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可以开进去吗？”即将抵达学校正门的时候，司机看着车闸横杠和背着手站在附近的保安，问了这么一句。
“可以。”陈也柠和许翊年几乎同时回答，接着两个人就看向对方。
陈也柠脸上的疑惑更强一些，许翊年回答：“我在这里读的大学。”
轮到陈也柠回答：“哦，那我是之前来过。”
许翊年看到陈也柠降下车窗，转头去看校园两旁正在簌簌下落的梧桐叶，似乎对于学校里的空气十分怀念地深吸了一口气后，问她：“什么时候？”
陈也柠继续盯着窗外那些看起来无忧无虑，年轻蓬勃的学生们，脸上扬起羡慕，说：“几年前吧，过来校招。”
许翊年显然对这里更加熟悉，指引司机在错综复杂的校园小路里穿行，最后停在一栋略显陈旧的实验楼前。
“到了。”他率先推开车门，陈也柠跟着他一起下车。
实验楼下，一个穿着简单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高瘦男生笑着迎上来。
许翊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在公司罕见的笑容：“学长。”
学长笑得一脸亲切：“来啦。”
许翊年侧身介绍：“学长，这是我们项目负责人，陈也柠。这是我学长，李泽言，博三在读。没有他费心费力帮忙沟通，我们不可能借到这么多卡。”
陈也柠发自内心感恩地向李泽言伸出手：“真的非常感谢您。”
李泽言一脸不好意思地对陈也柠说：“不用这么客气。”随后笑着对许翊年说：“怎么把头开得这么见外。”
“在五楼。”李泽言领着陈也柠和许翊年往楼上走，“王老师上周还提起你。”
许翊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我坏话？”
陈也柠默默旁听。
李泽言：“也算，埋怨你当时没留校继续读研。”
见许翊年笑着没有回答，陈也柠好奇问李泽言：“他学生时期成绩很好吗？”
李泽言听着陈也柠发出的疑问，笑了起来，看着许翊年说：“看来你在公司表现很一般嘛。”
陈也柠：“……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翊年没有在意，煞有其事点头回复李泽言：“嗯，领导对我比较严格。”
“……”陈也柠帮李泽言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你为什么没继续读研？”
只见许翊年沉默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随随便便回答。
好在，五楼到了。
学长敲了敲实验室的门，一道中气十足浑厚的女声响起：“进。”
走进实验室后，陈也柠看到红木桌后面坐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女性，微胖，戴着厚厚的眼镜，气场很强。
李泽言笑着说：“老师您好，我是控制科学工程的李泽言，来拿之前申请过的卡。”
“哦。”老师的目光立刻变得审慎起来，逐一在李泽言，许翊年和陈也柠脸上停留，“谁来签字？”
李泽言看向陈也柠，陈也柠明白，上前说：“老师您好，我是项目负责人，我来签字。”
申请原因李泽言在流程上已经写了，流程也已经批完了，老师看着大大方方，又沉稳干练的陈也柠，觉得很合理，没什么特别想问的，指了指桌面上用凤尾夹夹起来的本子某一栏，对陈也柠说：“在这个地方签字。”
陈也柠：“好。”
老师拿出钥匙，打开柜子，费了些劲抱出里面一纸箱，放在桌面上，打开确认了眼，说：“喏，十张RTX4090，你们检查一下。”
陈也柠和许翊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现在是许翊年的主场了。他开始检查设备，每确认好一张，就动作熟练地将卡装入自己带来的防护箱中。他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在许翊年检查的过程中，陈也柠不做什么，只是等待。两人就仿佛有提前沟通好的默契一般，在陈也柠负责形象工程的时候，许翊年甚至可以放空把心放进肚子里，在许翊年负责技术工程的时候，就可以轮到陈也柠放空了。
全部确认完毕后，许翊年对学长和陈也柠点了个头。
李泽言：“谢谢老师。”
老师：“没事。”
下楼的时候，气氛比来时更多了几分轻松愉快。
许翊年背着沉甸甸的十张卡，满面笑容对李泽言说：“学长，真的太谢谢你了。走，一起吃个饭吧。”
李泽言温和地摆摆手说：“不用，没事。”
陈也柠见状，同样诚恳地说：“李学长，你不知道你的帮助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一顿饭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谢。但眼下正好是晚饭时间，还请你给我们个机会，至少让我们先表达一点心意。”
李泽言依旧是温和摆手，对陈也柠，也对许翊年说：“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见两人还想说些什么，李泽言拍了拍许翊年的手臂，说：“和你比起来，我做的真的不算什么。”
许翊年微微一顿。
李泽言温柔道：“我知道的，都是为了光宇嘛。”
李泽言看了眼时间，说：“我也想和你们一块吃晚餐多聊一会，但我马上还有个小组会，时间上真的没办法。”
“既然这样……”许翊年：“那回头我们再约，下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们了。”
李泽言笑着答应：“行。”
和李泽言分别以后，陈也柠和许翊年和来时一样，打车回公司。
两个人的心情还是以兴奋为主。
陈也柠：“这下卡的数量还有差吗？”
许翊年：“还差几张，同步还有几个朋友在帮我，应该没问题。”
陈也柠点头，内心舒畅地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转头问许翊年：“光宇是什么？”
许翊年：“……什么？”
陈也柠：“刚刚你学长不是一脸意味深长地说，他知道的，都是为了光宇。光宇是什么？”
许翊年：“我不能曝光再立项目，所以就随便说了个别的。”
陈也柠点了点了头，“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来再立帮忙？”
许翊年眉心动了动，看着尽量自然提问的陈也柠。
与此同时，陈也柠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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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
许翊年：“这算什么问题？”
“很正常的问题。”陈也柠：“你来了再立之后有睡饱觉过吗？还到处欠人情，是为了什么？”
许翊年：“……”
见许翊年没有回答，陈也柠更是抬了抬眉头，“如果你本来就是工作这么积极的风格的话，你原来的领导不会放你过来。”
许翊年的眉头不悦地蹙了起来，他有点被气笑，直接问陈也柠：“你在怀疑什么。”
陈也柠凝眸看着许翊年，停顿了好久之后，移开眼眸，说：“我不想怀疑什么。”
空气里悬着一点未尽的余音。
许翊年侧头看她，声音平缓地打破沉默：“因为觉得再立项目有意思，有挑战性。”
陈也柠听着许翊年延迟的解释，手支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也没有重新看向他。
许翊年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上一点他惯有的懒散和漫不经心，“而且，原组那边的工作确实有点无聊，不如来这边刺激。”
陈也柠终于缓慢地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疲惫掠过，“许翊年，你可别骗我。”
许翊年：“……”
许翊年可以理解陈也柠的多疑，但他不想继续这个带着猜忌的话题了。
他声音放低了些，对陈也柠说：“如果累了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陈也柠没有应他，但是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疲倦感如潮水般涌上，意识逐渐模糊。
许翊年想了一会滤波器系数、梯度压缩算法、零知识证明私钥等等等等之后，侧过头去看陈也柠，发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头微微歪向车窗一侧，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减弱了她清醒时的锋利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他无声地看了一会儿，出租车驶过一个缓速带，轻微颠簸了一下。
陈也柠的头顺着惯性一滑，眼看就要磕到车窗玻璃上。许翊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及时垫在了她的额角和冰冷的玻璃之间。
几乎是同时，陈也柠猛地一震，惊醒过来，但来不及反应，额头还是向车窗玻璃的方向撞了一下，撞在了许翊年的掌心。
“没事吧。”许翊年收回手，垂眸看被吓到的陈也柠。
“……没事，谢谢。”陈也柠收起残留的睡意，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转头去看窗外，城市干道已相对熟悉，距离公司不远了。
“你蛮神奇的。”
听到这句话后，陈也柠收回放在车窗外的视线，转头看着许翊年，“什么？”
许翊年：“我说，你蛮神奇的。一会怀疑我，一会又在我身边毫无防备地睡着。”
“……”说的陈也柠自己都笑了：“说明我潜意识里做出了选择。”
许翊年：“什么选择？”
陈也柠：“选择相信你呗。”
许翊年：“……”
陈也柠捋了一下头发，用一副“随便吧，大不了地球爆炸”的态度，耸了耸肩，说：“反正我现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