲很像,尤其是嘴唇和下巴,瞪大眼睛笑的时候更是几乎一模一样。


    柏苑已经完全呆滞了。他抖着手想去摸照片上的人:“这是、这是你们、你们的毕业照?”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哽咽,像是某种扭曲的情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葛欢默默看着他,将照片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不知道你妈妈的那一张现在在哪儿,看你的模样应该没见过,这个你拿着吧。”


    柏苑离开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相框。


    秦芷看得出来,他这一次过来没报什么善意。但这张照片击溃了他,他借着这张照片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母亲。自己似乎也回到了童年。


    和母亲在一起无所不能,母亲离开之后不堪一击的童年。


    秦芷开着车一路向东,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海面上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塔的光在来回扫射。她把车停在海边最近的停车场,打开车窗,自己下了车。


    她知道车里的人可能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打开静音的手机,李秘书如释重负的声音传来:“您终于接电话了!”


    秦芷看了一眼时间:“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李秘书:“她什么也不肯说,但是我找人查了一下,她叫童沐,是T大美术系的研究生,但是因为画作抄袭被开除了。”


    秦芷心底一动:“抄袭?抄了谁?”


    “就是您今天看的那个展览,女画家葛欢画的艺术画作《四时海》。”


    “四时海。”秦芷念叨着,是指那副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海面吗?


    这个名字很唯美,可她觉得不合适。她总觉得,画中的海面应该有另一个名字。


    “你去查查她抄袭的事,前因后果查清楚,”秦芷没有多犹豫,告诉李秘书,“动作小一点,不要让葛欢注意到。”


    “好的。”


    “等一下,”在李秘书挂断之前,秦芷出言阻止,“要是你们查不到,可以把葛欢之前的经历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事情。”


    李秘书不疑有他:“没问题,我尽快给您答复。”


    李秘书是真的好用,秦芷放下手机,心里遗憾日后离开的时候不能把人带走。索性抬脚往沙滩走去,吹吹海风散散心。


    她模仿其他人,提着高跟鞋走在沙子上。在沙土上行走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人跟天地自然的距离霎时间拉近了。很多事情便随之变远。


    比如往事,比如伤痛。


    秦芷走到柏苑身边,轻轻踢了踢那个蜷起一条腿的背影:“抽烟了?”


    “就一根。”


    天色太黑,看不清柏苑的脸色,但是声音已经正常了。他仰头伸了个懒腰:“让你见笑了。”


    “人之常情,何笑之有呢。”


    秦芷也想坐下,但是裙子有些短,她转了几圈打算找什么东西垫一垫的时候,柏苑脱下外衣垫在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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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枝姐?”


    “谢谢。”秦芷从善如流地坐下,面向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原本的时空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海水只是记载于古籍中的概念,直到来到千年以后,“海天一线”才有了实际的模样。


    海天一线,天海相连。人在它的面前是何其渺小而而孤单。


    风越吹越大,越来越冷,秦芷完全是不自觉的往旁边的热源靠。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柏苑紧紧挨在了一起。


    手臂传来的触感太温暖了。他们没有说话,手挨着手,头顶着头在一起听海浪翻卷。


    “枝枝姐,”柏苑在这种氛围里轻轻开口,“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秦芷闭上眼往后仰倒,用手肘撑着身体,缓声道:“我想不想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说。”


    “我啊,我想不想说呢?”柏苑恍惚了好一会儿,声音里充满了犹疑。


    秦芷没有催促,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说的。


    “我母亲从小就成绩很好,高中的时候参加了柏家赞助的几个比赛,拿了奖。奖金只有三百块,就是这三百块,让大家都说她是靠柏家资助才上的学。”


    “三百块啊,连她的一盒颜料都买不起。”


    柏苑真心实意的疑惑:“你说人们怎么能相信这样的鬼话呢?美术生有多么烧钱,难道大家不清楚吗?”


    秦芷没有接话,柏苑嗤笑一声,继续道:“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画作也小有名气,家里也赚了点钱,一切都在好转……直到某天醒来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


    “一夜之间,一切都毁了。”


    “她的事业、名声、人脉……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报警,柏家又为什么不愿意把这件事压下去——你知道的,这并不难。总之最后的结果由我妈妈一个人承担了。”


    “她身无分文,一无所有的离开了T市,啊不,不是一无所有,还有一个拖油瓶,就是肚子里的我。”


    “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我一出生就是肺炎,高烧不断,差点烧傻了。她就在上户口的时候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在沙滩上比划着,“草字头的苑,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秦芷恍然。她一开始真没有往这边想,如今倒是明白了:“《淮南子》中有‘故闭四关则身无患,百节莫苑’,就有人将‘苑’字指做伤病。你母亲正好姓王,王苑,是说‘亡苑’的意思吧。”


    柏苑的眼睛“刷拉”亮了,在黑暗中恍若泛着幽光的宝石,他又惊又喜:“对,就是这个意思。”


    “枝枝姐,你还是第一个说出我名字出处的人。”他看上去很激动,“你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妈妈厉害。”


    秦芷揉揉他被风吹拂的头发:“你看,你从前是消亡伤病,现在的‘拜苑’是告别伤病。意头都很好。”


    “从今往后,你会无病无灾,无患无难,喜乐安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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