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汉涨红了一张脸，
他举着手机，脸皮绷得紧紧的，张嘴就想要骂人。而柏苑一只手举着水杯，另一之后虚虚搂着秦芷，姿态闲适，不闪不避的看向他。
林奶奶赶紧上前拽住他，“你干啥，你还想打人啊。有钱的xx打不得嘞。”
夹杂着方言的劝说拦住了暴怒的林父，他惶惶然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柏苑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只深色表盘、银色外圈的手表，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山上的风没能让林父冷静，但是金钱可以。林父转过头似乎是吐了口唾沫，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说道：“不找就不找，豪气什么。”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问，“还有个女娃，你们那个朋友，她去哪了？”
柏苑一耸肩，“我怎么知道，她又不是我未婚妻，我未婚妻在这儿呢，我管她干什么。”
林奶奶说：“我们想叫她下来吃饭……你们也吃一口，没什么好东西，将就一下吧。”
她应该是会说普通话的，昨天口音重时还听不懂，今天就已经很熟练了，像是从记忆的包袱里面翻出了许久不见的本能，越说越顺口，“你们看，你们昨晚就没吃饭，今天早上多少吃一点，不然不好下山的，叫上你们朋友一起来吧？”
这话听着还差不多。柏苑这才哼了一声，掏出手机就要再打个电话，也就在这个时候，叫骂声和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堆皮肤黝黑的壮汉抄着家伙，“咣”的撞开了林家的大门！
“林XX！你给老子出来！”好似晴空打雷，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大吼，“你把老子的媳妇还来！”
“还有我闺女，我艹嫩叠，把俺闺女还回来！”另一个光头费力的从人群最后挤进来，拿着菜刀双目通红的对着林父咆哮。
“……啥？”
眼瞅着菜刀几乎递到了眼前，林父还没反应过来呢，脸上一片空白。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把手机挂在腰带上，手心在衣角上反复蹭几下，有些茫然，“你们这是干嘛，找人到我家干啥？”
光头愤愤，“不找你还找谁？一觉起来我闺女就不见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提起妻子女儿，林父脸上可谓是青一阵白一阵，他下意识反驳：“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媳妇也跑了，你问我做什么！”
“还不是你闺女拐跑我家的，我不问你问谁！”
拐跑……也就是说，林敏山带走她娘还不算，还把别人她娘和闺女带跑了！
林父知道事情大条了。
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的额头瞬间浸满了冷汗，他双开双手挡住人群为自己解释：“我不知道这些事，那都是珊珊那死丫头自己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媳妇也跑了，我找谁说去对不对？”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以保证院里的人都能听见，他好像也因此有了底气，“我媳妇本来是在村长家的住的，她这么会跑的掉的，我还没去问村长呢！村长人呢，我正要……”
“我在这儿嘞。”
昨晚提着菜刀的老者叼着根芙蓉王，不紧不慢的上前来，人群纷纷侧身，给他让出条缝隙。
他走到林父面前，站定了，一口烟吐出来，沉沉道：“我怕你老娘闹心，本来不想跟你说的。”
“昨天半夜，你闺女去林秃子家，把她闺女拽出来，然后又去林六哪儿叫上她媳妇，大清早的把我媳妇打晕了绑在树上，带着她娘一起，四个人偷溜下山了。”
村长直视着林父，“你敢说，你啥都不知道？”
林父连连摆手，起码在旁人看来，他否认的态度坚定极了，“我能知道啥！那死丫头在外面上学上得傻掉了，我让她劝她妈妈留下来她也不干，还跟我吵，我一巴掌就过去了！你们是没看见她在地上爬的模样！”
“我就怕她回学校的时候偷偷把她妈带走，我才托给村长，村长，你说有么有这回事？”
众人看过去，村长咬着烟屁股点头。
林父继续道：“这件事我要是知情，我干什么把我媳妇关到村长家里去，我放自己家里不好嘛？他们走的时候还方便，对不对！”
这一番话说的大家哑口无言。村长思索一会儿，扭过头问林奶奶，“姨，嫩孙女走的事你知道不？”
林奶奶也被挤到中间来，她瘦弱的麻杆一样的身体几乎是被这帮农村汉子架起来的，只会摇头，“不知道，俺啥也不知道。”
村长说：“嫩给孙女打个电话，看看她到哪里了。”
林奶奶抖着腿进屋，从床垫子底下找出来一个老年机，有人一把抢过去，找到“孙女珊珊”的联系方式，开了免提打过去。
电话一开始没有人接，一直打了七八个，那头才接通。林敏山的声音有些失真，“奶奶，怎么了？”
“珊珊啊，”林奶奶照着村长的指示问，“你在哪里啊？”
“我在机场呢。”女人的声音很平静，“我送我妈妈回家，奶奶你不用担心。”
“啊，啊，好，好。”林奶奶又问，“那你六叔家的婶子和秃子家妹妹嘞？”
“他们已经上火车了，这会儿应该出省了。”林敏山应该真的在机场，广播的声音透过话筒这头也能听见，听得在场的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林秃子气得直拍大腿，村长接过电话，“珊珊啊，你要走就走，为啥把你婶子他们一起带走呢？”
“您说为啥呢？”林敏山笑了一声，“叔，咱们没必要在这扯皮，我说出省了就是出省了，不信的话可以让六叔跟婶子打视频电话对不对？”
话说到这份上，林六终于是死了心。他乱七八糟的吼着方言，应该是什么脏话；而林秃子上前抓住老年机往地上狠狠一摔，开始玩命的踩。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林六他们气头过去，再次开始找林父的茬，“不管咋说，是你家闹出来的事。你得给我们点赔偿。”
一听钱，林父不干了，腰杆瞬间挺直，“为啥我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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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六冷笑一声，“老子再说个媳妇要不要钱？你不赔谁赔？”
林父不吭声了。林六继续道：“再说了，要不是你管不好你闺女，他们能一大清早就跑到车站去？车站离这老远了！”
村长手一顿，“六子，你说咱村到车站得多长时间？”
“至少俩小时！我上次打车都一个多小时！”
村长眼睛眯起来，拿下烟头，用脚碾灭，盯着林父，“你闺女开车回来的？”
林父：“……没有吧？我让重山去火车站接的她，她没开车啊。”
村长呵呵一笑，“那她们是怎么去的车站？老四可是说了，今天早上山底下没来过出租车，村里有车的就这几家，人都还没起呢，她们坐谁的车走的？”
林父看了一圈，最后若有所觉，抬起头来。
左右人跟着一起抬头。只见二楼的走廊里，一男一女正扶着栏杆往下看。脸上全然是看好戏的神情。
秦芷对这群人既迟钝又迅速的反应感到有趣，“大家看我们干什么？”
林父指着她问：“那死丫头是不是开你们的车走的？你昨天说过，你们是开车来的！”
秦芷点点头，“应该是吧，我说刘念早上怎么不见了。可能是开车去送她们了？”
此言一出，顿时像水滴落入热油锅，人群一下就炸了。有人想要冲上来对他们动手，柏苑大喝一声：“干什么！”
“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他声调拔高，“叔，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大家的目光跟着他落到林父脸上，只听柏苑朗声道：“昨天晚上我们说好的，你借我们的车，送你老婆闺女，还有村里两个人一起走。你儿子还给了我们三百块钱，这不是。”
他拿着手机摇晃，“诺，还有转账记录呢。”
这一下林父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林六和林秃子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嫩娘个％#￥，你过年连一袋米都舍不得送，现在舍得花三百块钱给他们！还是拐我媳妇/闺女走，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转账记录都拿得出来，大家默认不会有假。众人一拥而上，林父很快□□/趴下了。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到后来微弱不已，眼瞅着要不行了，林奶奶急了，拿着大铁勺乱打，“你们起开，起开！他们说的是假的，我儿子不干这事！”
没人听她的，她在挤进去的下一秒就被扔了出来。秦芷觉得笑的话不太尊重老人，不笑又不太尊重这个场景，只好蹭蹭鼻子，问柏苑，“准备好了吗？”
柏苑笑的毫不顾忌，“早就准备好了！”
“善！”
秦芷看着涌上来抓他们的人，抄起那把摇晃的凳子用力一扔，“都给我下去！”
她几步跑上阁楼，一翻身上了房顶，然后伸手把柏苑也拉了上来，却不料柏苑反手握住她，“枝枝姐，我学过跑酷。”
他眼睛亮亮的，“我带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