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苑一身西装，站在秦芷身边，小声问：“这就是你让我过来的原因？”
原本他以为秦芷只是想让他当一下司机，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劈头盖脸扔来一件定制西装，要求他作为舞伴跟随自己出席。
柏苑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秦芷用这样的方式把他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他能做的只有尽力配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被人庇护的感受，笑容一时间都不自在起来：“枝枝姐，我能干点什么？”
秦芷眼睛没有离开门口，顺嘴回答：“帮我拿点水果。”
“哦。”
柏苑乖乖放下酒杯，转身去找水果点心了。
秦芷喜欢水果，还必须是那种沾着蜂蜜或者酱汁的、切成块的水果。其实他不太能理解水果这样处理起来和罐头的区别在哪里，也可能是他对糖类压根不感兴趣的原因。
他走到大厅的尽头才看到几样水果，拿起盘子往回走的时候秦芷发过来一条消息：[林敏山马上到，你接一下。]
林敏山？
柏苑有些惊讶，她不是已经出国了吗？
说实话，在林家瞳的事情之前，他对于林敏山唯一的印象就是，这是个女人，是个很愚蠢的女人，愚蠢到能看得上柏辰的女人。
他甚至会产生邪恶某些的念头：按照柏辰的作风，或许这只是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女朋友。说不定在林敏山不知道的地方上，柏辰已经养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情人——就像他们的亲生父亲那样？
他都说不清自己对这为学姐抱着什么样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看啊，我们都是柏家男人肮脏的行为的受害者。
他怀着微妙的恶意等待着林敏山知晓柏辰真面目的那一天。
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就先跟着秦芷来到了林家瞳。村子表面上的祥和令人心惊。秦芷不会知道借住在林敏山家中的那一晚他几乎没有合眼，自始至终都全身紧绷看着窗外。
总要有人在那种环境下守夜的，不是吗？
天亮了，他们打开房门，看到的是拿着菜刀企图威胁他们的林敏山，单薄的身躯羊质虎皮，简直令人发笑。
可他是羡慕的，内心充满了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钦羡——她能护住自己的母亲，她居然能护住自己的母亲！
诸多情绪涌上心头，羡慕、嫉妒、感慨……太复杂了。柏苑想，为什么林敏山母女就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遇上救星呢？
为什么当年他和母亲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的全部都是落井下石的人呢？
还有秦芷……秦芷，他答应和秦芷一起留下来拖延时间的时候，看着秦芷的眼神，如同千里黄沙中的旗帜一样鲜明的坚定。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母亲在找舅舅帮忙之后，见到舅舅应承下来却苦笑一声，当天晚上就跳了楼。
原来真心假意的区别能这么明显。
原来真的想帮一个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算计的。
他被秦芷拉着往山下跑，恍惚间好像跑出了曾经的命运，他在心里感谢。不知道是为了谁。
也正因为此，他更不能把秦芷拉进柏家这摊烂泥之中。没有接触过的人是想象不到柏家的混乱的。
“柏苑？”
一个女声冷不丁的出现在耳边，柏苑被惊得一哆嗦，好悬没有反手一肘打出去，柏苑收回思绪，冲着来人一笑：“林学姐。”
林敏山点点头：“不好意思，飞机晚点，来的迟了点。”
她穿着一身纱裙，手里挎着黑色小包，脚上暗银色的高跟鞋足有七八厘米，站在柏苑身边几乎要比他还高了。柏苑带着她往里走：“学姐别这么说，是我应该到外面等你的。”
林敏山对这个男朋友的弟弟感官也很复杂。她们之前甚至没有正式见过面，就连他的名字都是来自柏辰茶余饭后的抱怨：不知廉耻的女人偷偷生下的私生子，成绩不好结交狐朋狗友的纨绔……总之没有一句是好的。
但他起码有一个男人的担当。秦芷那天早上让他跟着汽车一起先离开，被他坚定的拒绝了。就凭借这一点，林敏山永远感激他。
想到这里林敏山赶紧从手提包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我看了你之前的朋友圈里，你好像还挺喜欢这个牌子的香水，我就带了一瓶回来。一点心意，当做谢礼。”
柏苑道：“你应该谢谢枝枝姐，我没出什么力。”
“秦小姐的谢礼我也有准备的，这个是专门为你带的。还请不要拒绝。”林敏山把香水递到柏苑手里，柏苑也没有再推拒。不过一瓶香水，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
柏苑在门口示意女士先行，佯装无意地问：“不过学姐怎么这么快就回国了？我还以为你会等到假期呢。”
“之前参与了一个项目需要审评。”林敏山说，“也呆不了太久，一周左右吧。”
“那你来这个宴会是……？”
林敏山面露惊讶：“我们项目的赞助商之一也会来，我就想过来当面道谢，顺便看看能不能谈下下个阶段的……还是秦小姐告诉我这件事的，你不知道吗？”
柏苑笑得无懈可击：“枝枝姐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从来不会把别人的事情传播出去，即使是再亲近的关系。”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还是枝枝姐告诉我的话。”
林敏山不住点头，她很钦佩这样有底线又有本事的人：“受教了。”
宴会二楼，客人基本都已经来齐了。赞助商很好找，也很好说话，柏苑看林敏山跟人交谈的很开心就没过去，独自站在一边挑水果，却被人狠狠一巴掌拍到后背：“呦，小乞丐又在偷水果吃了？”
柏苑的脸色冷下来。
后背火辣辣的痛，说话的人手很黑，眼睛也很黑，看上去甚至有点渗人。如果秦芷在这里，她应该会觉得这人很眼熟——之前救柏苑和他学姐的时候，顺手揍过一个黄毛，正是眼前这男人的亲弟弟。
看见柏苑回头，男人嗤笑一声：“怎么来这种宴会也想着吃水果，跟长这么大没吃过水果似的。”
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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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恶意很明显了，周围有人看过来，柏苑将盘子放到一边，解开扣子。外衣和领口都被浸泡水果的甜水打湿了，黏糊糊的同时显得脏兮兮，男人看见笑得更厉害了：“悠着点啊小乞丐，蹭口饭吃这么激动，多久没吃饱饭了？”
柏苑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你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狗，跑到别人家的宴会上狺狺狂吠？”
男人别骂了也不生气，伸出手搭上柏苑的肩膀，像是好哥们一样的揽住他，一脸“不跟你计较”的表情：“不就是说你几句，怎么还生气了？”
“我又没说错，你小的时候总是嘴馋，柏辰的外婆买了进口的车厘子，你悄悄跑到茶几下面偷吃，像条小流浪狗一样。你难道不记得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多人来过来。柏苑没有看都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他怎么说他——看啊，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连人家亲外婆买的水果都要偷吃！
——快看，就是他。
——你们快看啊！
柏苑感觉血一点点的变凉。他无法反驳这件事，因为它真实存在过，它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而他是事实中的小偷，是不要脸的私生子。
没人会去想为什么一个本应该养尊处优的孩子会饿到躲在茶几下面偷吃，他也无力争辩，他知道没人会听。
就像当年，没有人会去想为什么一个前途大好的女画家会主动爬一个素未谋面的老板的床。
有苦衷的故事好听却不好说，要是事事皆有苦衷，人们还怎么用惊叹、夸张的语气去八卦，去鄙夷别人呢？还怎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评判别人呢？
柏苑僵着手摘下甜腻的领带，绕过男人就像往外走。他害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一拳打上去。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是秦芷带来的，他不能让秦芷难做。
他想走，男人却不愿意放过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你想去哪儿，换衣服？有钱没有，哥哥借你一点？”
柏苑看着他洋洋得意的小人脸，咬牙到：“滚！”
男人呵呵一笑，还真的听话放开了手。柏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居然能听懂人话了。就见他回到桌子旁边拿起一碟水果，笑嘻嘻往前一递：“来来来，别忘了这个。”
“你还没吃几口呢吧？可别浪费了！”
“哦，不对，”他夸张的一拍脑门，咂舌，“这是自助餐，是免费的，浪费了也没有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柏苑死死盯着他，男人毫不畏惧回看，笑得很得意：“快吃吧，知道你现在攀上了秦家大小姐的高枝，都能穿的人模人样来这种宴会了。行，也算是熬出头了哈哈哈！”
柏苑终于是忍无可忍，他顺手抓起什么东西就要往男人头上砸，却被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拦在半空：“这种垃圾，用不着见血。”
柏苑看见秦芷一身红裙，嘴上亦是一片鲜艳，像是刚刚补的妆，带着笑意到：“让他给你认个错就行了。”
说着，男人脑门“咣当”一声狠狠撞上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